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還愛著你,在你不愛我以後,但我也不允許你將我依然愛著你的心暴露在冰冷的空氣里任人圍觀、嘲笑。遠處的黑暗裡。
頭暈目眩中,我仍然認出了那雙此刻正冷冰冰瞪著我的眼睛。能讓人望一眼便覺得寒氣侵體的眼睛,只屬於簡塵。
很久之後,眼前終於只餘一片無盡的漆黑,我仍然不願收回目光。
不等他回答,我「嘻嘻」笑了起來說:「顧汐,你知道我的真心話是什麼嗎?別人我都不告訴的,我的真心話……是,過去、現在、將來,我都只喜歡簡塵一個人呢。嘻嘻,這個秘密只告訴你,就連他……他都不知道呢。」
從今以後,他不會再因為「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對我翻臉無情」而內疚,因為,我說過「我過去從未喜歡過他」。
「何止是差,簡直是蹩腳。」
我知道,我那卑微的自尊心在作祟,它不願意讓已經宣稱不再喜歡我的簡塵覺察出一點我依然還喜歡著他的跡象。
「我不想收『好人卡』。」
「嗯?」
我看著他的側臉說:「只有龍晹才會相信,你是『碰巧』來參加她的生日派對。我猜你是知道簡塵和許惜夜要來,所以才趕來『救我』和_圖_書。」
我努力維持著笑容,等待顧汐的回答。
不想讓顧汐看出我的難過,我轉頭,對著身旁的顧汐咧開嘴笑:「看,我是天生的演技派,簡直可以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和我搭戲是不是很過癮?」
我想擠一個自嘲的苦笑給顧汐,努力了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漸漸習慣在他面前袒露自己最真實的一面。仰面躺在細軟的沙灘上,任由淚水不停地自眼角溢出,打濕了耳畔的細沙。
我忍不住側眸,對上那張熟悉的臉,然後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那一剎那停止流動。
然而,他只是緘默,那雙天生會笑的眼睛里卻漸漸浮起憐惜,像是安撫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
「顧汐。」我一邊流淚一邊側頭看著與我並排躺著的顧汐,「今晚謝謝你。」
雖然只是瞬間的觸感,卻足以讓塵世的喧囂遠離,彷彿世間只剩下自己清晰又分明的心跳還有他清淺的呼吸聲……
我在朦朧醉意里無聲地大笑,對自己痛至麻木的心說,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讓他毫無愧疚地獨自幸福。
這樣的事實讓我的頭越發疼得像下一秒就要裂開似的。我hetubook•com.com不懂,即便我真的吻了顧汐,該生氣的人也應該是顧汐而不是簡塵。
「你醉了。」顧汐伸手扶正我的頭。
直到耳邊傳來清晰的海浪聲,我仍然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沮喪中。
終於,我們就這樣成了陌路。
「才不是!」我矢口否認。
他伸出手輕輕摸我的短髮,說:「半夏,沒事了,沒事了。你可以哭了,他不在這裏。」
我像是受了蠱惑,慢慢側頭,在他驚疑不定的目光里將溫熱的唇貼上他冰涼的嘴角,一觸即離。
「醉了好啊,醉了才說真心話。」我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傻笑,「顧汐,你的真心話是什麼?」
「謝謝你。」他說,英俊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他說謝謝我,謝我什麼呢?謝我終於肯放開他了嗎?我望著他一點一點融入黑暗裡的背影答道:「不客氣。」
「半夏,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我面前,你永遠都不需要偽裝。」他的聲音像海風一樣清涼,我才知道,無論我給自己編織了多麼花哨、逼真的面具,他總是能一眼看穿我潛藏在面具下的真實表情。
「我知道他不是你,不用你來提醒我。和_圖_書他是顧汐。」我看著簡塵扼著我左臂的手,在酒精的作用下仰頭與他對視,「我也清楚我剛剛做了什麼。」
廣袤的蒼穹,閃爍的星辰,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只有顧汐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半夏,相信我,你是我見過的,最美好的女孩。」
我回眸,顧汐站在浪花如雪的海岸邊看著我笑,如陽光一般溫暖,一如我初見他時的模樣。
有隱隱約約的身影越來越近,也許是龍晹或許惜夜。
就是這樣矛盾,明明那樣決絕地拒他于千里之外,此刻卻又無比強烈地希冀他能夠回頭。但是,我知道他不會。
「我的真心話。」不知道是不是海風的緣故,顧汐的聲音陡然變得清冷,讓我不禁想起一個人。
所以,現在,一定是在夢裡吧。
「拜託,你有點幽默感好不好?」我別轉頭,將臉藏在他看不見的黑暗裡,這樣我就可以沒心沒肺地對他嚷,「我幹嗎要哭?是你說的,『喜歡的人幸福,我也幸福』,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難過了?我明明開心得不得了。」
「什麼?」
可是,如果他才是簡塵,那麼我身後的那個人又是誰?
那種近乎變態的自尊心,令我歇斯底里得口www•hetubook•com•com是心非。到最後,我幾乎是以嘲弄的表情看著臉色慢慢鐵青的簡塵。
當他細長的眼中終於只剩下一片漠然時,我知道,就在剛剛,我用我的言不由衷割裂了我和他之間最後的一絲牽絆。
「顧汐……」我下意識地叫他的名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多餘的字。如墨的黑夜裡,有溫熱的液體自眼角溢出,滑過臉頰,沒入嘴角,嘗一嘗,居然也不是太苦澀。
「艾半夏,你他媽的喝多了。」令我奇怪的是,一向冷靜自製的簡塵竟然會因為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爆粗口,「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以為你隱藏得很好?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我?什麼過去、現在、將來?誰都知道他顧汐只是我的替身和影子!」
我失魂落魄,跟著顧汐一路走出去。
那個人只能是顧汐。所以,我剛剛吻的那個人是顧汐。
「你還不是一樣。」他側頭看我,一臉戲謔。
顧汐懊惱地吹一吹劉海,然後自嘲地笑起來:「原來我的演技這樣差。」
「半夏,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願意做任何人的影子,只要你需要。」
我看著簡塵眼裡森冷逼人的涼意一點一點褪盡,心卻一寸一寸地
和圖書沉入刺骨冰冷中。
冷傲的狹長雙眸,緊緊抿直的薄唇,眉頭微蹙的樣子,無論如何那都不應該是顧汐的臉,那是無數次出現在夢境中的簡塵的臉。
「艾半夏,你看清楚,他不是我!」來人用力捏著我的手臂,像抖一隻令人厭棄的玩偶一樣搖晃著我。
「喝多了的人是你。我說過,過去、現在、將來我喜歡的人都只會是顧汐。要說誰是誰的影子,也只能你是顧汐的影子。如果你沒有聽清,我還可以再說一遍。至於剛才,我只是吻了我喜歡的人,有什麼問題嗎?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
即使會,結局也早就註定是無言的輪迴。
時光如刀,將昔日那些美好,分割成面目全非的回憶。但無論如何,我身邊還有始終如一的顧汐。
「好吧。」我學著他的樣子將雙手枕在腦後,對著星光黯淡的夜空「哈哈」大笑,等笑夠了,才側頭對他說,「顧汐,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人人都喜歡好人……」
我拖著長長的尾音,慢慢湊到顧汐耳邊,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吐字含糊,像是含混不清的囈語。
我沉醉在酒精編織的美夢裡,不願意醒來,直到有人捉住了我的胳膊,粗暴地將我從沙灘上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