第八章 暮色已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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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司機師傅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好不容易用盡全力,我才直起了身體,透過後視鏡,看到自己的臉色簡直蒼白得就像一張紙。
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時光也不可能倒流,渺小的我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做的也只有默默地為姚逸舟祈禱,一遍又一遍地向神靈禱告,祈求上天能夠對姚逸舟有一絲少得可憐的仁慈,能夠放過他,讓他能夠繼續陪在我身邊。
急診室有自己的諮詢台,我便直奔諮詢台去了,抓著諮詢台的護士的胳膊便焦急地詢問:「護士,我朋友出了事正在急救室搶救,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了?」
我簡直不敢往下想,整個人像瘋了一樣飛快地衝進醫院,看到護士便飛快地抓住她,焦急地詢問著關於姚逸舟的近況。
「爸,姚逸舟到底怎麼了?」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久到讓我覺得好像一光年那麼久,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我只模糊地記得自己從包里隨手掏出一張錢給司機,而司機卻在我身後一直喊:「美女,等一會兒,我還沒找你錢呢!」
護士像是被我像瘋子一樣的行為給嚇到了,她搖了搖頭,指著急診室的方向說:「我不是急診室的護士,不知道那裡病人搶救的情況,你去那邊問問看吧,那邊是急診室。」
「是什麼時候送來的,叫什麼名字?」
如果姚逸舟真的就這樣消失不見的話,我是不是就再也看和圖書不到他了?我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他朝著我笑,對我說喜歡我的話?
姚逸舟真的就這麼突然地走了!連再見都不說一聲,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和所有愛著他的人告別,用這樣殘忍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他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可一向遲鈍的我竟然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姚逸舟,他對於我而言,就像水,就像空氣,就像每天都會來臨的黑夜和黎明,可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都已經遲了。
我抬起頭看了眼頭頂碩大的三個字,顧不上跟對方說謝謝,直接便朝著路人所指的方向跑了過去。在我剛跑到轉彎處的時候,就看到了正站在外面走廊的父親和家裡的幾個親戚,還有正蜷縮在角落的溫少曄。
我不知道鋼筋戳穿了他的肺是不是很嚴重很嚴重的傷勢,腦海里只能模模糊糊地響起一連串的疑問。
我腦子恍恍惚惚的,模糊地想著,溫少曄找到了,姚逸舟卻出事了,這兩件事情恐怕有一定的聯繫,或者本身就和溫少曄有關係。
「護士,我朋友出了事正在急救室搶救,我求你告訴我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有了姓名和年齡,護士很快便查到了,指著二樓的方向說:「他在二樓急診室,你趕快過去看看吧。」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意識清晰又模糊,腦子裡似乎還在不斷地向我所知道的神靈祈禱,祈禱門那邊生命垂危的男孩能www.hetubook.com.com夠平平安安,祈禱自己能夠再度見到那個男孩,看到只屬於他的溫柔得像夜空里的繁星一樣的眼神,看到那個總能帶給我無限溫暖和安全感的明朗笑容,還有那總是向上揚起的嘴角和只屬於他那像夏天一樣乾淨的味道。
姚逸舟會這樣死去嗎?他會這樣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嗎?他會這樣離開我嗎?
