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毅從看台一躍而下，背著雙肩包直接翻進了副駕駛座。她對新奇的跑車內飾不感興趣，對超帥的司機本人也只是匆匆一瞥，就從包中翻出了第一視角眼鏡，迫不及待地戴上。
「時意，爸爸真的病得很重，你哥哥他只是……」對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拜託你回家一次。如果你還惦記著我們兩個曾經的情誼……」
「怎麼在每一個地方，你都能惹麻煩？」姬時意雙手抱胸，沒有責備，只感到好笑，「喂，和你說話呢。」
運動攝像頭傳回的畫面比FPV眼鏡延遲5秒，飛手雖不能用它來即時操控飛機，卻能令普通觀眾大呼過癮。有多少人體驗過破風的速度，又有誰能穿越在急速的賽車之間。
君毅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偶像？」姬時意立刻做出了判斷，「所以她是單戀。」
後視鏡里，敞篷車突然氣勢洶洶追來，賽車手嚇了一跳，趕緊全速前進——身為職業賽車手（替補），怎麼能隨便被騷包撩妹車超越呢？
「喂，小鬼，你什麼意思？那個姓姬的每個月發你多少錢？」
「簡直了，如高山流水，又似冬去春來。」馬助理果然不負眾望，「只有醇正的綠色，才能配得上我們老闆俊逸非凡的氣質。」
「就算沒幹擾，疾風最高時速每小時180公里，也不可能比賽車跑得快。」另一個聲音潑了一盆冷水。
「手法挺熟練的，有男朋友了？」姬時意輕描淡寫地問。
替補賽車手從終點折返，他推門下車，小心翼翼地捧著個寶貝。
替補賽車手們收住了笑。
一種他鄉遇知音的喜悅油然而生，於是，兩人對金少肅然起敬。
金少與姬時意及時趕到，姬時意臉色嚴肅地擋在衝突雙方之間，袒護之意明顯，賽車手一時不敢動手。
「你……叫我什麼？」
「小兄弟，你是贏不了那傢伙的。」王牌學長語重心長地拍了拍龔鳴的肩膀。
「對了，我介紹下，這位是Eva。」姬時意說道，「Eva是我請來的特別助理，將會替代胡超群的位置。」
君毅的乾脆利落來得太快，裝一下疼都不願意。姬時意以為自己會鬆一口氣，卻發現視線仍久久地粘在她的手指上，反覆在想，她是不是逞強？真的不疼？怎麼說都流血了。
「哎？去哪裡？」龔鳴提出抗議，「還沒補完課，我們哪裡都不去。」
君毅手勁很大，姬時意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氣維持平衡，防止領帶被抽走。很快，熟悉的窒息感爬上了脖頸，但他依然沒有鬆手，咬牙說道：「確……確定！」
就在那隻手伸向包里的禮盒時，君毅使出了石破天驚的一摔。她只是覺得那個人沒資格觸碰到給姬時意的禮物。
「嗯，謝謝你。」君毅認真地說道。
季風在北美那邊的訂單幾乎都丟光。如今巡風的生產線已經暫停，唯有拿出新產品，才有可能挽回損失。
過山車一般的急速體驗，令姬時意頭暈目眩想吐，隨之而來的開闊視野，又讓他豁然開朗，明明身體留在原地，卻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強風和疾馳帶來的快|感。漸漸地，心中那些鬱悒灰暗被勁風剝落，它們尖叫著想要重新抓住他，卻統統追不上無人機的速度，被甩在身後，落進了湖裡！
姬時意捨命陪君毅的舉動在馬助理眼裡不可理喻，向來都是別人圍著他家老闆轉，哪見過老闆天天加班到深夜也要擠出白天的時間陪著飛的。
「得提前考慮三對四的作戰方案，這周我從廣州回來。」
「姬總是來幹嗎的？」可達鴨望著他的背影，有些不解。
難得看君毅這般愧疚，宛如一隻撓破沙發躲在牆角喵喵叫喚的小貓，姬時意勾了勾嘴角，心情極好。
是的，很有可能她吃了葯，迷迷糊糊把人揍了。
除了與競速機相比差不多的飛行能力，季風新品採用價格昂貴的巡風晶元模組，兼顧季風一貫的奢華設計，比如可能永遠用不上的「即時語音」功能。
「沒人能影響我。」君毅笑了笑，露出可愛的虎牙，「我呢，一定會贏的。」
君毅掛了電話，瞟了眼身邊的姬時意。他都聽到了，但沒有任何表示。
不就是被抱了一下嗎，要不要那麼彆扭啊？君毅嘆了聲：「果真是時意公主。」
姬時意絲毫不顧旁人的反對，反正季風由他說了算。
正說著話，只聽嗡的一聲，無人機突然發動從替補賽車手的手上騰空而起，他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鞋都踢掉了。
龔鳴果然站了起來，但他沒挪動腳步，面對臉色難看的姬時意，大聲說道：「毅哥只是偏科，理科一點不差。」
面對王牌學長菜雞般的挑釁，姬時意瞟了眼觀戰中的君毅，氣定神閑地說道：「我就問一個問題，既然是NASA的題，你想我用英文答，還是用中文答？」
終於找到黑點了，就聽君毅又說：「但他也沒要求我們獲勝。」
姬時意冷眼看她，滿臉寫著我不信。
不過，也有一群人，讓擅長用錢打人臉的姬時意嘗到了失手的滋味。
姬時意被人打斷臉色不太好看。可惜替補賽車手並不是會看臉色的人，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喲，姬總的領帶真好看，品位獨特啊。多虧你們一路追債一樣追我，我跑出了全年最好成績！」
50米！
季風科技自從他們的大老闆從北京回來后，就特別低氣壓。所有人的頭上彷彿都有朵烏雲籠罩，時不時打雷，時不時下雨。
姬時意一笑：「隊長，君毅。」
「不準叫我公主！」姬時意怎麼可能被她看扁，狡辯道，「樣品機很……很貴的。」
王牌學長面露難色，原本以為姬時意是行政管理專業畢業的，自己肯定佔優勢，沒想到他理科也那麼好，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不懂，以後我要做職業無人機選手的！」
「喂。」龔鳴一把將他的手揮開，「你說我腦子不好？少看不起人！」
「超帥。」麗佳發出讚歎。
姬時意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說了聲：「去，他們一起去，帶上競速無人機。」
