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昔日男神歸來

「你明知道讓無人機自主飛行會讓俱樂部喪失比賽資格!」
渠道訂單紛至沓來,北美分公司的效率極高。姬時意壓縮了所有會議,連著一周沒怎麼睡覺,彷彿一天有四十八小時那般,玩命地工作。
衛之拍了拍君毅的棒球帽檐:「走吧,隊長君毅,帶我瞧瞧俱樂部的場地。」
這麼想著,君毅的臉色更難看了。可達鴨趕緊安慰:「衛之哥剛回國,比較忙,沒來飛場看你訓練也是正常的。」
可達鴨笑了笑,一副瞭然的樣子:「聽說衛之大神回來了?」
「都和你說了,君君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用管小孩的方法。」聶倩倩心裏為他們著急,怕他們再錯過什麼,趕緊朝卓凡使眼色。
被人點名道姓,姬時意再不能裝模作樣地躲在電線杆後面偷聽。
姬時意突然將頭湊過來,馬助理正開車呢,差點一頭撞到人行道上。
「前面怎麼回事?」姬時意靠在車窗上,望著不遠處被圍堵的幾輛車。
「還是凡凡你聰明啊,英年早婚,現在女兒都有了。」衛之自然地張開手臂與他相擁。
「我來不來看你比賽,你都會贏。」衛之一笑,目光掠過君毅看向她的身後,「你說是不是啊,姬總?」
沒得聊了,君毅拍了拍蹲在兩人身邊落下的灰,起身走人,隨手把之前看的公眾號推文和兩個娛記的照片發給了馬助理。
「我看上去怎麼樣?」姬時意整了整衣領,問馬助理。
幾米開外,電線杆后的人恨得牙痒痒,很好,君毅從來沒有對他這麼笑過。
姬時意厭惡地伸手一推。
「我有帶禮物給你喲,你一直躲著就不給你了。」
話音剛落,君毅感到黑暗中彷彿有什麼晃了一下,她努力瞪大眼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姬時意深深地皺眉,按住太陽穴。
姬時意沒有理會,戴上墨鏡,推門下車。
「哦,恭喜。」君毅平淡地說。
如今,不可一世的無人機霸主姬時意,依然頻頻出現在各大媒體,彷彿時時刻刻提醒著君毅,這個傲慢的傢伙不曾,也不會從她的生活中退場。
也就在這時,從背後伸來一雙手,將姬時意往後一拽。
君毅乖乖地抬頭看他,迷茫不已。
「你很了解啊。」卓凡走到衛之身旁感嘆,「我以為你去了M國以後就不玩無人機了。」
君毅慌了神,趕緊扔下領帶追了出去。
君毅突然出聲,兩個娛記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身邊蹲著個穿著夾克衫的學生。看她年紀不大,又幫著姬時意說話,娛記猜測:「你是姬時意的粉絲?」
他的處理方式過於成熟和理性,就像膠著的商務談判,雙方面紅耳赤爭吵到一半,硬塞進了個茶歇,讓人不得不冷靜下來。可盛怒中的君毅才不要等待,她現在就要答案。
拉斯維加斯的國際消費電子展上,季風展台愛好者蜂擁而至,其中不少是從視頻網站上觀看了無人機世界錦標賽而來的。小季風再一次刷新了全球對中國創新的認識。
「您真是天神下凡,人中美男。」馬助理滿臉敬仰,陶醉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器宇軒昂又才華橫溢之人。」
他們對視,會心一笑,那是只有飛手才懂的默契。
竟然還真在考慮。
姬時意理也不想理,他認識月茹多年,早看透她的戲法和盤算——過去的自己是無知,現在若是再出手相助,那就是蠢了。
「衛之哥,你怎麼會來找我?」
而在酸透了的姬時意看來,君毅躲避的表情就是不想見到他,臉色更加陰鬱。
「但你沒有。」衛之瞭然一笑,「乖。」
「姬時意是商人,商人的本質是利益最大化,他或許只是想利用你們完成季風的轉型,就沒太在意俱樂部的前景。」衛之有一說一。
可達鴨露出手腕上總被腕帶遮住的皮膚,那裡縱橫交錯著深深的傷疤。
姬時意在圈裡特別出名,比他有錢的沒他高調,比他高調的沒他有錢,再加上一張不亞於流量明星的俊臉,就算是路人也可能分分鐘轉粉。
事實上,也沒他們說的那麼慘啊。可是,衛之顯然對倩倩他們的話照單全收,收斂了笑容,臉色變得嚴肅。他靠著工作室吧台的位置坐下,從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君毅的眼前。