醫生的話就像刺刀一樣一刀一刀狠狠地刺進我的心裏,我的耳朵一懵,好像聽到身旁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只見沈小魚飛快地撲了上去,用力地抓住醫生的肩膀,尖叫著喊道:「醫生,你一定是搞錯了,他還那麼年輕,他怎麼會就這樣沒了?你一定是搞錯了,求你再救救他吧!」
而我的世界也已經毀滅,再也不會有一丁點的光亮。
當父親說到鋼筋戳穿了姚逸舟的肺的時候,我整個人就懵了,站在原地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父親接下來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只是縈繞著「鋼筋戳穿了他的肺」這幾個字。
一路上,隱隱約約地,我好像感覺到司機一直從後視鏡偷看我,隔了一會兒,他低聲說:「美女,你很冷嗎?」
走廊上的人似乎越聚越多,恍惚中,好像有人走到我身邊抱住我,在我的耳邊哭泣著,又好像有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安慰著我,不停地回應著我的祈禱,告訴我姚逸舟一定會平平安安,一定會福大命大。
哭聲摻雜和_圖_書著少年懺悔的聲音,凄厲地在醫院的走廊里回蕩著,悲愴地環繞在這個原本就異常壓抑的空間里。
我不敢問,只怕我一語成讖,把好的事說成了不好的事。我的心突然一陣又一陣地痛,只能捂著胸口痛苦地蹲在地上。我雙手顫抖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顫抖著撥打了沈小魚的號碼。
姚逸舟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我完全不敢想象,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一定會吉人天相、平平安安的,一定會沒事。可不論我在心裏告訴自己多少遍,都實在是收效甚微,全身還是顫抖得不行。
當傷心和憤怒融合在一起的時候,真的會擊垮一個人,我獃獃地癱坐在地上,看著父親走上前攔住了沈小魚,而我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喂?」
天黑了,再也不會亮了。
我顧不得回應正在哭泣的溫少曄,雖然我在來的時候早就已經猜到姚逸舟出事和溫少曄有關,可在看到他的時候,我真的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再也忍不住自己心裏的憤怒,會狠狠地揍他一頓。
護士見我焦急,配合地翻閱著記錄。終於找對了地方,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喘著氣飛快地說:「他叫姚逸舟,今年22歲,是大學生。」
父親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又扭頭看了眼溫少曄,隔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長嘆了口氣,低聲說:「小曄在建築工地遊盪,逸舟找到他勸他回家的時候,吊車上和圖書的鋼筋掉了下來,逸舟為了保護小曄,把小曄推開了,鋼筋戳穿了他的肺部,我現在已經通知了逸舟的家裡人,他的父母正在法國巴黎,爺爺奶奶正在趕過來的路上,現在醫生還在儘力搶救,到底有沒有事現在還說不準。」
我顧不得說聲謝謝,急忙地朝著急診室的方向跑了過去。
在這個時候,我還能想到的事情就是把姚逸舟出事的事告訴給曾經那麼愛他的沈小魚。這個念頭如此清晰,我甚至沒有多想一秒,本能地就撥出了她的號碼。
父親看見我,他的嘴張了張,好像原本想要說些什麼的,可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站在原地一臉悲傷地看著我。我不知道父親到底想要隱瞞些什麼,可我連問他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生怕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得到的是無法承受的答案。
路人好像對我找不到急診室很詫異,其中有一個指著我頭頂上「急診室」三個大字,一臉莫名其妙地說:「你現在所站的地方就是急診室啊,你再往前走轉個彎就能看到急診室。」
手機另一端很快就傳來了沈小魚的聲音,可我的嘴巴張張合合,腦子裡一團亂,連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耳朵里只能隱隱約約聽見自己那好像很遙遠又很陌生的聲音在斷斷續續地說:「嗯……傷得很重……肺部受傷……他正在搶救……小魚,你快過來吧……你趕快過來吧……」
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和心悸的感覺充斥著我的整個心房,我www.hetubook.com.com只想要快點到達人民醫院。可是今天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很短的路程竟然漫長得可怕,我從來沒有覺得從我家到人民醫院的路程漫長到像跨越一個省一樣,從來沒有覺得我和姚逸舟相隔過這麼遠的距離,而我用盡了全力怎麼也看不到他,觸不到他。
我掛掉電話便無力地蹲在地上哭泣了起來,溫少曄也蹲在我身邊一直向我懺悔著,可我的腦子裡完全一團亂,根本就聽不進去。
就在我正想要回應那個抱著我的人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就在那一剎那,一股濃烈無比的希望縈繞在我的心頭,我期待著,等待著醫生告訴我最終的答案。
溫少曄在看到我出現的時候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緩緩地走到我跟前,哭著說:「姐,你原諒我好不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寧願出事的人是我。」
我轉過身,一臉無助地看著父親,心裏既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的是父親能親口告訴我姚逸舟沒事,害怕的是父親會告訴我我最不想聽到的事情。
我發了瘋一樣地想念姚逸舟,認識他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見到他,原來人真的是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
我朝著護士所指的方向跑上樓,到了二樓之後,我四處張望,卻看不到有標著急診室的牌子,只能一路但凡看到人就抓著他問他急診室在哪裡。
「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家屬準備處理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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