眾人愣了一秒，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答案，果然非常符合姬時意的人設。
「時意……公主？」姬時意臉色不對，君毅想不出什麼能夠令老闆大人開心的辦法，只能嘗試用老套路，「您給簽個名？」
一旁的馬助理都看傻眼了。
「什麼事？」他冷淡地接通了電話。
在莘莘學子和他們爸媽關心的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之前，一則季風出品的短視頻刷遍了整個朋友圈。
姬時意抿了口咖啡：「I don't know（我不知道）.」
待人走遠，姬時意冷颼颼地瞟向君毅。
下午，馬助理的尖厲聲音直戳姬時意的後背。
「快點，馬上要丟失信號了！」君毅說道。
「我們被人利用了。」龔鳴滿臉的紅疹因為激動更加明顯，幸好是團隊通話頻道，別人看不到，「你說對不對小Z？」
從他的眸子里，君毅能看到目不轉睛的自己。每每靠近，君毅都會沉迷於姬時意的美色。畢竟這張俊臉是除了無人機，少數能讓她心跳加速的事物。
「什麼情況？」麗佳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
「虧不虧本不用你們考慮，自然會有人給我錢。」姬時意看向技術部門，「按照我的設計，研發樣品機需要多久？」
「無人機？」君毅眼睛一亮。
君毅用力點了點頭，眼中盛滿晶亮之光。
「時意公主不擔心？」
王牌學長雙手抱胸，睨視姬時意：「說得像真的似的，你一個富二代能看懂大學考題？」
桌下，馬助理狠狠踹了那人一腳，隨即笑容滿面地轉向姬時意。
王牌學長和麗佳掏了掏耳朵。
「你幹嗎？」Eva退後一步，「你……貪圖我的美貌？」
王牌學長不但是校棒球隊的王牌，同樣也是高數、大物等多門課程最優成績的保持者，堪稱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棟樑之材。當然作為補課老師，他最厲害的一門技術，叫作押題。
「嗯？」
這時，剛才那位被馬助理連踢兩腳、戴著厚重眼鏡一臉滅絕師太面孔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
「就是……」聶倩倩提點他，「學生有期末考試。」
馬助理拉住她，小聲說：「年紀輕輕的，可別去送死。」
不容分說地，兩人的眼鏡畫面已上了天，看慣了低分辨畫面的君毅大為驚嘆：「和圖書數字圖傳？」
「當初，不是不熟嘛……」君毅對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由於小Z的缺席，頭戴棒球帽的君毅，看上去是全隊里年齡最小的。如同中學小男生一般稚嫩的氣質讓金少一笑。
「顏色也太難看了。」見她一愣，姬時意又立刻改口，「也不知道合不合適，得試一下。你幫我戴上。」說著，高傲的男人雙手插著口袋，再次向少女低下了頭。他湊得很近，帶著意味不明的笑，落下的影子將君毅完全包裹在了裏面。
君毅的聲音拉回了姬時意的心緒。他立刻切換擋位，做好過彎準備。
「倩倩、倩倩……你怎麼來了？」
見他們吃驚的樣子，金少解釋道：「『姬』字有公主的意思，而且你看他這副跩樣，可不就是公主病？」
姬時意的臉色好看一點，開始說正事。
「理想……理想當然要實現。」
其實，季風的航拍機也拍不了。以穩定、高清、三防為主要技能點的季風航拍機跟不上賽車的速度。不過，姬時意知道W飛行俱樂部可以做到。
這是什麼電影橋段？沒見過世面的眾位飛手震驚了。
彷彿能感覺到他的心境，君毅說道：「對於我們飛手來說呢，沒什麼糟心事是一圈爽飛甩不掉的，如果真有，那就兩圈！」
「哎喲喂，你這是帶學生來冬令營的？我就說嘛，便宜沒好貨，孩子們毛都沒長齊。看看我家重金買來的賽車手。」他遙遙一指，遠處幾個身著統一賽車服、高大強壯的男子朝他揮了揮手。
作為一個未成年人，小Z就算有再多不滿，仍必須聽從家長的教誨。就像以前，君毅被姑婆關在地下室，鄰居們看她可憐也沒人能幫她。
怪只怪SL與季風九成像的新產品，對市場衝擊實在太大。
這種小傷口不比打磨無人機時的金屬挫傷，前一段時間她十指都裹著繃帶，也沒見麗佳那麼大驚小怪。
例會上眾人群情激憤。
「我是去驗收現場效果，你們參加比賽的隨意，我不在乎輸贏的。」
「兼職不去也罷。」姬時意記性很好，特別是記仇的時候，「當初我請你來做季風的試飛員，你拒絕得爽快？」
「放心，我們能贏！」君毅大聲回應。
即便對方說得至情至性，姬時意的聲音仍毫無波動，甚至更加彬彬有禮：「多謝嫂嫂提醒，也請父親保重。等忙完這陣，我就來看望你們。」
「哈，我就說吧，富二代都很摳門。」男人們鬨笑。
「我調查過，或許是觀賽效果太差了，這幾年無人機競速錦標賽從未出圈，主要靠SL為主的全球廠家養著，連年虧損都沒不盈利。與其說是專業比賽，不如說是面向愛好者的公益活動。公益活動也不需要大量贊助，所以錦標賽委員會這麼做也是考慮過的。」Eva補充說明。
「撲哧——」坐在車內的君毅沒憋住。姬時意聽到笑聲，抬眼與她對望。笑意在兩人凝視彼此的視線中累積發酵，終迎來新的一輪爆發。君毅笑得肚子都痛了，趴在了座位上，上氣不接下氣。姬時意也沒好到哪兒去，彷彿被君毅感染，一路笑到缺氧，形象全無。
「沒什麼。」君毅淡定地聳了聳肩，她低著頭，棒球帽把馬尾辮壓了個嚴實，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龔鳴啞口無言，小Z不在，他沒有僚機可以掩護，直接就被姬時意的會心一擊擊潰。
當君毅發現誤闖吐槽大會時，已來不及抽身。
姬時意心慌意亂，粗魯地將人推開。
金少踩著最新款的體感車而來，高人一等地打量著飛手們，視線在經過君毅時頓了一下。
「說得沒錯，所以我就問你，俱樂部平時要不要維護配件？要不要訓練？要不要贏比賽？要不要實現理想？」
「季風實行彈性工作制，事做成了就行。」
金少一見玩笑開大了，趕緊從體感車上下來，拖住姬時意的手肘：「我的意思是說諸位年輕有為。」
不遠處，一個魁梧的賽車手，被人一個過肩摔仰面砸到了地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摔人的那個竟足足比賽車手小了一圈，似乎還只是個少年。