其他人都以為姬總雷厲風行,馬助理卻知道,老闆只是想儘早回來與佳人相聚。
金少還想解釋什麼,就聽到身後的女人呻|吟了一聲。
「衛之哥!」君毅回頭,「你不是和卓教練他們走了嗎?」
馬助理推著Eva走人。
「你在做什麼?」
「老闆,我們先去開車,您在這兒稍等。」
公眾嘩然,紛紛議論姬時意的手段。
「我去過俱樂部,他們說你下午請假了。」衛之走來,拍了拍君毅的棒球帽笑道,「隊長也逃訓練啊?」
「你幹什麼呀,時意公主!」金少摟著月茹,又驚又氣,「月茹有身孕,有話好好說。」
「君君?」青年站在走廊的燈下,含笑望著她,「你急急忙忙是去哪裡?」
君毅回神,突然意識到自己太過在意姬時意的微信,根本沒留意聶倩倩先前的話。
「喂。」金少抓住姬時意的手臂,「你這是在報復吧!報復當初月茹在你和姬景禮之中,選了姬景禮!」
月茹捂著肚子,痛苦地彎下腰去。
「對啊,為了俱樂部獲得投資人青睞而委曲求全,真是辛苦你了。」卓凡補充道。
得換個沒那麼烏煙瘴氣的地方蹲著,君毅想來想去,就只有上次被姬時意拉著跑過的大樓側門。
「管他是真是假。」
「給我看!」
「時意,去見見景禮吧,我求你了。爸爸壽辰你不在,景禮發了很大脾氣。」
姬時意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機,快速找到君毅的名字,按下通話鍵,但又立刻掛斷。他現在的口氣一定不好,不能嚇到她。
「逍遙個鬼,累死了好吧。」
「不知又是哪個粗心的忘記了。」卓凡皺眉,打開大燈。
他仔細看著,這幾天不去找君毅就是因為不想把她拖進渾水,結果倒好。
「小季風沒有自主飛行能力。」君毅忍不住爭辯。
除了季風科技的商業新聞,姬時意的個人黑料也層出不窮。其中以他與自己嫂嫂的愛恨情仇最為引人關注。當然,敢得罪姬時意的都是匿名號,誰都知道姬時意是一個睚眥必報的狠人。
在去季風的路上,君毅刷手機熟讀了三篇公眾號推文,分別是「無人機霸主的不倫戀」「一個富二代的創業(躺贏)路」「他拿什麼令M國臣服,當然是爸爸的錢」。
姬時意的手機亮了,君毅眼尖地看到是「月茹」,好熟悉的名字……她憤怒地瞪他。
「啊,好啊。」君毅的腦子還在想姬時意的事,一時沒反應過來。
君毅還記得可達鴨來的第一天。
月茹失笑:「就憑你能把我怎麼樣?我就不走。」說著,她身後強壯的保鏢便向前走了一步。
金少了,連忙鬆開了手:「你別這樣,怪嚇人的啊。」
卓凡又請衛之測試了其他幾台,他們發現除了初號機,其他版本的小季風的確是去掉了智能模塊。
「我說,先讓衛之回酒店倒時差,等明天我們再一起吃飯如何?」
君毅驚訝地望著他。可達鴨個性溫和,比小Z安靜,比龔鳴親切,是知心小哥哥一般的存在,以至於大家幾乎忘記了他腿腳不便的事實。
無論君毅和衛之終成眷屬或終成兄妹,對卓凡來說都沒差。不過聶倩倩如此堅持,他也沒有道理袖手旁觀。
這就是他喜歡人的態度?君毅越想越窩火。
「小同學,叔叔告訴你,像這種富二代創業者人設很容易崩的。別看他現在風光無限,還不是靠著家世背景玩創業還玩女人,要我說拋去姬家他算個啥?」
hetubook.com•com我沒有逃。」
「沒想到姬總對領帶挺滿意的,我看他戴了好幾次,品位獨特。」聶倩倩譏諷道。
衛之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淺淺一笑,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君毅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好任他牽著。姬時意眼皮一跳,兩人相視相攜的溫馨畫面落在眼中,讓他胸口發悶。
「人還可以?」聶倩倩漂亮的眉毛都打結了,不敢苟同,「君君你忘了嗎,姬時意是如何以整個俱樂部的存亡威脅你的。」
「那……那好吧。我和你去廣州。」
他保持著高傲的姿態,彷彿凱旋的帝王。
「也不是什麼問題,只是你長大了,當初讓你仰望的人,如今你已能平視。」
彷彿一切都有天意,在翻來覆去的尋死覓活中,可達鴨偶然看到了一則無人機花飛的視頻。
新手都能流暢通過的賽道,被君毅飛得險象環生。
「衛之告訴你的?」姬時意感到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快被扯斷了,「沒錯,我和你一樣不信任王牌學長突擊出來的實力,這是下策。」
