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再也受不起傷害了

當時我剛泡了一杯新的茶葉,一邊收拾著桌面,等待上課鈴的打響。陳嘉令就這樣出其不意地走了進來。彼時的他穿著潔白的襯衫,兩隻袖口挽了上去,露出小臂結實的肌肉,一條灰色的西褲被他的長腿撐得筆直,他帶著一副半框眼鏡,看起來清冷又斯文。
他卻突然目光筆直地看著我,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始終沒有消失。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謝謝你。」我拄著檯子,自己站了起來。他走上前,就這樣扶住了我。在他的攙扶下,我們朝著教室的方向慢慢地走。
深吸了一口氣,我決定把壓在心底很久的話說出來。
陳嘉令自作主張點了幾個菜,全都是我平時愛吃的。然後他把一碗白白的米飯放在我面前,替我把消過毒的筷子又擦了一遍,放在了我的左手邊。做完這一切后,他一聲不響地開始吃。
薪酬日結,課程安排每天都固定,而到了晚上,我便跑去學校上課。也正是這樣,陳美華對我辭職的事情毫無察覺,畢竟我給她的零花錢從未減少。
哦,原來,也會有人,因為能夠重新遇見我,而高興啊。
不知為何,他的身上總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這股力量從我第一天見到他開始就存在。所以,我不敢反駁他的話。
「很高興重新遇見你。」他眼神誠摯,像是水裡的一汪清月。
已經很久m.hetubook.com•com很久沒有人,能夠帶給我這種感覺了。可此刻,面前這個甚至不算熟悉的男生,給了我這種感覺。
「沒事。」他卻無所謂地擺手,「你知道嗎,在英國的時候,我常常會夢到這個畫面。」
就在這時,一股力道突然從我背後襲了過來,一雙有力的手臂把我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終於驚得叫出了聲。當我抬起雙眼的時候,看見的卻是眼鏡後面那雙清冷又帶著些許溫柔的眸子。
「下雨嗎?」
就好比,陳嘉令的出現。
「走,送你回家。」
「可我肚子餓了要先吃飯啊。」他握著方向盤,側過臉來極其自然地笑笑。還不待我反應,他一踩油門,車子就向前方行進而去。
想到這裏,我忍著眼裡氤氳的水汽,咧開嘴,沖他傻傻地笑:「我也是,陳嘉令,很高興重新遇見你。」
說罷,他不顧及所有人的議論,直接把我抱到了水房。神色慌張的我一直在說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可他像沒聽到一樣,把我放在一旁的檯子上,然後兀自脫掉了我腳上的高跟鞋,打開水龍頭,替我清洗腳背。我想把腳抽回來,可他抓著我腳踝的力氣越發大了。
就這樣,他帶著我,衝進了雨簾,然後回到了車上。他把車上唯一一條毛巾扔給了我,他的襯衣卻濕了一hetubook.com.com大片。
「累啊。」他笑著答。
「你怎麼知道我沒暗戀過別人?」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要不是你,那天我說不定遇到什麼事。」我發自內心地道謝,「也謝謝你那天的鼓勵,要不是你的那番話,我想我可能很難走出來。」
那天晚上下課後,陳嘉令叫住了我。
窗外就在這時下起了大雨。
那時我正在收拾課本,他二話不說,利索地幫我把所有書本都塞進了我大大的背包里,然後不容置疑地從我手中把它搶了過來。
「你們先自習,我帶她去處理一下。」
「等會兒下課,我帶你去買燙傷膏。」他終於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
「嗯?」我回過頭看他。
「和朋友聚會。」他把那隻剝好的蝦放進我的碗里,「然後撞見喝醉的你。」
「暗戀你肯定沒經歷過。」我打趣。
「什麼?」我愣愣地問,「不是回家嗎?」
而我僵硬地坐在那裡,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來你也受過不少挫折嘛。」
我卻感覺自己不小心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於是我沒有再問下去,他也默契地沒有再說話。
「那你,那天為什麼會在酒吧?」我的聲音下意識地變小。
「嗯,在國外的時候談過幾次,被劈腿過,也主動提過分手,反正別人青春經歷過的事,我大概一樣不落。」他倒是毫不和*圖*書保留,像個老朋友一樣和我閑聊。
「西餐還是中餐,你選。」他神色平靜卻不容置疑。
慶幸的是,我沒有尖叫出來。
「是挺丟人的,還吐了我一身。」他聳聳肩,裝作一副嫌棄的樣子。
「不是。」他故作高深地笑。