既然姬總那麼喜歡這條蒼翠的韭菜色領帶，君毅便從善如流，纖細的小手在他面前迅速地把領帶交疊套起。
科學官和總工程師一同來見老闆，姬時意難得沒有咄咄逼人，他們就在危險的邊緣試探了一下：「老大，技術部的同事連著加班兩周半，天天深更半夜才下班，就為了趕製樣品，您看……」
「哇！太爽了！簡直就像坐在F1賽車裡，不，賽車不會飛！」他欣喜若狂，不斷地往姬時意身邊蹭，「公主啊，你的團隊真神了。我有預感這次能拍出前所未有的大片。」
「不介意。」姬時意吃定了這頓飯，轉頭瞟了眼身後的馬助理，「你，去把破損件撿回來，回公司交給優化。」
「我懂了，你還沒表白？」麗佳小聲對龔鳴說。
「教人玩無人機很了不起啊？」姬時意嗤笑出聲，「那我教員工賺錢豈不是神？」
技術部總工程師與下屬討論了一番，最後不確定地看向老闆：「五個月吧……」
「不行！在我的俱樂部里這類行為……」姬時意打斷她，抽動嘴角一字一頓，「絕對不行！」
從答題數量來看，竟然是姬時意領先……肯定啊，他就寫個答案速度當然快。
一切與姬家相關的事，一切與過往有關的羈絆，他統統都不想理會。他現在十分懷念與君毅相處的時光，暢快地大笑，超越最高的速度，彷彿那個時刻才是人生應該有的快意。
很快，勝負揭曉，王牌學長垂死掙扎：「雖然你在答題總數上超過了我，但大老闆你這題不是也沒寫？我知道這道題太超綱，那是NASA用來招工程師的，不過你也就這個水平了是不？」
馬助理剛想回答，就被姬時意阻止。
「說吧，你拿什麼賠我？」
「但他請我們飛手吃最好的海鮮自助，建最好的訓練場地。」君毅補充。
姬時意調暗了會議室燈光。W飛行俱樂部第一視覺的飛行記錄展現在屏幕上，與過往追求穩定和畫質的季風系產品完全不同，運動攝像頭捕捉到的是叫人熱血沸騰的急速畫面。
君毅回過頭來，思緒還沒從微積分中抽離，一臉的木訥。
馬助理被派去711買咖啡稍微比老闆晚了一會兒，但馬屁永遠不會遲到！
太多陌生的情緒亂成了一鍋粥，他憤憤地甩門下車，深吸了一口氣，又偷偷回頭瞥了眼坐在車裡的女孩。
眾人瞪大了眼，那才多少錢，小型無人機本來就比航拍機便宜。是打算把鑽石當玻璃賣啊？
「我是在乎輸贏的人？」姬時意反問。
「就為了這個和人打架？」姬時意心花怒放，不免腦補出了一部護寶大戲。
他才不像看上去那麼難相處呢。貓兒一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圈，君毅拉了拉姬時意的袖子：「你跟我來。」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在姬時意麵前，抗議是沒有用的。
一股酥酥痒痒的熱氣讓他挺直了腰板。
「她說見不到你，今天不回去。」
「太過分了，竟然抄襲巡風！」
姬時意掛了電話，走出電梯間時，神色如常，新上任的特別助理趕緊走上前彙報工作。
他懶懶地看向觀眾席，朝趴在那兒的君毅勾了勾手指。
邊上緩緩滑行過來一輛賽事車，駕駛座上的正是剛才被君毅甩出好遠的賽車手。
「三個月！」
「哈哈，好說好說！對了，W俱樂部的隊長是哪位啊？我得去拜會拜會。」
女人頓了頓。
「嫂嫂，」姬時意禮貌地打斷了她，「我們兩個只有校友情誼，您這麼說容易被兄長誤會，慎言。」
「當我是車夫？」話雖這麼說，但姬時意換擋的動作乾脆利索。
「賣一台虧一台，公司遲早要倒啊……誰、誰又踢我？」
「那就讓她等著。」
姬時意車技卓越，始終能把距離追在受控範圍內，君毅與他配合默契。兩人的呼吸頻率都漸漸同步。
除了小Z，所有人都被緊急召集。一下車，眾人望著開闊平坦的專業跑道，不由得發出驚嘆：「F1方程式賽車場？」
啊？還不管飯？馬助理覺得自己被「親生」的老闆拋棄了！
姬時意笑容收斂，冷冷地盯著他：「什麼誤會？」
「什麼？」馬助理驚訝到不行。他馬屁拍得那麼響都只是個助理，這位毒舌婦一上來就和_圖_書是副總級別的特助，公平嗎？
這就是速度的魅力，讓人忘乎所以不顧一切地儘力追逐，將一切煩惱和紛擾拋之腦後，眼中只有唯一一個目標。
答題的雙方均沒有立刻落筆，但從姬時意臉上的表情來看已胸有成竹。
「什……什麼壞習慣，隨便摟摟抱抱的。」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緊，「平時和龔鳴他們你也這樣？」
「不見。」
「競速機。所有的參數都是從疾風複製過來的，差別只在用料和飛控上。」換而言之就是更好更貴，「測試下，報告交給馬助理。」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姬總？」可達鴨不由得向身後看去。
「是你！」賽車手認出了君毅，立刻驚悚地升上車窗，一腳油門沒了影。
「不，我只是在試圖深深地記住你。」馬助理誠懇地說，「畢竟你這種不會拍馬屁說話很直接的人，活不過『第一季』。就算你是老闆親自請來的也一樣。」
「套裝里有FPV眼鏡。」姬時意皺眉。
於是，聶倩倩被叫來談話。她小心翼翼地觀察那個坐在老闆椅上的高傲男子，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在生氣，並且是遷怒。
風呼呼地往敞篷車裡灌，吹得姬時意的衣衫獵獵作響。他幾乎忘記了，上一次如此暢快是什麼時候。手心發著汗，心跳急速而有力，他轉頭看向戴著FPV眼鏡，全神貫注于天空的女孩，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啪的一聲巨響，一根球棒落在君毅的課桌，直接就把課桌砸裂了一個角，三人驚嚇得縮成一團。
畫面切換至人們熟悉的上海國際賽車場，競速無人機的航拍能力再一次令人心潮澎湃，觀眾們彷彿親自坐在了賽車的駕駛座上，呼嘯馳騁，而且這輛賽車還會飛翔。
「喲，還真是在補課。」姬時意掃了眼黑板上的字，「大學語文？你們不都大三了嗎，還沒考過？」
「哼，整天就知道爭強好勝。」說著，姬時意雙手插著風衣口袋，面無表情地往外走去。
