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久不見,許晨曦
04

江淮沒有再說話,放慢腳步走在我身邊,這種感覺是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
那時候的我們才念小學三年級,杜鵑梳著一對長長的馬尾辮,許晨曦有些羞澀地站在我身邊,而我笑得那樣開心。江淮就站在我的身後,他惡作劇地將剪刀手豎在我的頭頂,江淮的身邊站著明清河。
「來了!」我將抽屜關上,穿上拖鞋出去了。
我無意間丟失的海報。
想讓大家回到曾經的親密無間,我想,這必須要許晨曦幫忙才行。
「Big surprise(大驚喜)!」
這裏就是許晨曦的家。
媽媽愣了一下,接著恍然大悟地指著海報說道:「這是飛機上的宣傳海報,估計是我在飛機上整理箱子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來的。」
我深呼一口氣,轉身面對他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大大的笑臉。
「扇兒,快出來,看看是誰回來了!」爺爺的聲音帶著滿滿的笑意傳進我的房間。
「我很快回來!」我回過頭對媽媽說了一句,繼續往前跑。
「我到了。」我在扇子鋪前面停下腳步,笑了笑,沖他揮了揮手,「路上https://m.hetubook.com.com小心。」
媽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大晚上的,你去哪裡?」
「嗯?扇兒想去海邊嗎?」媽媽見我看海報看得出神,伸手指著海報,微笑著說道,「要告別中學時代了,這個暑假是應該放鬆一下。」
想回到那時候,想讓大家回到快樂的樣子。
我將照片放回去,心裏開始盤算,有什麼辦法能夠辦到呢?
我放下八音盒,抽出那張海報攤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無際碧藍的大海,跟著是幾個碩大的字——炎夏,海之行。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沖我張開雙臂、喊著英文的,不正是我那個兩年沒回家的媽媽嗎?
去海邊玩,要大家一起去才有意義。
「必須漂亮,扇兒長得像我,不漂亮才怪!」媽媽有些得意地說道,「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來,扇兒,看看媽媽給你帶了什麼禮物回來。」
我站在一盆滿天星旁邊,柔白的燈光從鋪子里射出來,像是一層薄紗將花店外的花朵籠罩。許晨曦正坐在一張小凳子上,手裡拿著花剪,修著一朵紫hetubook.com•com百合。
「散步!」我連忙說道,心裏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
箱子最上面放著一件非常漂亮的小洋裝,掀開洋裝,下面放著一個八音盒。我從小就很喜歡八音盒的聲音,「叮咚叮咚」,非常好聽。
我轉身進了鋪子,沒有回頭去看江淮。
「是好巧啊。」江淮低聲說道,微微抬頭沖我笑了笑,「這麼晚了,是要去哪裡嗎?」
爸爸和媽媽又開始抬杠了。
外間,一男一女兩個人,腳邊都放著大大的行李箱。
因為許晨曦的另一頭系著江淮。
在柔白的燈光下,他的臉隔著一叢鳶尾花映入我的眼帘。他一隻手托著下巴,表情很柔和,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就像在微笑一樣。
明清河並不是清塘街上的孩子,他外婆家在清塘街,每年他都會來這裏度過他的寒暑假,跟我們也玩得很好。
他說:「我也是出來散步的。」
不用再介紹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同樣兩年沒有回家的爸爸。
夏日的夜空很美,漫天的星星像是散落在黑幕上的鑽石一樣。舒服的夜風吹起我耳邊的頭髮,拂在hetubook.com.com臉上有些癢。
江淮為什麼沒有拆穿我顯而易見的謊言呢?
他的眼裡映著紙傘鋪門口的小燈,像是流動的水光一樣。見他抿著唇,低下頭,我的視線便跟著往下移。
我伸手撥開髮絲,推開通向外間的門。
順著兩邊種著法國梧桐樹的巷子往前走,路過紙傘鋪子,路過團花鋪子,路過旗袍店,再拐個彎就會看到簇擁在一起的花開得正好。
我無視他們,走到媽媽打開的箱子邊,蹲下身看看媽媽給我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我一口氣跑出家門,本能地朝杜鵑家跑了幾步,然而我很快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終我掉頭朝許晨曦家的方向走去。
明清河同樣一臉的笑容。
「媽媽!」這個驚喜實在太大了,我跑過去將媽媽抱住,「怎麼不提前說要回來?這簡直讓我措手不及啊!」
然而他跟了過來,很快追上我,淡淡地說道:「正好,我也散完步要回家了,一起吧。」
原來恍惚之間,三年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儘管之前我可以很坦然地對他說「好久不見」,但我沒有信心,沒有開口邀請他去海邊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答應我的信心。
「我要回家了。」我說道,轉身就想從他面前走開。
「好。」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是這樣啊。」
「提前說了不就失去驚喜的效果了嗎?」媽媽拍了拍我的手背,「讓媽媽看看,扇兒好像長高了。」
「嗯。」他點了點頭,抓著海報的手稍稍往身後藏了藏,「晚安。」
那不是一個心血來潮的決定。
「晨……」我往前走了一步,正要喊她,忽然看到許晨曦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蘇扇兒。」少年略顯內斂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我心裏一顫,眼睛瞬間紅了。
「嗯,媽媽,我出一下門!」我抓著海報,打聲招呼就跑了出去。
我的指尖從照片上滑過,每一張笑臉都近在咫尺,可是現在,我們幾個人待在一起,是那樣拘謹、尷尬、不自然、不快樂。
「是長高了。」爸爸笑得很溫暖,他撫摸著我的頭髮,將我整齊的劉海揉得亂七八糟,「兩年沒見,扇兒都變成漂亮的小姑娘了。」
像他沒有拆穿我一樣,我也沒有拆穿他。我們似乎就這樣,彼此都小心翼翼,每一分每一秒都盡量m.hetubook.com.com不打破這虛偽的和平。
他的手裡捏著一張海報,那樣眼熟的海報——
爸媽都在國外工作,平常工作非常忙碌,一年到頭不回家是很正常的,所以我是爺爺一手帶大的。不過爸媽不在身邊,我倒沒有覺得寂寞,大概是身邊有杜鵑和許晨曦陪伴的緣故吧。
我盯著海報上碧藍的大海,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在考試結束之後的暑假,去海邊玩應該非常棒!
「媽媽,這是什麼?」我將海報舉起,原本還在鬥嘴的爸爸媽媽終於將視線轉移到我身上。
不知怎的,原本已經跨出去的腳,由之前的往前變成了向後。我想我一定很失態,因為等我跑出去好遠,站在紙傘鋪前,才發現抓在手裡的海報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我正打算打開八音盒,眼睛卻瞥到箱子角落裡放著的一張海報。
我說道:「好巧啊,江淮同學。」
我從抽屜的最底層翻出一張照片,這真的是一張很老的照片了。
「臭美!」爸爸十分不給面子地說道,「扇兒的眼睛明明長得像我,雙眼皮,大大的,這可以加很多分的。」
那時的我們快樂得好像永遠不會經歷傷痛和苦難一樣。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