「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回答。」
「沒事,我們就先去看看吧。」坐在前排的衛之轉過身來,微笑地注視君毅,「被君君誇上天的俱樂部訓練場,我也想見識一下。」
很快,透不過氣來的人成了君毅。
從聶倩倩的口型,姬時意知道了青年的名字:衛之。
「我是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有人可以。」君毅環顧左右,突然扯著嗓子大叫,「好巧啊,這不是楊月茹本人嗎?在季風見到你真人,太意外了!」
在懷念起那段低落時光時,可達鴨眼中閃動溫潤的光芒:「有整整半年時間,我什麼都幹不了,每天躺在床上哪裡都不想去,覺得一切都沒了意思。」
君毅拉了拉帽檐,狡黠一笑:「謝謝大姐的好意,不過作為一個糾纏小叔的嫂子,應該教不了戀愛課。我勸你,趕緊離開這裏。」
「老闆現在下車會被拍到的,得低調……」
「在商場錙銖必較,硬上也要把對手逼死。談個戀愛卻縮手縮腳的,活像個小男生,你說是不是有病?」
姬時意皺眉,指著邊上的毒舌Eva:「你說。」
「哪裡,常聽君毅提起衛之大神,當年W俱樂部的創始人。」姬時意故意把「當年」兩個字念得清脆響亮。
君毅遙望著他們狼狽的背影,臉上毫無高興之色。她本想來解決的問題,其實並不能由她一個人解決。
「別的或許換過晶元,這台是原裝的。」
「我以為戴眼鏡看上去會更斯文穩重一點。」說著,他把眼鏡摘下隨手插在口袋裡,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這樣是不是更像你衛之哥?」
可達鴨說得沒錯,變化的並不是衛之,而是日漸成長的自己。君毅接過熱巧克力,對衛之甜甜一笑。
「小叔叔,同學也告訴你,姬時意仗著點才華心高氣傲,創業一分錢都沒用家裡的,平時自戀又傲慢,普通女人統統看不上,而且他向來斤斤計較、心胸狹窄,最不喜歡別人叫他『富二代』。」
話題莫名其妙地又繞到了衛之身上。兩人聊了一會兒過去的事,可達鴨沒有見過衛之,只是從俱樂部的各種傳說中聽聞過大神的事迹,不免好奇。最後在談到衛之與君毅的關係時,君毅只是嘆氣。
「對,我是心情不好,你不想和我說什麼?」
「時意……我找你好久了,你都不肯見我,我實在沒有辦法……我真的有事找你商量。」說著,她單薄的身形,柔若無骨一般向他靠過來。
「這是兩回事!」
就在君毅摸出手機要打給他解釋時,冷不丁地有人叫住了她。
一整個下午,她都沒等來姬時意的微信,又不能當著倩倩學姐他們的面,堂而皇之地給萬惡的資本家打電話。
就像是豺狼嗅到了空氣中的生肉味,散在季風科技周圍的娛記立刻成群結隊,扛著長槍短炮而來,跑在最前面的是離側門最近的大叔青年二人組。
「我懷孕了!」楊月茹美麗的面孔抽搐。
有無人機界的「蘋果公司」美譽的季風科技,終於開始與SL在個人市場過招,儘管M國法令禁止聯邦部門和機構購買使用外國製造的無人機,但這阻止不了普通消費者的熱情。人人都想擁有一台曾經要幾萬美金,現在只要幾百美金的無人機。
金少大驚失色,趕緊把她抱起。
在商場上,無論是多被動、多激烈的談判,他都不會動氣,甚至覺得只有把對方逼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撕了他,才是勝利時刻。而面對君毅,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只要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會被她牽著走。
初號小季風連上電腦,複雜的代碼立刻呈現在屏幕上。衛之飛速地敲擊著鍵盤,屏幕的熒光反射在他再次戴上的眼鏡上,閃過一道道亮光。
「季風佔據了北美市場一半的銷售份額,不了解也難。」衛之聳了聳肩。
「不會,季風並不是急功近利的企業。」長久沒有說話的君毅,突然說道。
「也是,姬總最近也挺忙。」衛之笑了笑,意有所指。
在競速無人機的賽場上,每個操作都在分秒之間,別說走神了,就算眨一眨眼都差之千里。君毅一身冷汗,她差點平白無故地讓疾風炸機了!
