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此以後,就讓我照顧你

顧思銘沉吟一會兒,緩緩道:「我在這裏陪她一會兒,你晚點再過來吧。」
她的語氣輕柔得像夏日里的清風,卻仍抹不去陳曉蕊心中的焦躁。
「他的意思是要和你在一起?」陳曉蕊激動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那你怎麼說的?」
跟醫生諮詢完關於盧謠的病情,周助理便返身去跟顧思銘報到。不知是老天善解人意還是其他什麼,平常紛雜的醫院走廊,此刻空蕩蕩的,只有顧思銘一人坐在長椅上,閉眸淺寐。
因著這個念頭,盧謠心臟跳得飛快。她將那些個疑問壓在心底,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之前的話語:「身為G集團的員工,也身為總裁你的助理,在我看來,這就是我應該做的,而且……」她有些倔強地咬了咬唇,「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更是證明了我存在意義的必要,如果我不盡心儘力去對待它,那麼……我真的就是一個一無所用的人了!」
顧思銘揚了揚下巴示意:「咖啡。」想了想,還是尋問道,「你怎麼了?」
這可是醫院!這樣大聲喧嘩真的好嗎?
顧思銘好整以暇地收回勺子:「為什麼這麼說?」
大概是越到危機時刻腦子越清醒,經過這一插曲,盧謠再次回憶穆絨兒說過的那些話,才恍然覺得十分有道理。因為,就算她沒有想從顧思銘身上撈好處的心思,可其他人又會怎麼想?想來這段時間,顧思銘應該遭到了不少非議吧?
路上,盧謠仍舊沉悶不語,顧思銘隱忍再三,直到司機將他們送達目的地,駕車離后才問道:「盧謠,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這有什麼好問的?這難道不是我應該做的事嗎?」她偏著頭無辜地看著他,帶著十成十的理直氣壯,「我是你的助理!保護你是我應該做的!」
蔬菜粥的香氣混合著小菜的味道在鼻尖縈繞,換做平日里,盧謠早就毫不客氣地撲上去將它們一掃而光,可現在的她卻破天荒的沒有一點兒胃口。
漫長的五分鐘等待過後,屏幕亮了起來:「今晚?可是我現在正在出差。」
想了想,盧謠還是硬著頭皮給陳曉蕊發了一條簡訊,但是等了半天也沒有回應。片刻后,她忐忑不安地撥通了陳曉蕊的號碼,只是傳入耳中的,卻是機械的語音回復——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盧謠面色蒼白地取過咖啡杯,連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因為她背對著顧思銘,所以顧思銘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聽到她有些慌亂的聲音:「沒、沒事……只是肚子餓了。」
看著盧謠的雙眼緊閉的面容,顧思銘不禁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心中暗暗決定:從今往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再讓她受傷了!
看著眼前這兩位戰鬥力滿點的姑娘唇槍舌劍,許宵言忍不住笑了,他將桌上的垃圾收走,懶洋洋地說:「我公司那邊還有事,既然曉蕊來了,這裏就交給她吧。」
站在盧謠病床前,顧思銘用指尖輕輕觸碰在盧謠的臉頰。指尖傳來的觸感,微涼而細膩,仿若剝了殼的雞蛋。他指尖慢慢下移,最終停在盧謠蒼白的唇角。
消失的這些天,她每天都在擔驚受怕,如果不是盧謠及時打來了那一筆錢,她現在……
許宵言嘁了一聲:「還不是怪你自己?你之前怎麼答應我的?不是說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狀況嗎?」
「難道你所謂的存在的意義,僅僅打算靠一份工作來證明的嗎?」顧思銘有些難以置信,「你明明有很多選擇,為什麼要將自己想得這麼沒用?」
當盧謠看到許宵言提著大包小包的美食,氣喘吁吁出現在病房門前的時候,她真想高呼一聲:救世主!
