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這個世界友好一點兒

當我們終於離開了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時,渾身力氣像是被抽幹了,我虛脫般地蹲在地上,大口地呼吸。
她開朗活潑,樂觀討喜,無論是父母,哥哥,叔叔伯伯,阿姨姑姑,全都喜歡她。說起來,這算是她的得天獨厚,老天寵愛。
「不來,我就一直等,等到他來。」關月斬釘截鐵,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專心開車的喬諾從後視鏡意味深長地看了關月一眼,然後淺笑著搖了搖頭。
她之所以那麼柔弱、之所以那麼想依賴男人,是因為受到了不忠實婚姻的刺|激,她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她嘶啞著聲音說,蘇靜安,你終於回來了。
我沒錢吃飯的時候,她就把她的零花錢偷偷塞進我的包里,讓我挨過無數個饑寒交迫的日子。
「那你也不用像個神一樣看著我。」
我憋得胸悶氣短,天知道我多想給董銘陽一拳。
而如我所料,關月見到這烏糟糟的地方,世界觀都要被沖塌。
「好歹也算約會,我是不是有點敷衍了啊!」我歪著頭真心地問,他忍不住笑,然後搖了搖頭:「你來了就行。」
也許,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錯的是我,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沒覺得我說的這些有哪裡不對。這可能就是我和他本質上的不同。他是個理想主義者,是個性情中人,而我經歷過生活的大起大落後,變得急功近利,變得趨利避害。
那天晚上,他問我,蘇靜安,你就從來沒為我考慮過嗎?
行吧行吧,我服還不行嗎。
沉默了許久,他終究還是把那些即將噴薄而出的話忍了回去,然後,他回到卧室,狠狠地鎖上了門。
「挺好的,別換了。」他總能洞悉我心中所想。
然後,董銘陽就答應帶著我們三個人,去他從小混跡的那家小舞廳。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特別想狠狠地砸董銘陽腦袋兩下,然後再抽他倆耳光。
「我吃好了。」就在這時,一旁的董銘陽再次開口,他看著關月,沒有一絲抱歉地說,「你們吃吧,我先走了。」
當時我的急脾氣也上來了,仰頭就朝他喊:
等我差不多哭夠了,他才開口,重新問了一遍:「你看到誰了?」
也許是這一系列動靜太大,我反而消停了一些。
關月喝了酒以後,嘴皮子反而利索了,膽子也大了,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紙老虎。
回過頭,那個女人熟悉的面龐就這樣映入眼帘。我與她隔了五六米的距離,昏暗的燈光橫亘在我與她之間,她根本不會看到我。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站在酒桌旁邊,低頭從包里尋找著什麼,而一旁的男人極其不耐煩地催促著,酒桌上的其他人都像看笑話似地看著她。而那個催促的男人就是艾和。
「不是說好了的嗎,今天陪我們吃飯的,你看我飯菜都做——」
他穿著去年我幫他挑選的黑色夾克,戴著深灰色棒球帽,拉開椅子,利落地坐了下來。同一時間,關月激動得「砰」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走吧!你別管我!我就是個瘋子!你別管我!」
「靜安,學會對這個世界友好一點。」
可不管怎樣,我都受夠了在他面前偽裝,因為我發現我這麼用力地偽裝,除了讓自己難受,一點用處都沒有。
「喝喝啤酒,打打架,誰沒做過啊,你當我們都是書獃子?」
她嘀嘀咕咕,糾纏不休地問我。
我心和_圖_書事重重地把食物塞進嘴裏,目光忍不住地在那兩個人身上打轉。距離實在是有點遠,我根本聽不見兩個人在說什麼,只知道關月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好。
這次約會她非常非常的用心,用心到我一點也不想她失望。所以剛落座,我就偷偷發消息給董銘陽,問他到底來不來。事實上,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理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控制自己煩躁的情緒。而比我更甚的是關月,眼看都過了約定時間半個小時了,董銘陽還沒有來。
我的身子僵在原地,不敢承認剛剛那個懦弱無能、自尊被踩在腳下的女人,是我的媽媽。
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在我缺席的這段人生里,她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打開門,是喬諾倚在門口。他穿著淺藍色襯衫,卡其色西褲,乾淨清爽得像一陣春風。對比起來,我這一身黑衛衣牛仔褲,跟他一點也不搭。我有點尷尬,想著要不要換一身清爽的衣服,卻被喬諾攔住。
「是啊,喝個酒而已,等會兒我們送他回去。」
那幾個人嘻嘻哈哈,毫不在意地說著,林芳神情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離開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我才恍惚地收回目光。
不知為何,我有點心虛,不太敢看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吃著我的食物。關月激動得不得了,熱絡地和董銘陽聊天。
「我就服了你了,你怎麼就沒完沒了了呢!」艾和拍案而起,一副要打人的架勢,其餘的人立馬拉住他,林芳被嚇了一跳,往回退了一步,而坐在那幾個叼著煙的女人衝著她說,「嫂子你還是走吧,有什麼事兒回去再說。」
他這叫以柔克剛嗎?