「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龔鳴憤憤不平，「喂！麗佳，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我們贏了！」君毅用力抱了抱男人的肩膀，可很快她又疑惑地抬頭，「怎麼還緊張呢？都結束了。」
全金屬機身，流線型外觀設計，懸停時機翼無聲響。王牌學長好奇地湊近，無人機的攝像頭突然對準了他，發出機械化的聲音：「嘿，學長！」
只因為不花錢嗎？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際，車手休息區一陣喧嘩。
「國內的獨播權已經買下來了。人家謝絕贊助，給錢不賣。我看還是算了吧，公司現在面臨虧損，就別送錢了。」
季風所有航拍機的原型，都出自姬時意之手，但這次在座的技術人員面面相覷。
兩車的動力差距，很快拉開地面距離。但在天空之中，疾風宛如箭矢一般沖向前去，離賽車越來越近。
「才不是什麼男朋友，他們甚至沒有在一起，衛之只是教會君毅玩無人機的人，三年前出國了。而且拿的是綠卡，全家移民。」
「怎麼表白？」龔鳴臉都是腫著的，整天戴著口罩，「醫生說我這次過敏嚴重，至少要三個月才能好……哼，一定是姬時意搞的鬼！」
君毅斟酌許久，朝姬時意眨了眨眼：「要不，我請你吃個飯當賠罪？」
「什麼東西？」賽車手終於看到了空中渺小的身影。
「毅哥！」
「比SL的競品，便宜一半。」
姬時意踱步到三人跟前，君毅心虛地低下頭去。說實話，那天晚上她是如何把人家半根領帶揪下來的，完全沒有印象。看姬時意剛才進來時不祥的眼神，君毅猜想一定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打。
使喚人的口吻，加上高傲的表情，姬時意彷彿又回到了剛見面時不可一世的模樣，但那時候的他才不會無聊到親自上門。而且，她剛聽說姬時意給俱樂部的猴子們設立了一個獎學金，現在個個好好讀書，簡直是世界奇觀。
「誤會，一定是誤會！」金少趕緊將賽車手往外拉，暗地裡用戴著寶石戒指的手指戳他的腰，低聲威脅，「大人欺負小孩能看嗎，不想混了？」
「君君！」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成績就已經那麼差了。」龔鳴沉重道，「要我是你媽，別說玩無人機，就連家門都不給你出。」
「給我的？」姬時意詫異不已。
「沒有。」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爸爸雖然嘴裏不說，但最希望見到的還是你啊。無論你們父子兄弟之間有什麼樣的誤會，都暫時放下吧。」
姬時意一笑，拍了拍龔鳴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少年人，好好讀書，你的腦子會好的。」
「嗯？」
「姬時意沒有給過我們一分工資。」
君毅從包里拿出疾風的眼鏡，與新機配對。
「確定？」
君毅本以為姬時意會以承包整個食堂的氣勢，吃到她卡內負資產，卻不料大老闆學著她的樣子，拿了一葷一素，仔細看還是個小葷菜。看來，一個以711為食堂的人，似乎對食物並不挑剔。
金少爺捧著平板電腦，切換不同機載視角，只覺激動萬分。
「君毅學姐。」爽朗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換句話說，自願加班的絕不發加班費。姬總是個理性的人，心情和薪水，從不相提並論。
本場作戰外加專業光環，沒理由再被姬時意這霸道總裁壓著打。王牌學長和龔鳴對望了一眼，兩位革命友人，準備同仇敵愾。
姬時意挑眉以眼神威脅，讓君毅硬生生地把「不認識」三個字吞了下去。
「諸位，接下來季風要做的產品，是融合航拍與競速為一體的小型無人機。」姬時意把設計圖的3D成像投在屏幕上，「就叫它小季風吧。」
姬時意停下車，胸膛劇烈起伏，炙熱的血脈中彷彿有什麼要噴薄而出。他緩緩放開被捏得滾燙的方向盤，手指微微發顫。
「怎麼，還想給人打工？別以為我會那麼輕易放過你。小季風下個月要出樣，你得給我天天試飛，飛到完全沒有BUG（漏洞）為止。」
到底是誰把姬時意加進來的？大家都震驚不已。
過去姬時意養的貓咪，也會偶爾送他禮物，例如死掉的老鼠、爆漿的蟑螂、血淋淋的小鳥什麼的。他查過資料，貓咪送禮的舉動代表了對主人的認同感，從此我們就是一家之類的。
「姬總，這是你們掉的無人機吧。」替補賽車手恭恭敬敬將無人機交還給姬時意，「我在終點看到它落那兒了。你們的拍攝結束了？」
W飛行俱樂部的飛手們很快準備就緒，引擎的轟鳴聲宛若血液沸騰之響。數台加裝了運動攝像頭的競速機同時升空，以重量優勢獲得更快的啟動速度，如同一隻只兇猛而輕盈的鷹隼，緊緊咬住來自地面的猛獸。
姬時意假裝不在意地瞥君毅：「笑得那麼開心，看來你手指不怎麼痛。」
麗佳趁機雙手捧住她的小臉蛋：「我好喜歡你喲。」說完她一口親了下去。
龔鳴不負眾望立刻接茬：「現在成績差不代表她高三的時候成績差，大家都說高三時候才是學術的頂峰，況且以前有個特別厲害的人物給君君強補。」
「喂，你別添亂！」龔鳴來不及阻止麗佳。
勤工儉學和參加比賽讓君毅落下了不少平時成績，若期末再不給力，肯定得掛科。和她一起參加臨時抱佛腳集訓的，還有龔鳴和麗佳。雖然君毅覺得前排這兩位就是來湊數的，從開始補習，他們就在竊竊私語。
血液中亂竄的腎上腺素尚未平復，少女姣好的曲線貼合在胸口，那些髮絲像千萬隻小手撫過敏感的脖頸，擾亂著神志，他只覺一股子酥麻直衝腦門。
之前的每次相遇，君毅都在為生計忙碌，遊樂園裡被人堵，展會裡被人佔便宜，說起來都是一言難盡。
「那還等什麼？」
「下一個彎道對我們有利。」姬時意時刻留意天上的無人機，「注意風向。」
「什麼差別？」
「什麼叫單戀？你這人從小就沒有偶像嗎？偶像的意思是崇拜，是敬畏，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精神寄託！」龔鳴忽然想到了什麼，撓了撓頭，「不對，我告訴你這些幹什麼。」
「你的重點放在哪裡，自己想過嗎？」卓凡冷冷地打斷他，「上次段考才考了幾分？」
競速無人機本來就為了追逐而誕生的。
「姬總您離開學校久了，可能忘記了學生與社會人最hetubook.com.com大的差別。」聶倩倩好聲好氣地說。