天吶!總裁果然是總裁,一旦嚴肅起來,簡直堪比大魔王!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非常思念親愛的周助理……
她的呼吸很輕,生怕重一些就會打破這一刻難得的美好,像做夢似的美好。
她還是覺得盧謠和顧思銘在一起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她也知道,盧謠雖然溫柔又好說話,不過她一旦決定了某件事,就絕對不會鬆口。
其實,她打從心底地希望能有人陪在她身邊,哪怕對方什麼也不說,就只是陪著她,也好。
「因為我了解我自己!」盧謠忽然變得激動了www.hetubook.com.com起來,胸口微微起伏,「所以才明白這份工作對我到底有多重要!」
到嘴的話沒有完全說出口,因為當她看清「好心人」的長相后,好似遭人當頭一棒,就連說話都開始結巴了起來:「總、總裁……你怎麼會在這裏?」
陳曉蕊一個急剎車,進入病房后,直接略過許宵言,衝到了盧謠的面前:「你怎麼又受傷了?一個集團助理而已,值得嗎?真當你自己是拚命三娘!」
沒有回應。
聽到這個回答,顧思銘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許宵言一貫的語氣,盧謠盯著屏幕,忽然覺得眼睛又酸又漲,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身為「受害者」,盧謠覺得被擦傷的地方像火燒一般的疼,也因為頭部被狠狠撞了一下,整個人有些懵,只能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沒事,沒事的……」
她笑起來的時候,才是最美的。
看著這樣的陳曉蕊,盧謠也感到心痛。她安撫似地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別害怕,明天我們叫宵言來,讓他幫忙想想辦法,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仿若一雙溫暖的手,輕柔而曖昧地撩動著內心深處那根琴弦。
盧謠並沒有聽出陳曉蕊話中的深意,反而因此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整個人更加憂慮:「他說他會照顧我,只要我陪在他身邊。」
陳曉蕊也揚起下巴:「既然餵飽了盧謠,那你就跪安吧!」
心臟在黑暗中怦怦直跳,盧謠咬緊雙唇,在停頓十幾秒后,又撥了好幾次陳曉蕊的號碼,只是她這樣的做法並沒有改變什麼。
打斷自己的思緒,盧謠再也不敢耽擱,立刻把最後的積蓄轉到了陳曉蕊的銀行卡里。雖說做完這一切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但情緒使然,她看到轉賬成功的提醒后,頓覺整個人像條脫水的魚,渾身無力,直接癱軟在沙發上。
原本他是不敢去看她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失去了活力的樣子,可如果見不到她,他又會覺得心煩意亂。
或者說……她根本配不上顧思銘。
見盧謠這般,顧思銘的心都要碎了,只能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柔聲安慰道:「你先睡一下,好嗎?」
盧謠一個激靈,連忙閉緊了嘴巴,什麼都不敢說了。
接到消息,周助理急匆匆趕到醫院,並辦理相關事宜。而暫時得到放鬆的顧思銘則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稍作休息。
可是,每當成對的情侶,或者結伴的朋友從她身邊走過時,潮水般的孤獨感便會抑制不住地湧上來將她裹住,而她卻只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環視著空蕩蕩的屋子,穆絨兒說過的話似乎還在她耳邊循環播放,攪得她心神不寧……
周助理走後,走廊里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顧思銘仰頭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幾口氣,卻仍然覺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伸手鬆了松領帶,他乾脆起身朝盧謠所在的病房走去。
幾天不見,陳曉蕊依舊渾身充滿了活力,只是眼底的疲憊的烏青和蒼白的臉色讓她有些憔悴。
在感情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躲躲藏藏的膽小鬼。
看這架勢,難道總裁要繼續照顧自己?這可使不得!
