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歲月溫柔又殘忍

他看見我的一瞬間,眼神頓時亮了。可他卻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傻乎乎地走到我跟前,把兩大袋補品遞給我。
事實上,這並沒有多疼,可這種感覺,卻比千刀萬剮來得更加痛苦。
陳美華依然沒有管我,唯一善意的表現是,一向不消停的她,難得地安靜了下來。
我卻只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荒誕無稽的夢。
「男女交往,最需要的就是互相理解和體諒。銘羽,你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吧。如果我是她,也會在意這些的。」
第一次,我生出了想要遠遠離開他的念頭。
「那就好,但你現在能不能下來一趟,我買了很多補品給你——」
正在吃瓜子的陳美華嚷嚷著,你快接吧,他每天都打好多次,煩死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要是她也有你這樣的好性格,我想我們之間,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不開心。」
那天過後,我生了一場大病。
「我……我現在不在家。」我小心翼翼地撒著謊。我現在並不想見到他。
可沒用,俞冰就像瘋了一樣廝打著陸銘羽,彷彿積攢了許久的怨氣終於發作出來一樣。
在食物咽下去的一瞬間,我突然有種涅槃重生的感覺。
「我好多了,謝謝你。」我的聲音輕輕的,和圖書盡量保持著平穩的語調。
我捂著臉,平靜地看著她氣沖沖的臉,以及地上那些我和陸銘羽昨夜見面的照片。我突然很想放聲大笑,我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專門找人來監視?
「回去吧,謝謝你。」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了看手中握著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有許多未接來電,全都是陸銘羽打來的。而最近的一個,居然是兩分鐘之前。
「我想我該回去了,太晚了,俞冰她……本來就不同意我來看你。」他搓著手心,像是故意說給我聽一樣。
而聽到這件事後,不斷有高層衝下來,試圖阻止這個局面。
可是,誰能告訴我,夢,要如何才能醒來?
「沒事,沒事的。」他呵呵地笑著,硬把補品塞進我的手裡。
發燒到40℃,整個人癱軟在家,除了躺著,根本沒有力氣做別的事情。我用最後的力氣打電話請了假。
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我隨便套了一件外套,衝下了樓。
「夠了!俞冰!」陸銘羽就在這時從樓上沖了下來,立馬攔住了她。
第二天,當我收拾好開始好好上班的時候,卻全然不知一場巨大的風暴在等著我。
自從陳美華知道是陸銘羽為我找到這份工作后,對他的敵意被沒有以前那麼深了,m•hetubook.com•com很多時候,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我能賺錢給她花。
沒錯,在我回到崗位的第一天,俞冰就怒氣沖沖地來找我。
在場的十幾名求職者都愣住了,而和我一起處理的行政人員,也都被俞冰嚇到了。
我靜靜地趴在桌上,那些以為止住了的眼淚再一次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我突然很生陸銘羽的氣,很生氣很生氣。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每一次都是如此相同?為什麼每一次在我決心忘記他的時候,他又跑過來熱切地找我?
陸銘羽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過來。
可你知不知道,這樣真的很疼?
而我沒有再回答,直接按下了掛斷鍵。
吊針打到第五天的時候,我的燒終於退了,而我也終於有了力氣好好吃上一口飯。
場面在這一刻混亂到極點,而我只是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仿若一切都與我無關。
就像我的劫數,到底怎樣才能結束呢?
而醒來的時候,我總是大汗淋漓,然後,回憶起夢裡那些片段,胸口就一抽一抽地疼。
「可我跟你真的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比哥兒們還鐵!我不明白為什麼她那麼忌憚你,還總是無理取鬧?明明她之前每天都是開她的紅色跑車上下班,現在卻要我每天接送……」
和_圖_書不知為何,聽到這一串話,我的腦袋突然一陣缺氧。平復了好久,我才有力氣說話。
看著一直閃爍的手機屏幕,我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把它接了起來。
陸銘羽皺著眉頭,跟我說起他跟俞冰之間的一些不愉快。
當時的我,正在處理前來面試人員的登記表,她不管不顧公司的形象,手裡拿著一沓照片,劈頭蓋臉地就朝我扔了過來。
已經入了秋,到了夜裡荒涼至極,而他只是穿著單薄的外套,怎麼能受得了?