瀟瀟洒灑大半年，一夜回到高考前。A大校園這幾天通宵自修教室都是用搶的。
「姬總，我最熱愛學習了，學習讓我媽快樂！」小Z也信誓旦旦。
「本來就不痛，麗佳大驚小怪。」
「好像是不太配……」君毅抽動了領帶。
「怎麼辦，要不要把女神學姐擁有眾多備胎，他連備胎都算不上的事情說出來？」麗佳偷偷和君毅討論，「據我觀察，倩倩學姐有一個年長的男朋友。上次撞見她從某輛豪車上下來，還和那人吻別了。」
「所以，你們是學渣俱樂部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團隊群聊里冒出來，頓時頻道內鴉雀無聲。
姬時意的笑意斂去，慢慢放下手中把玩的樣品。
俱樂部的飛手們逐漸回到休息區，大家已經完成了今天的拍攝任務，個個像參加了一場激動人心的比賽，特別有成就感。
「很好，我和你們談理想，你竟然和我談錢？」
「很好，就是這個狀態。等你們都考完期末考，我們就出發去常州比賽。」姬時意興緻滿滿。
「腦子好的人，連這種題目都不會做？」
姬時意趕緊拽住領帶的另一頭，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還行，繼續。」
之後的幾天，姬時意深刻理解到了什麼叫飛到吐。但話都說出去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論顏值，這學弟並不比姬時意差多少；但在氣場上，社會大老闆就不是普通學生能比肩的。他就像只大型惡犬，渾身散發著強大氣場，令人知難而退。
頻道里依然靜悄悄，不過這並不影響姬時意的發揮。
「毅哥！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姬總，你怎麼在這裏？」龔鳴狐疑地朝兩人掃了眼，頓時被姬時意綠意盎然的領帶吸引，「這顏色……」
唰的一聲，君毅桌面上的卷子被姬時意翻起，他粗略看了幾題，嗤笑出聲。
「喂，你幹嗎？」不打工哪裡來下學期的生活費。
能不緊張嗎？
話音剛落，無人機視野一抖，竟開始垂直俯衝，自由落體的恐怖感立刻支配了姬時意，若不是坐著，他恐怕就要跌倒了。
然而，裝在這架競速機上的數字圖傳卻幾乎沒有延遲。它以精準的演算法，將畫面中央區域進行集中優化，放棄邊緣景象，呈現的視覺效果堪比高清攝像。
王牌學長緩緩收起他氣勢驚人的球棒扛回肩上，面露鄙夷：「學渣們，好好聽講很難嗎？」
同樣對金錢話題沒興趣的可達鴨，留意到君毅默默退出人群。
一道聲音打破了曖昧，君毅手一松，與她抗力的姬時意向後仰去，差點跌在地上。
「最近忙於訓練和考試，辭掉了兼職，手頭緊。」君毅大方承認。
果然，姬時意眼睛一眯，渾身散發出不祥的氣焰。
嘉定的上海國際賽車場，擁有國內唯一一個承辦了世界一級方程式比賽的專業賽道，整體造型猶如一個翩翩起舞的「上」字。賽道平均車速205公里，賽車經過面前，就是一眨眼的事。
王牌學長橫他一眼：「研究生的事，本科生不懂！」
盒子里是一條三線名牌的領帶，價格相當於窮學生君毅一個月的打工錢。
「什麼？讀書就有錢拿？」小Z磨著鋼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賽車手從地上爬起來，憤怒地摔掉頭盔，眼看就要往君毅身上撲過去，就聽到身後冷颼颼地飄來一句：「怎麼回事？」
賽車揚起的尾氣遮住了疾風的視線，但小小的機體沖了出來，幾乎與賽車齊頭並進！
「喲，不惜花巨資請全俱樂部十幾號人吃豪華海鮮自助，就為了試試你是不是對帝王蟹過敏，好阻止你表白？」麗佳嘲笑龔鳴的腦迴路，「有這麼好的事，我也要去向君君表白！」
「這回，您相信了吧。」聶倩倩笑容不改。
「但是老闆，ICQ和MSN最後都倒閉了啊……哎喲，你幹嗎！」
龔鳴繼續從厚如字典的大學物理題海中隨機盲選：「第十七題，請聽題。」一連串天書一般的描述從他口中冒出，聶倩倩和麗佳愣是一個字沒聽懂。
這種好心情一直延續了好幾天，直到驗收新品樣機當天。
「哥跟你說，跟著富二代混真的沒出路，特別是你們俱樂部的老闆姬總，還是一個被家族拋棄的富二代。別看他現在科技公司開得如火如荼，都是一時性起，過幾年，公司不行了，他還不是一樣滾回姬家討口飯吃。我知道你對姬總也有想法，說說啊。」
「好，我承認是我輸了。」王牌學長面露土色，「不過你得告訴我，剛才那道題，用英語怎麼答？」
「嘗試加大籌碼。」姬時意相信，沒有什麼問題是錢解決不了的，差別只在於多少錢。
「姬總，你還要親臨現場指導嗎？」可達鴨真是怕了他。
君毅和麗佳笑得前仰後合。
數字圖傳和競速無人機用的模擬圖傳相比，就是4K電視畫質和20世紀50年代彩電畫質的對比。當然，數字圖傳也有缺點：一是貴，二是延時過大。撇開價格不談，天空競速分秒必爭，稍有延時飛機就炸了。所以市面上用來做競速機即時圖傳的只有模擬圖傳一種。
「哼！」姬時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用太感謝我。」
姬時意退出群聊，嘴角勾著笑，每次懟完那幫學生，以強欺弱的優越感就讓他心情格外舒暢。但是今天稍稍有點遺憾，君毅有考試，沒在頻道里。
「正有此意。」姬時意咬牙切齒。
「不過……」姬時意頓了頓，「鑒於你們的學習成績，我非常擔心錢發不掉。」
「淡定。」姬時意毫不在意，「這個世界上，只有頂尖的產品才配被人抄襲。就像Q××抄ICQ，微××抄襲手機MSN，被抄的都是當時頂尖的技術。」
「哎，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馬助理踹不到她，急得站了起來。
一台嶄新的阿斯頓馬丁敞篷車停在跑道上，流線型的車身狂放不羈，彷彿一隻咆哮的野獸，引擎聲隆隆作響。姬時意戴著墨鏡，單手擱在方向盤上，十分享受眾人艷羡的圍觀。
「還能用英文答……」王牌學長受到了一萬點暴擊，魁梧的身子搖搖欲墜。
金少穿著一身浮夸的裘皮大衣，食指上鴿子蛋一般大的寶石戒指熠熠生輝，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撲面的奢靡之風。相比于長年深色西裝，把711當作食堂的姬時意，這位才更像是富二代。