「你有沒有發現衛之這次回來,眼神總追著君君,反而君君躲躲閃閃的?」聶倩倩小聲說。
如果是過去,君毅一定會立刻答應,恨不得立刻啟程。可現在,她很猶豫,衛之變得陌生,他說的話、做的事都不再是記憶里的樣子。另外她若是真去了M國,俱樂部的比賽、學校的朋友們怎麼辦……還有姬時意,他會怎麼想呢?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一點不在乎眾人打量他的怪異目光。良好的心態、專註的意志,讓可達鴨在起飛后,輕鬆擊敗了所有對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小看他。
「過來幫忙啊時意,要出人命了!」
「聽說季風的老闆,是個愛好節約成本的人,你們是如何說服他投資俱樂部的?」衛之突然問。
「嗯,這樣好點。」君毅沒有說真話。她能感覺到衛之身上的變化,不明白為何聶倩倩和卓凡都對此視而不見。
「幹什麼……」姬時意惱怒地回頭看去,幾乎脫口而出的咒罵在看到那張臉時,猛地收住。
可這一次,君毅卻沒有歡天喜地地接受,她一臉震驚,整個人往後縮著,肢體語言忠誠地表露了沒有說出口的想法。
可惜身為聶倩倩好友的君毅並不那麼認為。
來自衛媽媽的邀請,令君毅難以抗拒。
君毅心中一顫,他都聽到了!
君毅心裏很亂,從未說出口的孤單和被遺棄感,在四年的時光里,漸漸被高速飛行的無人機甩在了身後。就在她幾乎要習慣沒有衛之的生活、忘記過往時,衛之卻突然出現,再次遞上一份她長久以來都求而不得的溫暖。
不久,網路上姬時意的黑料陸續消失,不少公眾號收到了法院傳票,有些記者甚至被吊銷了執照。
「高清大圖,前幾天機場拍到的。」一個記者模樣的人,晃著單反相機給身邊的小弟看。
君毅聽了心裏泛起反感。一開始的確是她假裝順從,但後來他們互相了解,變成了朋友,如今甚至是朋友之上的關係。
姬時意一抬頭,正好看到站在路口等著過馬路的君毅。她身材矮小,棒球帽檐又遮住了一半的臉,他卻能從人群中一眼認出。
四年的時間似乎沒有在兩個大男人身上留下任何間隙,明明許久沒見,卻像是昨天才剛告別。
「天黑了,我該走了。」
「那好,我叫卓凡在俱樂部等我們一下。」聶倩倩說,「今天下午是放假的,場地沒人。」
「太好了君君,和圖書以後你能和衛之在一起了。」聶倩倩為她感到高興。
聶倩倩給姬時意的感覺與月茹十分相像,表面楚楚動人,實則心懷叵測,唯一能讓他繼續與聶倩倩公事公辦的理由,只有君毅。
「前輩,我想了個標題: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汽車喇叭聲。
聶倩倩趕忙替她說話:「我們君君長大了,衛之,你可不能再把她當小朋友看。」
君毅從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她彷彿一朵攀附在衛家這棵大樹上的花|蕾,衛之就是她賴以生長的枝條。而現在,她開出了花,長出了根,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理想,時刻想著乘風而去。因此,當衛之再次設法將她圈在身邊時,她生出了百般猶豫。
充滿科技感的大平層空間亮起來,彷彿是托尼·史塔克的豪華操作間。頂級的無人機組件隨意擺放在各處,建模處理器、切割機床、高速3D印表機一應俱全。季風的工程師經常來這裏與飛手們交流競速機的體驗,與其說是俱樂部的工作室,不如說是季風的研發後花園。
姬時意從未像現在這般感到過滿足,他快步走起來,撥開面前紛雜的人群,迫不及待地跑出通道。