車主走近后,看見倒在地上的兩人——尤其是其中的女生身上還帶著血,嚇得腿都軟了。再一看,旁邊的那個男人居然是顧思銘,乾脆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許宵言雪中送炭的行為可以說是救了盧謠一條小命。
周助理在G集團工作的時間也不短了,記憶里,這位年輕英俊的總裁總是一副波瀾不驚、不苟言笑的模樣。而且,無論遇到了怎樣棘手的強敵他都能沉穩應對,不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慌亂,整個人完美得就像是工作機器一樣。是盧謠的出現,改變了他。
顧思銘掃了她一眼,沒有當場戳穿她的謊言,只是起身淡淡地道:「餓了就去吃飯。」
許宵言還是有些擔心:「你受傷的消息曉蕊知道了嗎?最近我好像都沒怎麼看到她。」
次日早晨,開完公司例會,回到辦公室的顧思銘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杯,但卻發現裏面空蕩蕩的。他下意識地開口道:「盧謠,咖啡。」
他話語中的關切,她聽得出來。
勺子里盛的是溫水。
不安的預https://www.hetubook.com.com感在盧謠的心中擴散,她打開簡訊,上面寫著:「小謠,有急事,再打來三萬塊錢給我,謝謝。」
盧謠直起身子凝視著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到現在也不想和我說嗎?」
「總裁!」盧謠再也按捺不住,終於略帶恐懼地開口,「你是不是……也受傷了?就是……你的……你的腦子……是不是有些混亂?還是……」她費力地思索著,恍然大悟,「還是你要開除我?」
其實盧謠其實是個非常害怕孤獨的人。
盧謠一驚,竭力保持鎮定:「大概多少?」
所以,就算穆絨兒跟她說了多少不堪的話,就算在未來的日子里她不再是G集團的員工,可是只要她還在這個職位上一天,她就會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從來沒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盧謠沒想到,她第一次聽到這般偶像劇似的台詞,竟然是從顧思銘口中。而她呢?她竟也相信他,相信這不是謊言,相信他真的可以做到。
陳曉蕊捏著手指,聲音無力而絕望:「數量……不是問題,可這是高利貸啊!利息每天越滾越多……我就快承受不住了!」
早在幾天前就約好了今晚的一場宴會,下班后,顧思銘帶著盧謠去取定製好的禮服。
因為是睡在沙發上,所以盧謠總有種被束縛住的感覺。要麼是不小心碰到桌角,要麼險些掉到了地上。就這樣折騰到半夜,她腰酸背痛地醒了過來。
雖然這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表白,可說出口后還是讓盧謠覺得臉紅心跳。
這回,盧謠可算放下了心,又或者說她現在的體力不足以支撐她繼續「掙扎」。乖巧地點了點頭,盧謠終是在顧思銘懷中安心睡了去。
待兩人避開危險后,急促的剎車聲響起,剛才橫衝直撞的車轉了個彎,終於在旁停穩,車主則臉色慘白地走下來。
沒得到回答,顧思銘也不急著追問,他無視盧謠疑惑又慌張的目光,打開桌上的保溫盒,隨和地看著她道:「你剛醒來,不適合吃太多的東西,胃會受不了,肚子餓了也要忍耐一下,先喝點蔬菜粥,這是周助理親手做的。」
「曉蕊!」盧謠第一次沉下臉來,語氣也變得有些嚴肅,「我不會因為這個而和顧思銘在一起!我知道你的處境很艱難,可這並不是一個好辦法!」
窗外,陽光燦爛,交錯的樹影投射在病房乾淨的地板上,像是頑皮的孩子在上面肆意塗抹出了各種形狀。
他們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未來也會有著完全不同的生活,就算他不會和穆絨兒在一起,也會碰到更加適合他的女生,比如財團千金或者大家閨秀什麼的。也許顧思銘未來的婚姻與愛情無關,但也一定是對G集團的發展和未來有幫助的。而她呢?
可是現在呢?
盧謠睡眼矇矓地打探了番四周的環境,藉著月光,屋裡的擺設沒有半分移動過的痕迹,也就是說,陳曉蕊還是沒回家。
可她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借給了陳曉蕊,如果失去了顧思銘的「投食」,她會餓死街頭的吧?事到如今,看來她只能一邊在G集團工作一邊找新工作了。
盧謠剛要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卻忽然張大了嘴巴,而後,一個疑問在她心中隱隱浮現。
接下來,兩人一同前往餐廳,而在餐廳內,盧謠的一系列舉動越發坐實了顧思銘的猜想。
還會有誰呢?這些天陳曉蕊也來去無影的。
陳曉蕊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著盧謠的臉色,終於還是沉默了下來,只盯著仍然絞在一起的雙手,眼中漸漸透漏出絕望的色彩。
在面對盧謠時,顧思銘總會不自覺溫柔許多。而聽到他低沉溫柔地詢問,不知怎麼,盧謠心中竟生出一陣委屈,鼻子瞬間就酸了。
盧謠聽得心驚肉跳,一瞬間,腦子裡閃過無數個想法,但卻沒有一個能用得上,因為她現在的積蓄也所剩無幾了。
雙眼被溫熱的液體填滿,盧謠死死咬著嘴唇不讓它們墜落。她暗自打氣:盧謠!你一定要堅強!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只要一往無前,便會跨過去!