姬時意緊皺的眉頭鬆了，嘴角漸漸上揚。
這一次又得多少錢？
那聲音刺|激到了原本就神經緊繃的君毅，她起身伸手就搶。不料姬時意早有準備，敏捷地躲開了。她纖細的手指，便從紙張邊緣猛地劃了過去。
「天天？」君毅也不是省油的燈，「行啊，時意公主一起飛，天天就天天。」
「當然是為了飛行的理想，」有人小聲說，「最好還能贏得比賽證明自己。」
巍峨雄壯的長城之上，數架小型無人機，如箭矢穿越道道激光障礙，又如雨燕飛速盤旋在烽火台之上。極速狂飆，不斷翻轉的場景，刺|激得叫人忍不住從座位上站起來。
姬時意努力克制嘴角揚起的弧度，保持鎮定。他飛快地接過禮盒，拆開揉爛的包裝。
「怕了嗎，公主？」君毅得意揚揚的笑聲，近在耳邊。
「老闆，繼續，請您繼續……」
「算是……我老闆。」見他一臉陰鬱，君毅想起聶倩倩的諄諄教誨，立刻補充，「超帥又有錢的老闆。」
王牌學長書寫規規整整，公式嵌套忙中不亂。姬時意龍飛鳳舞，只能看出最後答案。
幾分鐘后，跑車的轟鳴引起了俱樂部飛手的注意。
「來了，準備好。」
「姬總，我們飛手是真有事，不會無故缺席訓練。」
「這次是小Z的媽媽聯繫我退賽。」卓凡說道。
「哎，怎麼可能沒事？你是女孩子哎，趕快去醫務室。」麗佳拉著君毅就往外走，聶倩倩跟了上去，麗佳幾次回頭用眼神示意龔鳴——別說老同學沒幫你啊！
「剛不是見過她了？」
「真的要說？」君毅不確定。
可惜君毅沒有接戲，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貴啊。」
她嘆了下，不無遺憾地說：「剛才我試過，有無線電干擾。」
「現在有兩個了。」說著，她踮起腳要把眼鏡給姬時意戴上。兩人的身高實在差太多，姬時意看她費力的樣子，不由得稍稍彎下身子配合她。
「和_圖_書嗯……他這人很小氣，平時喝711的咖啡，喜歡微波爐盒飯。」
100米！
「喜歡的人呢？」
姬時意的俊臉黑了下來。
馬助理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女人，總穿著一身活像參加葬禮的西裝，嘴巴還那麼毒，內心一定很苦吧。
終於，君毅卸了力氣。姬時意猛吸一口氣，只覺眼前星光閃耀。總有一天，他會死在君毅手上吧！
「因為……」姬時意看著她的眼睛，若無其事地說，「我可不想看到你因為個人感情問題，影響發揮。」
君毅的手機響了，她把飛機調了回來，摘下眼鏡。姬時意很順手地就將手機遞給她。
「看著像那個什麼飛行俱樂部的飛手。你說，『他』聽到我們剛才說的話了沒？」
門外陡然傳來了掌聲。
「什麼叫這種題目？」忌憚姬時意的王牌學長突然跳了出來。
「啊？」
替補賽車手老氣橫秋地走到君毅身邊，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君毅驚訝地指著自己。
業餘戰隊管理鬆散，除了主力，其餘飛手的技術達不到比賽要求。
「你重修了幾門？」姬時意冷聲問。
競速機視頻的點擊量驚人，當天把金少的直播平台伺服器給刷癱瘓了。
就在十多分鐘前。
「語文這麼差，君毅是怎麼考上A大的？」
「我們說的條件不要忘了，」姬時意挪後幾步，一臉嫌棄，「還有，不要叫我公主！」
「沒事。」君毅按住手指對麗佳說。
進入最後500米衝刺，疾風以肉眼可見的加速度直追前車。
「真有品位。」聶倩倩趕緊補上一句，媚眼瞥向馬助理，「您說是不是？」
她每說一個字，就往下拽一次，身材頎長的姬時意不得不公雞啄米似的點頭，要是被旁人看到別提有多滑稽。然而，姬時意渾然不覺，眯著眼睛近距離凝視君毅的笑顏，彷彿在欣賞一件珍寶。
「什麼東西？」
少女彷彿沒有聽到，依然趴在護欄上，雙眼出神地追著賽車。流光在她明亮的眸中化成道道色彩，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要是我能贏呢？」
「是我打攪了，兩位慢用。」帥學弟明智地選擇離開。
君毅謹慎地搖了搖頭：「今天不能說，說了我怕出不了門！」
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君毅覺得奇怪。當初姬時意到底是為什麼從眾多職業俱樂部里挑中了W？
「不準這麼叫我！」姬時意整個人都不好了。
「月底了，只剩下食堂飯卡有點錢。」學費靠打工賺取的君毅怎麼可能真有錢吃好的，「如果介意，就改天？」
「時意公主啊，我聽金少是這樣叫的。」君毅補上一刀，「我覺得他說得對。」
他們背後說金老闆壞話被傳出去，豈不是冷板凳坐穿？唯一的辦法嘛……就是拉這個飛手一起下水。看「他」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引導下應該很快會爆出黑料。
「我看巡風演出秀的干擾就是他們乾的！」
「看看這本大學語文題海，如果沒有我就得背誦全文，現在有了我，只要做我列印的那些就足夠了！」
「我們做到了。」少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毅哥，你想和賽車比試？」可達鴨推著輪椅來到她的身邊。
「金少的意思是，能帶領這樣的團隊，老闆您真是青年才俊！」馬助理立刻補充。
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替補賽車手莫名其妙，他又不是喜劇演員。
一下子，教室里只剩下三個心思各異的男人，姬時意繼續翻看君毅各科的卷子，眼神卻瞟向女生們離開的方向。
他咳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狀態不太自然，於是他繼續用平日里習慣的譏諷語調來掩藏內心的波動。
趁著人多，龔鳴大聲說道：「我就問姬總一個問題，剛才我和賽車手聊過，在金少投資的賽車俱樂部，賽車手們都是領工資的。今天這樣的拍攝活動還有額外加薪，為什麼我們飛手一分錢也沒有？」
女生們回到自修教室時，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疾風騰空飛起，超跑油門踩到底。