買衣服的時候,一定要多買一件,嚷嚷著要和我穿情侶裝。
我真的特別特別想問她,離開男人就不能活嗎?離開愛情就不能活?一定要過得這麼卑微下賤,她才開心嗎?
「別等了,吃飯吧。」我有些不耐煩,「他這麼大牌,你換個人追行嗎?」
她不甘示弱地看著董銘陽,董銘陽的表情就跟噎到了似的。
我根本救不了我的母親,就算我願意給她好的生活,她也死性不改。所以,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委曲求全的那個平衡點,就沒了。
緊隨其後跟進來的喬諾被舞廳里的煙味嗆著,稍顯不適。現在是白天,所以還沒有晚上那麼濃重的燈紅酒綠的氣氛,只是有些中年男女聚在一起抽煙、喝酒、打牌。男男女女摟摟抱抱,滿面油光地親昵著,看著讓人生生作嘔。
相反的,我覺得今天的關月特別煩人,特別欠揍。
他像個天生的王者貴族,而我大概就像個土財主家的傻兒子吧。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關月高跟鞋嗒嗒向我們走來的聲音。
我發誓,這世上也就他敢這麼不依不饒地問我話,而我還不敢發脾氣。但我不敢發脾氣,不代表我忍得住我的脾氣。
「別啊,那幅畫怪幼稚的。」我尷尬地笑,「實在是太獻醜了,你還是摘下來吧。」
他摸著我的頭,像個溫柔寬厚的哥哥,那樣說道。
關月能給他一切,更別說愛,所以,這有什麼不好?
她穿了D&G新一季的套裝裙,配她那個限量款的愛馬仕包,高貴得像個金子做的小公主。一路上我還得攙著她,以免她新鞋子磨腳,讓她摔倒。這也就算了,關鍵是,她緊張得跟和_圖_書要入洞房似的,本來就塗了腮紅的臉配上緊張的潮|紅,下一秒我都怕她突然開口唱「二人轉」。
「你們陪我去個地方吧。」關月強顏歡笑,看起來一副很堅強的樣子,可只有我知道,她現在的樣子,隨時都像要崩潰。
「靜安,發生什麼了,你看見誰了?」喬諾也蹲下來,掏出他隨身帶著的手帕,開始給我擦眼淚。
可是,我根本沒有我想象中的活的自私。
……
喬諾碰了碰我,問:「怎麼了?」
我放不下生我養我的那個女人,那個柔弱的、菟絲花一樣的女人。
「可是——」
喬諾朝我視線的方向看了一眼,並未多說什麼。他一邊扶著我,一邊打斷關月和董銘陽之間的對話。
董銘陽就那樣看著我,雙眼深沉得像是一輪心事重重的月。
「不想裝的話,那就別裝。」喬諾看著我,眼神變得柔和,他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一直以來,我就不想讓你在我面前偽裝。但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也不知道怎樣你才會聽。」
「催催催!就知道催!喝點酒就磨嘰個沒完!」
「其實,我很高興見到你真實的樣子,兇巴巴的,好歹像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嘆了口氣,「我媽媽曾經也像你一樣活著,很累。」