他不敢去問,問盧謠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她是否反感他?還是只是下屬對上司的單純崇拜。
現在是凌晨兩點半,而收到這條簡訊的時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十分鐘前。盧謠滿心疑問,難道陳曉蕊這個時間還沒睡嗎?而且,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時間點給她發簡訊?就算是為了回復自己之前的消息,也不用半夜回復啊。
盧謠被問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顧思銘指的是那天車禍一事。
先是點餐的時候,盧謠接過菜單隻隨意指了幾下,根本沒細看;再來就是她似乎胃口欠佳,只吃了一丁點東西,就放下了筷子勉強笑道:「我吃飽了。」
昏迷了一天一夜,她體內所有的能量都已消耗完畢,而在不久前,她還錯過了顧思銘親手「投食」的機會,如果許宵言沒有出現,她可能真要餓死在這裏了。
退出簡訊界面,她急忙打電話過去,得到的回應還是對方已關機。
許宵言咬牙切齒地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提著垃圾離開了。陳曉蕊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安靜下來,有些愧疚地坐到盧謠的身邊,緩緩開口:「對不起,我遇到了一些麻煩,謝謝你還借錢給我。」
將頭垂得低低的,盧謠蚊子似的哼哼了幾聲,想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卻忽然聽到一陣極其猛烈的引擎聲。她抬起頭,看見滾滾煙塵撲面而來!
肚子餓了?她分明是丟了魂吧?
盧謠這幾天跟他撒了許多次謊,也不是說她不能對他撒謊,只不過……她對他撒謊,讓他非常不爽。
許宵言看著盧謠渾身是傷的模樣,原本攢了一肚子的怒火此刻也發不出來了,又看她實在餓得可憐,只能將所有的怒氣都化成一聲嘆息,無奈地道:「先吃飯!」
「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只是一些皮外傷,加輕微腦震蕩,多休息就好了。」周助理回答道,想了想又問,「總裁,今晚的宴會還去嗎?」
盧謠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淡下來。
可這個時候,她的眼睛卻黏在那些五花八門的美食上,怎麼也挪不開了。
盧謠和許宵言無奈地對視一眼,後者不急不緩地起身走到病房門前,揮了揮手:「喂!在這裏!」
他覺得莫名其妙,轉頭去尋找盧謠的身影,這才發現她就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座位上,正愣愣地望著一個角落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相信我,好嗎?
不顧身上的疼痛,盧謠掙紮起身,想要拿過桌上蔬菜粥填肚子,奈何手臂處的痛感實在太強烈,她哎喲了幾聲,最終選擇了放棄,眼巴巴望著那碗蔬菜粥,任憑肚子一聲一聲叫得歡快。
她要生活,要照顧父親,還要償還那些數不清的巨額債務。而且就她那怎麼也學不乖,耿直到經常得罪人的性格……只有顧思銘三番四次給她機會,也讓她找到自信。
就在盧謠以為自己會餓暈的時候,剛從外面出差回來,聽到盧謠受傷消息的許宵言,如天神一般出現在病房門口。
相比盧謠,顧思銘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他將手中的勺子重新放回杯子里,問道:「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盧謠重新躺回病床上,露出了酒足飯飽后的滿足笑容:「沒關係,我覺得這種程度剛剛好!」
周助理聞言應了下來,不多作停留地離開了,心臟卻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不是害羞的,是嚇的。
盧謠一怔:「我給她發過簡訊,說我因為受傷住院了,可她這些天一直沒回我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沒看到簡訊……」
而顧思銘雖然閉著眼睛,但意識還是清醒的。聽到周圍有腳步聲響起,他抬了抬眼皮,見來人是周助理后,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道:「醫生怎麼說?」
說著,他將一勺粥遞到了她的唇邊,默默注視著她。
盧謠訕訕乾笑兩聲,沒敢回答,只是在心裏嚎叫:哪有總裁這樣照顧助理的?要說這中間沒有隱情,她絕對不相信!
看著盧謠將自己帶來的食物一掃而空,許宵言又遞去了一杯溫水,有些抱怨地開口:「其實你剛醒過來不應該吃這麼多的,不過你食量一向大,我買來的東西又是比較清淡的,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沒辦法,陳曉蕊只能一邊點頭答應盧謠的建議,一邊在心裏打起自己的小算盤。
這麼多年來,她總是學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甚至一個人買爆米花和可樂去電影院看電影。
盧謠委屈地將手機扔hetubook•com.com到了一邊,像被雨水淋濕的小獸似的,蜷縮在柔軟的沙發上。
不行!盧謠用力地搖了搖頭,她現在必須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這件事上轉移開!