「好了，坐下吧。」君毅將姬時意按在長凳上，「自己的產品，當然要自己試。可別眨眼，我帶你飛。」
「小Z恐怕不能參加下一場比賽。」電話那頭卓凡嚴肅地說，「他段考沒及格，寒假要留校補課。」
曾幾何時，他最聽不得月茹的哭聲，只要她一哭，就算天上的月亮，都得想辦法摘下來，可現在，他的內心只有煩躁。
世界上最快的動物並不是奔跑的獵豹，而是從高處俯衝的鷹隼。因為在空中，幾乎所有的阻力，都會成為加速的助力！
賽車尾氣撲向毫無防備的敞篷車，豪裝車裡頓時烏煙瘴氣。休憩區不知哪位，噗的一聲笑出來，聲音和放屁差不多。
「哎喲喂，那是誰啊？」金少目瞪口呆。
就這樣，首台造價昂貴的季風新品被一群魁梧的棒球選手，砸成了破爛。
「過來。」
「就是啊，富二代都是草包，瞧他把那幾個老外捧到了天上去。人家純粹把我們車隊當跳板，我們這些人才是中流砥柱……誰在那裡？」
「我今天來，是為了宣布一件事。既然俱樂部的飛手都是學生，那麼就設立一個姬時意獎學金，成績優秀的飛手可獲得最高五萬的一次性補助。」
君毅瞪大了貓兒一般的眼睛，無辜地望著他。姬時意的手指不自然地屈起來，剛想回去解釋，就見一輛車朝他駛來。
姬時意笑了，眸中冰冷一片。
螺旋槳已開到最大馬力，疾風橫切著風飛出一條平滑的弧線。姬時意渾身發熱，彷彿被身邊少女散發的熊熊鬥志點燃了血液。
「不不不，我們一定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
「M國人保護自己的企業，我們提交的知識產權控訴，竟然不受理。」
「你這丫頭！」馬助理氣不打一處來，「為了這台樣品總工程師可差點進了ICU，知道它值多少錢嗎？還請客吃……」
但大家都知道這位說不在乎輸贏的老闆，會隨時把輸掉的團隊換掉，就像他眼都不眨一下，就砍掉了整個巡風的生產線那麼任性又不計成本。
「你們要是掛科了，我怎麼向倩倩邀功，怎麼趁機約她出去，怎麼偷偷和她牽手，怎麼在開滿鮮花的噴泉邊向她表白，怎麼獲得她青睞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帥學弟疑惑地看著兩人：「這位是？」
「老闆不是一直這副對什麼都不滿意，活像人家欠他幾千萬的表情嗎？」
和大多數正常富二代一樣，金少喜歡玩車，車隊爭氣，拿過不少大獎。他就想請人將車隊行駛中的英姿拍攝下來，作為形象宣傳片。只可惜外面的攝影團隊無法做定位賽車的高速攝影，這才有求于搞航拍機的姬時意。
「對啊，飛手之間……」
算了，以後見面的機會很多，他暗想。
「你叫他什麼？」
倩倩學姐在校外的生活豐富多彩，又諱莫如深，朋友圈都是分組發的。若真有這麼一位年長有錢的男友，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如果馬助理在場，一定會告誡他們這些剛從菜鳥村出來就準備挑戰魔王的勇士：千萬不要提「富二代」三個字，那是會使姬時意攻擊力翻倍的buff（增益）。
「老闆，大姬總的夫人在辦公室等你。」馬助理小聲和姬時意說。
「你是不是搞錯了？」姬時意揚著下巴，一秒變回傲慢的商人，「你們這些學生飛競速機，到底是為了什麼？」
「什麼事那麼重要？下個月就要去無錫比賽了！」馬助理替老闆提出了質疑。
樣樣都不行，替補第一名的賽車手老兄，正和其他幾個坐冷板凳的替補選手議論車隊老闆金少。
0米！疾風率先衝過了終點！
下一秒，柔軟的身子飛撲進他的懷裡，蓬鬆的飛行員夾克就像一朵棉花糖將他整個胸膛塞滿。
越聽越不對勁，替補賽車手惱了。幹嗎繞這麼大彎，索性揍一頓威脅下了事。他突然向君毅伸手，君毅靈敏一閃，人是躲開了，包袋卻被那人一手拽住。
「我們隊還有人可以替補嗎？」君毅擔心起來。
「聽麗佳學姐說，學姐在找寒假兼職，我們實驗室缺一個記錄員。」年輕人熱情地說，「不是很難，每天計數填表，包吃包住。」
「老闆，這東西準備賣多少錢？」有人問。
小型機體嗡的一聲從湖面急速掠過，直衝進灌木，轉圈三周半繞過樹榦，穿越樹冠，一口氣爬升至天際。
話音剛落，姬時意的手機響了。他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眼號碼，眉頭深皺，一個人往安全樓梯走去。
小Z是個中學生，成績中游。若不是卓凡教練多次向他媽媽保證玩競速機不會影響他的學業，早就被以「玩物喪志」之名沒收所有飛機了。這一次他沒能參加俱樂部的活動就是因為複習應考。
「我給你三十天，做不出來就滾蛋！」說著，姬時意又看向媒體負責人，「聯盟賽的轉播權談得如何了？」
君毅抱歉地望著身邊的大老闆：「呃，剛才，我只想和學長開個玩笑。不過外殼堅硬度也有待提高，太容易炸機，被砸了十七八下就不行了，而且轉向提速反應有延遲……」她似乎知道自己不佔理，聲音越來越輕。
「多少？我沒聽錯？」
大老闆扔下筷子，將她湊過去的腦袋一掌蓋住，轉頭對年輕人說道：「君毅，我訂了。」
「就他吧。」君毅已調試好無人機。
姬時意的眼神還是冷的，腳下的步子卻動了，跟著君毅穿過下院的走廊，來到思源湖邊的開闊地帶。
棒球場上，王牌學長和其他隊友紛紛抬頭張望。什麼東西？有點像無人機，不過比君毅他們DIY的好看太多。
看熱鬧的人被轟走，休息區只剩下姬時意與君毅兩人。
「看什麼？」姬時意失笑，「要是真拿很多，你沒錢刷，放回去豈不是更丟人？」
「說吧說吧，反正沒有人知道。」替補賽車手慫恿道。
「我會。」
「慢一點……」姬時意抓住君毅的肩膀。
姬時意冷哼：「模擬圖傳的畫質，怎麼可能出現在季風的產品上？」
「喲，姬總，帶美女兜風啊。」
君毅摘下FPV眼鏡，做夢一般望著他，眸中異彩綻放，整個人都發著光。這場比賽，無人目睹，無人喝彩，甚至無人知曉，但他們做到了！
想起小Z錯過賽車拍攝時的捶胸頓足，君毅問：「要不要再確認下？」
疾風滿油門緊緊咬住賽車，呼嘯著就像撕裂了風。地面和天空之中彷彿形成了一條看不見的紐帶，將無人機和飛馳的超跑緊緊聯繫在了一起。
王牌學長用來撐住自己的球棒直接滑脫。
「倩倩，我的女神倩倩啊！」王牌學長慷慨激昂道，一手撐著直立的球棒，一腳踩在課桌上，「現在，你們都給我好好做題，為了愛情之崛起而讀書！」
