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次在外婆的箱子里翻到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輕，烏黑的頭髮燙成微卷，細細的彎月眉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臉恬淡地笑著。

「肯定有啊！被一個不認識的人在臉上亂畫，你試試看！我可是個女孩子呢。」好在是微信聊天，對方看不到我張牙舞爪的樣子。

對「媽媽」這個詞的概念我很模糊。

對方回復：「會不會太狠了？女孩子還是溫柔些好。」

很快就有人評論：畫烏龜的少年？誰啊？

雖然只聊過一次天，但都是沒有媽媽跟著爸爸長大的和-圖-書孩子，可能是因為有相同的經歷所以也算是談得來。

此時的「暗夜狸」還是「暗夜狸」，我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少年，不知道他就是黎燁。而黎燁，在我把「畫烏龜」事件告訴他后，卻知道了「望君安」就是那天街頭偶遇的女孩，也就是我，被動地當他塗鴉畫板的我。

想想真有些佩服自己，我這反射弧也太長了，當時怎麼沒用記號筆也給他畫一下！

那時候，小小的我不懂外婆為什麼流眼淚，只是死死地盯著照片，彷彿要把照片上和圖書的人刻進心裏去。

我越想越覺得遺憾，到最後竟有些生氣。

——那個在我頭上畫烏龜的少年，下次再見到你，我一定還你個大甲魚！

清明小長假有三天，爸爸不用上班，回到家簡單地吃了早餐，就去赴牌局了。

在微信里翻了一會兒，朋友圈裡發滿了圖，在哪裡吃了什麼好吃的，在哪裡玩了什麼好玩的……我也想去哪裡旅遊，然後發圖炫耀。

在網頁瞎溜達的時候，我看到一篇新聞配了一張烏龜的圖片。

父女倆靜靜地站了很久。

我在微信里回復他：和-圖-書「呵呵，一個調皮的孩子！」

陽光也不在家，跟著全家到鄉下去祭祖了。靜言這小妮子不知道在哪裡瘋，我的電話她都沒有接。

我把那天被戲弄的事全部告訴了暗夜狸。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有些莫名的信任，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很秘密的事情。

「望君安，你當時沒想要揍他嗎？」暗夜狸發來一個揍人的表情，稱呼的是我的微信昵稱。

新聞很一般，芝麻綠豆的事也炒炒，只是看著圖片讓我想起了前天晚上被人耍的事情。

暗夜狸發來一長串笑臉：和*圖*書「那你打得過一個男孩子嗎？」

評論人是「暗夜狸」，那個執著發驗證的人。

當然，我若是知道了那個少年就是「暗夜狸」，或許我就不會那麼想了。

每年都是這樣重複，可今天我卻明顯地聽見爸爸的一聲嘆息。

外婆摸著我的頭，說：「安安，你看你多像媽媽！」

黎燁後來告訴我，那天我走後，他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沒想到和我竟有另一種方式聯繫著。黎燁跟我說的時候很激動，連說了三遍「緣分啊緣分」。但是我想，他一定忘了注意我當時的表情。

我盜用和_圖_書了那張圖，配上一句話發了朋友圈。

早上，爸爸帶著我去墓地陵園。獻上媽媽最喜歡的百合花，把外婆釀的米酒倒了一杯灑在墓碑周圍。

打掃房子，洗完衣服，做好功課，靜下來的我感到很無聊。

「打不過也要把他按倒在地上！然後給他畫個大烏龜、大王八、大甲魚！」我咬牙切齒地在手機上摁出這一行字。

現實卻只能想想而已，我知道爸爸不會答應我去。他沒有時間，就算有時間也不會有那份閑錢。

今天是四月五號，一年中我最不喜歡的一天。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