又是這樣的回答!和不久前她挺身而出保護穆絨兒時一模一樣!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她也不想將穆絨兒說過的那些話再講給他聽——這是她的問題,與他無關,不該由他為自己操心,畢竟,他只是她的老闆。
「讓我來照顧你,從此後,你不需要再顧慮其他,也不需要再擔心什麼。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幫你解決。」顧思銘稜角分明的面孔漸漸向盧謠靠近,他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盧謠,相信我,好嗎?」
盧謠想都沒想,下意識吸了一口,緊接著又是一勺……
許是猜到盧謠的小心思,顧思銘有些好笑地彎起唇角,忽而又斂了笑容,換成另一副面孔:「既然你現在有力氣和我開玩笑,那我就要問問你——」說到這裏,他原本被壓抑住的怒火再次上升,語氣里也多了幾分不悅的味道,「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擋在我身前?你不怕死嗎?」
想到這裏,盧謠的呼吸忽然變得粗重起來,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打手,在用力地拉扯著她的神經。
顧思銘胸口發悶,又似有一簇火苗,在熊熊燃燒。
周助理被那一瞟嚇得渾身發冷,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移話題:「盧小姐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總裁您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盧謠嘆了一句:「好渴!」
盧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發生這種意外我也沒有辦法啊!更何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看……」她不安份的在病床上扭動了幾下,「我精神還是很好的!」
離開G集團,離開顧思銘……
本來就是自己的問題,車主哪敢多說一句話,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就踉踉蹌蹌把車開了過來。
如果不是天文數字的話……
他這一聲,令原本有些昏沉的盧謠心神不寧。掙扎了幾下,盧謠惶惶不安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合胃口?」顧思銘略一沉吟,放下粥說:「那我叫周助理去準備其他的東西……」
他身上散發著疲憊而陰沉氣息的模樣,周助理見狀不由放慢了腳步,心中感嘆:愛情果然是偉大而神奇的存在!
思及此,盧謠煩躁地翻了個身,暗暗咬牙:如果真因為自己毀了兩個集團的合作,那她不成罪人了?
面對危難,自保是第一反應,可在這般緊要關頭,盧謠竟不顧一切擋在了他身前?就連自己受了傷也還在惦記他有沒有生氣。
顧思銘氣結,眼中冰霜遍布:「你的意思是,無論誰是你的上司,你都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去做那些沒頭沒腦的危險事情嗎?」
盧謠話沒說完,兩個人聽到屋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夾雜著陳曉蕊那熟悉而焦急的呼喚:「盧謠!盧謠呢?」
二人齊齊抬頭望去,卻只能看見刺得人眼睛發痛的車燈。好在盧謠反應極快,她一把擁住顧思銘,兩人滾向一旁的空地。
盧謠的心跳在這樣柔情的寂靜中,愈發強烈起來,就連醫院里的藥水味也莫名變得香甜。
她下意識別過頭,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道:「這兩天……感冒,所以胃口不好。」
看到簡訊的內容,盧謠目瞪口呆,同時不由低吼出聲:「三萬?她瘋了嗎?」
如果那時身處危險之中的人並不是顧思銘,而是其他人,她還會這樣不假思索地將他撲倒一旁嗎?還是說……顧思銘在她心中是特殊的?
盧謠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嘴唇浮現了一抹苦笑。
顧思銘神色陰沉得可怕,吼了句:「滾開!」然後一把將盧謠抱在懷裡欲去醫院檢查。然而,他一邁開腳才想起,司機已經走了,於是又對著那車主吼道,「滾回來!把她送到醫院!」
求救似的,盧謠摸出手機找到許宵言的電話,然後發出一條簡訊:「晚上一起吃飯?」
在難堪而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陳曉蕊突然開口,眼中帶著些許的期待:「那個……小謠,這次你受傷的原因是因為救了顧思銘,他一定很感激你吧?」
盧謠瞪著眼睛,整個人仿若石化,一動不動。
這樣的情緒理所當然影響到他的www•hetubook•com.com工作狀態。在和員工交流對接工作的時候,他身上總有些戾氣,從而導致公司的氛圍變得莫名「嚴肅」,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偏偏只有一個人沒有發覺。
呆坐在沙發上,盧謠開始胡思亂想:如果陳曉蕊真出什麼意外,而這三萬塊錢又是她救命的錢……當然是命比錢重要多了!