「聽話,關月是成年人,自己會解決好的。」喬諾把我拽到他身邊坐下,然後溫柔地給我夾著菜。我看著連吃相都如此優雅的他,不得不承認就算我和他同樣曾經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但骨子裡還是不一樣。
他越是這樣,我反而越覺得我剛才的失態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說完,喬諾再也憋不住,側著身對我,笑得身子一顫一顫的。
我認為和關月在一起,是他最好的選擇。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喬諾讓我覺得特別接地氣,特別可愛。
不管是她為了生活也好,囚于情愛也罷,她現在的樣子,只能讓我傷心。
菜在這時悉數上齊,我嚷嚷著吃飯、吃飯,心多少放回了肚子里。
想到這兒,我的雙頰開始燥熱,他什麼都知道,而且一直在給我機會。我呢,一直用自己的小聰明試圖掩蓋,真是蠢到家了。
世上最應該愛我的兩個人都不愛我,我為了維護我易碎的自尊,選擇把心門關上,裝出一副冷漠不在乎的模樣。可沒人知道,當我面對別人的關懷時,都是誠惶誠恐、受寵若驚。
我震驚地望著關月這番酷到爆炸的舉動,差點驚嘆得拍掌。活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覺得關月這麼帥,別說一個男的,我一個女的都被撩到了。回頭看向喬諾,他依舊一臉處變不驚,見我傻了吧唧,像是哄小狗似的,順了順我的頭髮,然後湊到我耳邊,低聲道:「交給她自己處理吧。」
因為如果只是為了自己,我大可瀟洒一點,不用管蘇遠。
我這個人就是賤骨頭,被人愛不得,他越是這樣,我哭得越是厲害。我像是個一腔憤懣無處發泄的孩子,揪著他就開始撒潑耍賴。
而當這個人是喬諾的時候,這種感覺更是成倍地增加。
三天後,關月所說的那場四人約會,居然真的來臨。
「這就是你的不同世界?」關月嗤笑,「我是喜歡你,你也不能把我當傻子啊。我好歹是正經九年義務教育上來的。」
他在用一切招數逼關月放棄。
「讓他們自己解決,你在旁邊,關m•hetubook.com.com月面子上反而過不去。」
「放心吧,沒事的。」
對,我就是無理取鬧。
「我覺得這樣沒意思,大家都很累,特別是我。」
喬諾來接我的時候,我正穿著寬鬆的居家服在沙發上啃蘋果,喬諾悄無聲息地來,並見到了我不修邊幅的樣子。我嚇得立馬從沙發上彈起來,特別想對關月罵一句「你大爺」,喬諾要來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萬一他因此嫌棄我,那我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不免有些擔憂。
有什麼好吃的,她會分出一大半給我。
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說出這些話,我愣住,不知如何應對。
可剛剛看到的畫面,打破了我腦海里的幻想。
我得承認,這一秒我有點崩潰,他憑什麼這樣質問我?