「我不干涉飛手的生活和比賽,何況君毅並不是季風的合約飛手。」姬時意裝作若無其事,只覺得心在滴血。他底氣不足地移開了眼,因此也錯過了君毅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衛之哥,你討好我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吧?」
「我媽本來是想和我一起來看你的,但君君你知道我爸心臟不好,上海的冬天太冷,她得留在廣州照顧我爸。如果我媽知道你因為朋友的約定沒法去,可能會很傷心呢。」
「看得出熬夜好幾天,介於亢奮與疲憊之間,強打起精神,所以狀態還不錯。」Eva抬了抬黑框眼鏡,「可惜選的領帶顏色太難看。」
她要見到姬時意,告訴他內心所想之事,不再讓流言蜚語和欺騙隱瞞橫亘在兩人之間。
君毅點了點頭:「季風給了合同,很多飛手都簽了。」
卓凡剛要跟著去,突然被身邊的聶倩倩拉住,他疑惑地轉頭看她。
一臉傷的月茹,微微一顫,似冬季枝頭凋零的枯葉。
「猶豫不決,並不是什麼壞事。」可達鴨開解她,「人嘛,一生都在猶豫,就比如我。我有沒有說過,剛失去雙腿時,我考慮過死?」
平白無故被人這麼講,君毅自然很生氣。
「我只是就事論事。」君毅心虛,彷彿真的是在維護誰。
副駕駛的Eva皺了皺眉:「今天是陰天,戴墨鏡會更醒目,他知道嗎?」
不能再這樣下去,他會搞砸的。姬時意瞥了君毅一眼。
「我不強求。」他低聲自語,彷彿是要以此說服自己。
就這麼幾個字,君毅立刻發現,姬時意狀態不對。他平時雖然傲慢又狂妄,但絕不會氣急敗壞地與人說話。是碰到了不順心的事?
君毅剛想說話,手背就被捏了一下。衛之對她安撫地一笑:「我知道君君還在考慮,不急。只是先問下俱樂部的投資人,畢竟你是隊長。」
姬時意煩躁地甩手,可君毅動作更快地一把拽住那條韭菜色的領帶,用力之猛,險些把不在狀態的姬時意給帶倒了。
君毅立刻站直了,瞪圓了眼無措地望著他。
四年的時間就像一層磨砂的玻璃,把過往鮮活的記憶相隔得模糊不清。
極限運動是屬於歐美人的,競速機在國內並不普及。就在可達鴨驚嘆到底是哪位高手操縱了這架無人機時,無人機飛了回來,繞著飛手「刷鍋」(競速無人機術語,繞著固定目標盤旋轉圈)。
「姬總,」衛之拉著君毅的手,「我準備帶君毅去M國讀書,沒有什麼問題吧?」
血腥味從交纏的唇舌間蔓延開,姬時意竟感到內心無比暢快,這是他應得的,再痛一點都無妨。
「是嗎?真可惜啊。」衛之勾了勾唇,「我爸媽很想念你,每次他們見我都說『君君怎麼不來看我們啊,是不是你欺負人家了,讓君君不敢來了』。為了給我正名,過年去看他們一次如何?機會難得,他們只有春節幾天在國內。」
而對方也好不到哪裡去,姬時意眼圈漲紅,雙唇染著血色,彷彿他才是被輕薄的那位。他退了一步,舌尖舔了舔破皮的嘴角,喉結滾動。
「停車。」姬時意拍了拍馬助理。
衛之總能將君毅的前路鋪好,無論是練習散打自保,或是成為獨當一面的飛手,還是惡補成績考上A大。在每一個人生轉折的岔路口,衛之總像是一盞明燈引領著君毅,為她做出每一個關鍵決策,而今他又來把她帶出國了。
「好痛……肚子好痛!」
今日的楊月茹穿得更少了,一件低胸的天鵝絨短裙,幾乎掩飾不住她越加豐|滿的身材。君毅的視線從楊月茹臉上的大黑墨鏡一直滑到她微突的小腹,驚訝不已:「你胖了。」
幾天後,國際機場到達大廳。
「喲,終於笑了。我還以為,君君不和我親了。」衛之誇張地鬆了口氣。
君毅是來接他的!真是心有靈犀,不愧是他的小貓。
「你是說這事。」君毅鬆了口氣,全身的防備突然放下,「是啊,衛之哥這幾天在上海。」
瞬間,姬時意只覺得眼角隱隱作痛,早已被君毅處理妥當的傷口,就像再次被那人狠狠地撕開。
可就耽誤了這麼一會兒工夫,來往的人群中,便再不見到心心念念的人。
怎麼回事?