喝了大約有小半杯數量的溫水后,盧謠終於暢快地嘆了口氣。扭著纏著紗布的腦袋想要看看這位好心人是誰,同時嘴上不住道謝:「真是麻煩你了,我真的……」
顧思銘交疊在膝蓋上的手一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其中意味不予多說。
那一刻,顧思銘的腦子是空白的,他甚至有種感覺——他的心跳,已經停止了。
「在!」像是從夢中突然驚醒般,盧謠猛地跳了起來,驚恐而緊張地望著顧思銘,站得筆直。
盧謠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她勉強動了動胳膊,卻不小心牽扯到傷口,只好又乖乖躺了回去。
剛剛給她親手喂水的人竟然是總裁!
顧思銘聞言沉沉地掃了她一眼,原本想大聲責備,可看到她渾身是傷的樣子,是又心疼又著急,最後只咬牙切齒道:「你先閉嘴。」
他覺得有些好笑,可到底還是忍住了向上揚起的嘴角,又加大了聲音道:「盧謠?」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而道歉,只是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反覆叮囑著「絕對不可以讓這個人生氣」,否則,還會有誰在意她?發覺她的價值呢?
她的目光是那麼清澈淡然,陳曉蕊垂下頭,半晌才猶猶豫豫地開口:「我……欠下了一筆巨款,到現在還沒有還清。」
良久,顧思銘低沉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那麼,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吧。」
他蒼白的雙唇顫了顫,隱去內心的自卑,沉默離開,只留給盧謠一個背影。
這個人當然就是盧謠了,而她沒發覺的原因也很簡單——她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顧思銘身上。
顧思銘不緊不慢地吃掉了盤裡最後一片蔬菜,抬起頭來望著她:「吃飽了?」說話時,他漆黑的眸子中帶著一股審視的味道。
沒想到陳曉蕊聽后卻急了,她一把扯住盧謠的胳膊:「你怎麼這麼傻呀!在我看來,顧思銘是一個非常適合你的人!而且,而且……」她咬了咬牙,還是說出口來,「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幫助我啊!」
她話音剛落,一隻乾淨的小勺子就謹慎地遞了過來,輕輕抵在她的唇邊。
盧謠猜自己是等不到陳曉蕊回來了,不過好在睡了一覺了心情也好些了。輕輕嘆了口氣,她按亮手機想看看現在幾點了,結果卻發現手機里有一條來自陳曉蕊的未讀簡訊。
盧謠也有點急了,她支起身子問道:「你怎麼突然消失了?打你電話也關機?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車主不停發抖,說話結巴,幾乎不成語調:「顧總,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以為沒人,就、就回了條簡訊……」
盧謠見狀心中一顫,穆絨兒的話語則再次出現在她腦海中。
窗外的天空,第一顆星星已經探出了腦袋,光芒雖微弱,卻清亮。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沙發上,整個人也隨之融進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最後竟慢慢睡著了。
盧謠來了后,他開始會笑了,雖然那笑容很淺,可大家都能看出來,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盧謠來了后,他有時也會露出無奈,只是那無奈中不見半點的厭煩,甚至還帶著溫暖的寵溺。
「不可以。」她語帶著驚惶地說道,也不忍去看顧思銘聽到這個答案時的神色,「絕對不可以。」
像是受到了蠱惑,盧謠條件反射般就要點頭應下,可穆絨兒帶著嘲諷笑意的面孔卻再次浮現在眼前。
醫院原本就安靜得有些可怕,聽著顧思銘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盧謠心裏空蕩蕩的,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黑洞盤旋正空。她想,她大概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才能將它填滿。
一陣風吹過,吹動了天上的雲,它們隨風快速滑動,最終停留在了太陽前,將陽光盡數遮去,也將顧思銘沉痛而不解的神色隱在黑暗中。
人生,有的時候真的無法選擇。
「我沒有答應他。」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盧謠已經非常平靜了,「我們不合適。」
這個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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