穿好外套后,卧室的門被敲響。
董銘陽告訴她,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不合適。
「我說你有完沒完!吃什麼飯,沒看到我在這和朋友聊生意呢嗎!」艾和臉紅脖子粗,眼裡原本那些假裝的情意也因為酒勁兒全都不見了。
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不讓我喜歡你,但你不能逼我喜歡我不喜歡的人。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很缺愛。
一個人走得遠遠的,不用管任何人。
我很清楚這些話意味著什麼,也知道這些話對他意味著什麼,但我不想模稜兩可地敷衍著,這樣對誰都不好。我和他之間是親情,永遠不可能質變成愛情。
「你先坐下,坐下。」董銘陽臉上泛起一陣潮|紅,他尷尬地瞥了我一眼。關月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回歸了千金大小姐的模樣,然後像模像樣地把他介紹給我們。我尷尬地假裝不認識董銘陽的樣子,虛偽客套地寒暄著,一切看起來還都算過得去。董銘陽在看到喬諾的時候,目光明顯一滯,而喬諾始終不動聲色地迎接他的目光。
不同於關月的不適應,董銘陽的神色十分輕鬆,大步流星地走到前台,跟調酒的小妹要了一罐啤酒,毫無顧忌地喝了起來。關月跟過去,面色掛了霜一樣。董銘陽想說些什麼,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下一秒,關月搶過他手裡喝過的啤酒,毫不猶豫地灌進了嘴裏。
「不關你的事。」我冷著臉,故意挑釁他。
「關月。」董銘陽神情嚴肅起來,因為關月比他想象中的難擺平,「咱們倆家庭、身份懸殊太大,在一塊也不會有結果,我就是一個混混,你跟我有什麼好的?」
說完,我把侍應生叫過來,讓他們趕緊上菜。
從小到大,關月幾乎是身邊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我說不清對喬諾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他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我看見他就是看見了生機,根本不可能再有別的情緒。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帽子,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幾乎同一時間,關月原本笑成花似的臉瞬間萎靡,可董銘陽根本不理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關月第一時間就追了出去。我下意識要跟過去,卻被喬諾攔住。
曾經有段時間,我特別妒忌她,那時候我一無所有,可憐得像個乞丐。我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對她,盡量躲著她。可不管我怎麼冷落她,她都像一塊牛皮糖似的黏上來。知道我的情況,她一點兒都不怪我。
關月說,那你好歹讓我看看你的世界,好歹讓我死心。
我越說,聲音越小,我承認我還和_圖_書是有些忌憚他的,我怕他發脾氣,怕他離開。
可董銘陽這個死腦筋,想的只有他心裏的兒女情長,他的自尊驕傲,我的眼裡只有現實,只有溫飽。如我所料,他還是沒有理我。
不過幾秒的時間,她就把這瓶灌裝啤酒全部喝完,然後把易拉罐捏扁,拍在了桌上。
「你怎麼就知道沒結果啊,都還沒試!你憑什麼一票否決我啊!」關月帶著哭腔,我有點兒受不了這尷尬的局面,想過去把關月拉開,可我沒想到,在這瞬間,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淡淡地說:「蘇靜安,你不用活得像個刺蝟一樣。」
她十六歲生日那天,我終於從這種病態的情緒中走了出來,我買了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插上一根單薄的蠟燭,在漆黑的夜空下,舉著它,對關月說,對不起。
董銘陽冷著臉,但也循規蹈矩地和關月搭話。
「是啊,幾天幾夜畫的,還不是你一句話!」關月跟著幫腔,完全沒注意到董銘陽已經臉色黑到極致。
這個聲音卑微又可憐,像一隻快而有力的手猛揪住我的心臟。
「怎麼辦,董銘陽會不會不來啊!」
她抱住我,很高興地哭著。
我沒法回答她,因為我也真的不知道。我了解董銘陽,如果按照以往的慣例,他是絕對不會來的,可今時不同往日——我和喬諾都在,他應該也聽到了我跟喬諾的一些風聲,我想,他可能會來的。
我的聲線提高,但我卻下意識地往後縮,「喬諾,我覺得我們彼此都沒有必要裝下去了。你不喜歡我,而我有目的地接近你,這些事你比我要清楚。」
喬諾看出我焦躁不安的情緒,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給我倒了一杯水,轉頭對關月說:「邊吃邊等吧。」
「你是個心理防線很強的女孩子,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才會這樣,可能你越是這樣,在我眼裡越會特殊。」
這更可悲,不是嗎?