直到坐在那家全市最出名的中餐館里,我都沒反應過來這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還好吧?」我想把毛巾遞迴去,畢竟我身上沒有怎麼濕。
我傻傻地跟著他上了車,車裡是屬於他身上的味道,我坐在副駕駛,突然有些慌。從小到大,我坐過的車,就只有陸銘羽的,別的男生的車,我還是第一次坐。
「再等一會兒。」他的聲音低沉,與他清冷的外表不符。
他頓了頓,但終究只是搖了搖頭。
「哦,可是你不累嗎?」
可我忘了,人生中終究還是有許多不可預知的事情。
一路上我們兩個都沒再說話,似乎不知不覺間有什麼東西在我和他之間發酵。這讓我莫名地有些慌亂。下車的時候,雨恰好停了,就在我跟他說完再見,並轉身走開的時候,他突然叫我。
「沒什麼好可是的。」他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輕輕把我拽到他身邊,低聲說道,「等會兒我們用衣服擋雨,直接跑出去。」
下唇被我咬得快要破掉,雙手的指甲狠狠掐進肉里,我維持著一個蠢蠢的姿勢站在那裡,任由https://m.hetubook•com.com疼痛侵襲我的腳背。
我愣住,一時之間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觸碰到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新找到的兩份兼職是教小孩子功課,雖然高中的課程我已經生疏了,但教小孩子,我還是信手拈來的。
「你的腳還好吧?」他關切地看著我的腳面。
學校的教室很緊張,很多時候我都找不到座位,所以我有時候會去7-11看書,有時候會去星巴克一類的地方。也正是這段時間里,我才真的覺得人生是充盈的,我的思緒不被任何事、任何人所控制。這種感覺,就像一直堵著的水龍頭被修好一樣,無比痛快。
他的眼神就在這時落在了我的身上,一時間我竟有些驚慌失措,手上的力氣突然不受控制,一下子碰倒了桌邊放著的那杯滾燙的茶水。只是一秒都不到,那杯熱茶就毫無顧忌地灑在了我穿著高跟鞋的腳面上。
「以後我就是你的老師了。」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彎彎的弧度。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直謠傳新換的一個特別好的老師,就是他。
「裴吉星。」
「那就好。」他頓了頓,然後突然說,「我送你吧。」他看著我,彷彿帶著不容拒絕的魔力。
「誰還沒有愛錯人的時候呢。」他搖頭無奈地笑。
聽他這麼說,我尷尬的情緒減弱了不少。
「哦,好的。」我聽話地湊近了一點兒,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男士香水味。他身https://m.hetubook.com.com上的味道不同於陸銘羽。陸銘羽是迷醉濃郁,他永遠是凜冽清淡。不過,他們本就是兩個人,又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我不免在心中嘲笑自己。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卻越吃越開心,並夾了一大塊肉放在我的碗里。不得不承認,他和陸銘羽這種人,真是老天眷顧,什麼都優秀不說,就連餓到狼吞虎咽,吃相也好看。
「那是什麼?」我問。
「好。」他愉快地點頭。
我皺著眉一籌莫展,他卻直接幫我拎起包:「走吧,等會兒下得更大。」
而我也不想讓她知道,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要任何人來干預我。
他的確變得比以前更出眾。
「教授也不是整天都待在那兒上課啊。」他輕笑。
「沒事了,多虧你幫我。」我答。
「那你……你不是做教授嗎,怎麼還有時間?」我忍不住問。
「可是……」
他到底是怎樣知道我的喜好的,為什麼他連我是左撇子都知道?這一點,陸銘羽也是直到大學才知道。
我被他這樣看著,雙頰突然燥熱起來:「那個,你吃飽了,我們走吧。」
不知為什麼,眼眶突然有點兒發酸。
沖洗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我的腳,從口袋裡拿出乾淨的手帕,為我擦乾,然後把鞋子重新幫我穿好。
「是嗎?呵呵。」我乾笑,拿起筷子來回撥弄那隻蝦,「我那天,很丟人吧?」
「半年前。」他斯文地開始剝一隻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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