姬時意本來就在氣頭上,現在更是火冒三丈。他一點都不想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明明和君毅在一起的時候,什麼都可以忘記的。
少年氣的直率不加掩飾,刺得月茹一身雞皮疙瘩。她不明白,一個什麼能耐都沒有、毫無背景的小姑娘為何能愛得如此理直氣壯。
一篇比一篇翔實可信,就像作者親眼所見。閱讀過萬,點贊上千,由此可見姬時意的當前熱度。
「君君?」身邊的聶倩倩柔聲問,「好不好?」
那是一個嬌小的姑娘,視頻上抖動的干擾條紋沒能遮去她臉上自信的笑容,干擾的條紋像是她背後藏著的隱形翅膀,隨時都能夠迎風飛揚。
瞬間,君毅想起環球港站時姬時意信心十足的模樣,如果當初真是王牌學長上場,姬時意恐怕另有打算。渾蛋,他難道不知道投機取巧會令俱樂部直接喪失資格嗎?!
「笑話。」姬時意的眼神更冷了,渾身的尖刺從斯文的表皮下冒了出來,散發著令人害怕的壓迫感,與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如出一轍。
姬時意透不過氣,掙了幾次都掙脫不了。於是他便不再與君毅角力,仗著身高將君毅禁錮在懷中,捏住她的下巴,一低頭便狠狠吻上毫無防備的她的雙唇。
「我道歉,是我狀態不好,過兩天我們再談。」姬時意退了一步。
青年被熱情的君毅撞得後退了兩步才穩住,眼鏡都差點被撞掉了。他趕忙伸手虛籠著君毅,把人扶正。然後,他們又熟稔地說著些什麼。青年揚起笑,笑容溫暖而含蓄,令人如沐春風。而君毅則眨也不眨地仰望著他,就像虔誠的教徒膜拜著自己的神明。
但月茹有一點說得沒錯,姬時意和她的關係的確是單方面的,姬時意喜歡她,卻對她沒有任何要求,甚至在聽到衛之要把她帶去M國時,也沒說要她留下來的話。
月茹失去重心向後仰去,表情震驚。她不相信曾經許過山盟海誓的人,竟會如此絕情。
衛之的目光落在休息吧台後的動態照片牆上,隊員的電子影像輪番滾動。很快,牆上浮現一張君毅和姬時意的合影。那是在賽車場拍的,君毅坐在超跑的副駕駛座上,她邊上的男人戴著一條醜陋的綠色領帶,單m.hetubook.com.com手靠在車窗上,得意揚揚地注視著她。
W飛行俱樂部是由衛之和卓凡一手創建,早在四年前,W俱樂部已經獲得世界錦標賽的參賽資格,可惜隊長衛之突然宣布退出,俱樂部只得放棄了比賽。如今他再回來,W飛行俱樂部的一切似乎都變了,也什麼都沒有變。
衛之突然看向聶倩倩身後長久沒有發聲的君毅,勾了勾唇。
下一秒,他的小貓就投入了一個陌生人的懷抱。
姬時意的火氣噌地就上來,胸中又悶又躁,幾乎無法思考。
「不放!」君毅死拽著不鬆手,彷彿只要一鬆手,就會失去什麼。
君毅長久的沉默,令衛之嘆了口氣,他低頭看了看表。
「所以呢,你考慮了半天還是要和衛之離開,是嗎?」
一個總在心裏描繪的人立在面前,她卻生出疑惑。衛之哥的眼睛是這樣的嗎?衛之哥說話是這種調調嗎?衛之哥會對我這般笑嗎?