「啊?」我有些發懵,但好在很快反應過來,明白了他說了什麼。
就在我捏著蘋果想找個地方死一死的時候,關月踩著新買的華倫天奴高跟鞋從卧室像模像樣地走了出來,指著我,裝腔拿調地說:「那個誰,別躲了,我表哥可不是那麼俗氣的人。」
「他不來你打算怎麼辦?」我問。
「我希望你快樂,因為你常常看起來都不快樂。」
我比任何人都要缺愛。
抬起頭,關月原本精緻的妝容有點花,她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眼底一片潮濕。我放下筷子,一點吃飯的興緻都沒了。遠處的董銘陽並沒有離開,雙手插袋在原地踱步。喬諾也意識到不對,整個人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只要我足夠強大了、有能力了,她跟著我,也會有足夠的安全感。她會信賴我、會關愛我,而我也能像這個俗世里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擁有一份平淡卻寶貴的母女親情。
「它沒你想象的那麼不可愛。」
「你花了幾天幾夜畫的,一定要珍惜。」他笑著,像是在說玩笑話,又不像。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后,那群人揭下虛偽的面具,開始嘲笑她。嘲笑她懦弱又愚蠢,沒有艾和就活不了。而艾和沾沾自喜,告訴那群狐朋狗友,就是要找這樣的女人,才能把自己和女兒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這種恐慌讓我心裏憋悶至極。
他們像是聒噪的蒼蠅一樣說個和-圖-書不停,而我沒有心思再聽下去,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腦子裡塌陷,它們變成碎石塵土,在我的世界里紛紛擾擾。
大約我的人生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和她一起度過。我沒有一個精確的數字去計算我對她的感情,我只知道,看著她難過,我一點兒也不好受,甚至比她還煎熬。
「我也希望,在我們的感情真的變成愛情之前,你能真誠且坦誠地面對我。」
「在你面前的那個乖乖女,完全是裝的。我不是那種人,而且我也裝不下去了!很多事情,我相信不用說,你也比我明白。」
吃飯的地點是本市最貴的餐廳,關月早早就訂好了位子。
「這裏空氣不太好,我先帶靜安出去。」
「等吧,我們陪你。」喬諾說。
「怎麼了?」我們異口同聲。
我白了她一眼,把蘋果扔進垃圾箱,一臉視死如歸地衝進卧室換衣服。關月知道我不願意參加什麼四人約會,所以才讓喬諾不聲不響地過來。她總是用這種招數對付我,而我卻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亂吼一頓,我又開始委屈地哭,我以為他會生氣,轉身就走,可他沒有,他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拖著我,最後把我扔進了車裡,用安全帶把我鎖在了車上。
自己表哥都發話了,關月也不敢反駁什麼,只是哼了一聲,瞪了我一眼。
說完,他頭也不回,扶著我就朝外走。我輕輕倚著他的身子,只覺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你讓我來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我錢都給你了,你怎麼就不算數了呢!」林芳滿臉委屈,但仍舊唯唯諾諾的。
在治安最混亂的爛尾巷最深處,唯一算得上窮人們燈紅酒綠的地方。在那裡常年盤亘的,都是社會底層的中年男女,眼角眉梢全是市儈尖酸,心思里裝的全是窮酸齷齪。董銘陽所說的混跡,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他只有在初中的時候,在那兒打過零工。面對他的謊言,我一肚子火無處發泄不說,還不能拆穿。
「以後我不會亂說這種話了,畢竟有的小孩特別笨,會信。」喬諾拉長語調,寵溺地看著我。這個眼神看得我心一驚,整個人慌了心神。
似乎是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喬諾替我夾了一些我愛吃的菜,說:「我把《春歸圖》裝裱了起來,掛在了家裡,父親很喜歡。」
我猛灌了一大口水,這時,一個身影突然闖進我的視線,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走。
在我心裏,我一直覺得,也許等我有經濟實力了,我能靠得住了,那個女人也許會願意脫離那對宛如吸血蟲一樣的父女,跟著我一起過安穩又平靜的生活。
他坐在駕駛座上靜靜地看我,我依舊委屈似的掉豆大的淚珠,他依舊什麼都不說,卻時不時地幫我把眼淚擦掉。
「關月哪裡不好,哪裡配不上你了?她能給你所有你沒有的,她能讓你過你想要的生活,多少比你條件好太多的人追關月都追不上,你到底知不知好歹!」
我有些慌神,眼睛跟著酸澀起來。此刻,我沒了心思去管關月和董銘陽,只覺得胸腔被重擊了一樣,大面積缺氧。
「跟我回去吧……」
「只有這些了,你還是少喝一點吧!」林芳苦口婆心地勸著,卻換來艾和態度惡劣的驅逐。
他在生我的氣,因為我跟他說,希望他試著接受關月。
「你真的來啦!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她激動得難以自抑。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