陸銘羽,你幸福了,可我呢?
夢裡,有個叫裴吉星的小丑,她除了逆來順受,什麼都做不了。
我想,如果我能在大夢中溺死過去,就好了,這樣,就不用抵禦醒來后的疼痛。
從小到大,我生病的時候,都只有父親陪在我身邊,而陳美華則只有一腔怨言:請假了就要扣工資,拿回家的錢就少了很多;一個丫頭片子感冒發燒有什麼好擔心的,她身體壯實著,撐一撐就過去了……
「那好,我在你家樓下等你。」他有些失落。
「裴吉星,勾引別人男朋友就這麼爽嗎?」她的一字一句猶如尖刀,「我以為你至少是個德行兼備的姑娘,但我現在看來,你與外面那些下三濫的女人沒有任何區別!」
難道?
我忍著心理和身體的雙hetubook.com.com重不適,安靜地聽著,但是心已經漸漸遠去。
那天,陸銘羽跟我談了很久,很久。他的心情終於恢復了一些才離開。
什麼時候,我才能從名為陸銘羽的魔咒里解脫呢?
好像只有這樣,我才能抵抗這一切的折磨。
有人開始拍照,有人議論紛紛。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我起身跑去陽台一看,果然發現陸銘羽正坐在樓下的花壇邊,傻傻地等待著。
「你怎麼這麼傻啊,多冷啊。」我有些嗔怪。
我的嘴角忍不住抖了抖,揚起了一個理解的笑容。陸銘羽,你到底是多傻,到現在,你還在怕我誤會你對我的好,是因為喜歡我嗎?
「我不方便告訴你。」我說。
「咔嚓,咔嚓——」
就在我想開口的時候,一個耳光毫不猶豫地抽在了我的臉上,聲音響亮,宛若一聲驚雷。我的臉頰,就這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地紅了起來。
在這些天里,我做了許多夢,夢見了小時候父親的照顧,陳美華的無動於衷,夢見了父親離世后那一段黑暗的日子,夢見了自己被陳美華趕出房間,在涼亭里遇見微笑的少年陸銘羽,夢見長大后的陸銘羽牽著別人的手離我遠去,我怎麼追都追不上……
我已經再也沒有那麼天真了。
但我沒有料到自己始終是那麼和_圖_書貪心,因此聽著他訴說另外一名女生的親密交往,心如蟻噬。
想來也好笑,每一次陸銘羽有了女朋友,我總會這樣生一場重病。
這樣,很有意思對不對?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眼淚中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十點。此刻的我正躺在床上,陳美華也早就回到卧室睡覺了。
原本以為在靠近他的距離待著,我就足夠幸福了。
正常情況,工作時間是不允許員工私自下樓的,更何況是找麻煩。可是沒辦法,誰叫這家公司的股東是她舅舅呢,她當然可以肆無忌憚。
「是嗎,那你現在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他近乎在求我。
對啊,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麼卑微。
手機剛放在耳邊,那頭就傳來陸銘羽急切的聲音:「裴吉星,你現在怎麼樣了?病好了沒?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你能不能出來見見我?」
「嗯,為此她一直在和我吵。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天崩地裂。可我還是喜歡她啊,沒辦法。」他苦笑,「喜歡一個人,就是這麼卑微。」
雖然我很多次都告訴自己,不要再去關心他,特別是在他有正式交往的女友后,為了避嫌,我至少應該退到安全的距離里。
但是,又沒法不擔心。
但期待她的照顧,是不現實的。
「她……是不是很介意我啊?」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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