君毅喜歡看帥哥，況且這位帥哥還自帶賞金。她眼睛立刻就亮了，可是還沒說話，就聽姬時意替她回絕：「她沒空。」
金少掐指一算，姬時意帶來的人里唯一有點存在感的，是美女經理和一臉正氣的棒球青年，兩人明顯都不是飛手。
受人仰慕、崇拜、尊敬、熱愛，永遠高人一等的姬總，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習慣在嬌小的君毅面前低頭。
誰那麼捧場，三人正納悶，就看到姬時意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一副領導視察工作的模樣，身後跟著笑容精緻的聶倩倩。
飛手們激動起來，議論紛紛。
盟友小Z發出破音的尖叫：「為什麼沒有利用我？為什麼我沒去F1現場？」
姬時意把馬助理推到一邊，俯視嬌小的女孩。
君毅被眼前的畫面吸引了，一口氣把油門推到了頂。
「成交，我要吃好的。」
「想和賽車比試？帶你去追。」
一個賽車手壓低了聲音與同伴商量。
「無人機成精了！」王牌學長被嚇了一跳，舉起手中球棒狠狠揮去。
餐桌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陽光的年輕人，笑起來帶著酒窩，看上去超帥的。
可他還能聽到嗡嗡的聲響，彷彿頭頂聚集了一團馬蜂。
「阿意，不要這樣，就當我求你了。」女人在電話另一頭哭了出來，「景禮說，要是我今天不能帶你回家，我也不用回家，你不會真忍心這麼對我吧？」
求籤名這招看來不行，今天的時意公主滿身刺，就像來「大姨夫」。還沒等君毅想到其他辦法，姬時意突然就塞了一個紙盒給她。
走在前面的麗佳差點跌個跟頭。鋼鐵直男啊，現在是討論成績的時候嗎？怪不得沒女朋友。
「學長，你想得有點遠……」龔鳴小聲說。
「什麼？一個禮拜沒來了？」馬助理對著電話那頭的場地管理直嚷嚷，「當是主題公園，辦了季卡，想來就來？來夠就走？」
疾風是隊里最快的，卻由於沒有安裝季風的運動攝像頭無緣本次攝製。看君毅趴在看台，瞧著飛速往來的賽車的樣子，可達鴨猜得到她心裏想的。俱樂部的每個飛手都是抱著各種各樣的理想而來的。
「行，你們高興就行。姬總啊，我和這位小兄弟……」替補賽車手朝車裡一看立刻改口，「小美女有點誤會，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姬總說的是5萬元，稅後。」聶倩倩好心地為大家重複。
待幾個飛手被領去安排工作后，金少才鬆了口氣，不由得發出感嘆：「時意公主，真難伺候。」
事實上，除了龔鳴，沒什麼飛手在乎有沒有工資的事，他們早就習慣用愛發電，艱苦樸素了好多年。若是真在乎錢，誰會入坑無人機？要知道光進口電機、電池、旋翼這些消耗品的花費，可不比打高爾夫少。
「誰帥我幫誰。」麗佳看向戴著口罩的龔鳴不屑一笑，「你哪位？」
相同的台詞發生在幾個月前，當初因為君毅毀了一台中繼機晶元，姬時意提出了賠償1500萬的解決方案，並以整個俱樂部的存亡作為要挾。
車輛和車隊之間使用無線電通話，頻率接近於無人機的遙控，因此，控制飛行的距離相當受限。泱泱7公里的「上」賽道，肯定是飛不到底的。
「老闆，金少打來電話問我們還去不去。」馬助理的聲音打斷了姬時意的思緒。
可全隊已經被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氣氛感染了，一個個都立志成為學霸中的飛手，飛手中的學霸。
龔鳴拚命私信小Z：「資本家的話不能信，你傻呀？」
「衛之？」姬時意看似漫不經心地問，「男朋友？」
「他懂車嗎，不學無術，能當老闆還不是因為家裡有錢。那些個二世祖哪個不是仰著父母的鼻息。」
替補賽車手很快|感受到來自背後的強大殺氣，後視鏡里，撩妹用的敞篷車宛如一頭髮了瘋的猛獸，對他窮追不捨。他急忙進入彎道，以車輛的自身優勢，狠狠將其甩在數百米之外。
乾燥的紙張，猶如鋒利的小刀在君毅的手指上割開了一道口子。姬時意眼角一抽，嘴角勾著的嘲弄笑容瞬間僵住。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被聶倩倩狠狠地瞪了眼。在這之前，他從未見到聶倩倩露出分毫不敬的樣子。
講台後的兩塊白板，被寫得密密麻麻，兩人手持水筆，各佔一方。
君毅沒想到又在學校里看到姬時意。季風大樓在紫竹科技園，離A大就幾分鐘車程，但沒必要查崗似的有空就來逛一圈吧。
還有300米！
賽車手罵罵咧咧，卻不再追究被人過肩摔的事，大概也覺得非常丟人。
「伯努利方程？」只有君毅還在思考。
從龔鳴這樣單純的人嘴裏套出話來，易如反掌。姬時意鬆了口氣，原來是偶像，還出國了啊，那基本就和沒有一樣。
「小兒科！無人機的圖紙都是我們老闆自己設計出來的，就你們那點大學工程物理不在話下，老闆加油！」
不過，王牌學長也不是白白給君毅他們補課的。
龔鳴臉色漲得通紅，看上去過敏更嚴重了。
這麼說也不是沒道理，但既然都送了能不能有點誠意？
這麼看來，手裡綠得發光的領帶，的確非常破壞美感。
聶倩倩清亮的聲音響起：「歡迎姬總加入團隊頻道，大家鼓掌。」
「你沒看到嗎？」馬助理朝姬時意努了努嘴，「老闆心情糟透了。」
拉扯中，包開了口，泛著亮光的禮盒包裝紙被替補賽車手一眼看到。
姬時意咄咄逼人，龔鳴無法招架。
姬時意挑眉，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啊！流血了！」麗佳驚叫起來。
「哎，有你這麼說話的？對君毅來說，衛之就是她童年的偶像。」
「這種小Case，我們老闆分分鐘解決。」三個女生背後冒出一個聲音，她們轉頭一看，正是熟人馬助理。
君毅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包，拍了拍塵土，從裏面翻出一隻精美但破損嚴重的禮盒，遞給他。
未滿十八歲的孩子，就像大樹上開出的花，細嫩美好，卻去不了遠方。
「老闆！喝咖啡，腦子動多了得補充補充能量。」馬助理撥開圍觀人群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