領帶是君毅從聶倩倩的禮物堆里隨機抓的,毫無誠意可言,卻被姬時意視為珍寶。她的報應來了,如今兩人之間本就不堅固的單方關係,就像這條可笑又刺眼的領帶一樣,被姬時意輕易解開。
理想?呵……
「戴眼鏡了,看上去真像那麼回事。」卓凡伸手與衛之相握,「科學家Dr.W。」
「小子有悟性啊!」
金少也趕緊拽住姬時意,幫腔道:「怎麼說月茹和我們也是發小,不就是向你哥低個頭嗎,偏要見死不救?」
君毅這才發現,衛之何嘗不是在小心翼翼地接受嶄新的自己呢。
見這場面,美人變了臉色,只得戴回墨鏡坐進車裡。身邊的西裝保鏢再顧不上君毅,紛紛上車。一行人囂張而來,落荒而逃。
姬時意把手機按掉,但手機又響了起來。
「毅哥,小心前面!」
「放開!」
「不是那樣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倩倩姐要這麼說,雖然一開始我的確是為了俱樂部……」
「不,沒有,怎麼可能。」條件反射的三連否認並沒有掩蓋住她的驚慌。
「老闆是不是有病?」Eva問。
他不得不深呼吸,才能緩緩吐出幾個沒有感情的字:「你在這裏幹什麼?嫂嫂。」
「哎,君毅給我發過微信。」馬助理關導航的時候有新奇發現,「怎麼都是這種內容?」
「受苦?讓你整天提高演技巴結投資人是挺苦的。另外,真謝謝你替我說話,姬總人還可以,呵呵。」
姬時意眉心一蹙,手指不由得握緊了。
她連下了兩層,到處尋找,可哪裡都不見姬時意的蹤影。
「老闆!」馬助理從車窗里探出頭,「我們得走了。有記者埋伏,我看到閃光燈了。」
季風科技突然成為網紅聖地,各路人馬紛紛前來打卡。為了防止公司被無關人員騷擾,樓下的安全措施加強。上次那位擅自給姬時意債主刷門禁的前台小姐姐,已被換成了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婦女。
君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怎麼說她也算得上顏粉吧。
這時,熟悉的手機鈴聲,從工作室某個角落冒了出來。
四人來到二樓的俱樂部工作室,門竟然沒鎖。
君毅趕緊把帽檐扶正,兩次了,衛之把她的帽子拍歪,就像對小孩那樣。
「車來了,老闆。」馬助理喜氣洋洋地跑來,在看到另外兩人時愣了一下。
無人機從南浦大橋的斜拉索頂端一躍而下,在接近江面時又猛地拉起,橫滾飛入大橋立柱下。它飛得太快,一口氣掠過廊柱隧道沖向江面,狹窄的視線突然開闊,它乘風破浪穿越一切阻礙,彷彿沒有什麼可以讓它停下。
見姬時意轉身要走,君毅連忙抓緊了手中的領帶。但這一次,姬時意卻並未因此止步,領帶的另一頭空蕩蕩地垂著。姬時意在強吻她之時,以進為退,把領帶解了。
通宵達旦才把M國的工作時間壓到最短,姬時意疲憊不堪,是靠著亢奮勉強維持著精神,碰巧又在機場看到那樣一幕,差點當場神經衰弱。
心中的抑鬱化作了尖銳和刻薄,月茹憤怒地將其吐了出來:「我猜,你喜歡姬時意?」
「知道……吧。」
滑動手機的動作驀然停頓,姬時意呼吸一窒——君毅和聶倩倩站在一起,小臉上笑容盈盈,期盼地望著通道口出來的旅客。
兩個娛記愣了愣,恍然大悟:「原來你是黑粉!」
可達鴨將優勢保持到了最後,一對一的比賽可達鴨獲勝是常有的事,但這次,敏感的少年卻發現了什麼。
在利用女性優勢方面,聶倩倩是專家。接著,她就把君毅是如何陽奉陰違的各種趣事說了一通,包括提醒姬時意的生日的烏龍和那條韭菜一樣的領帶。
「喜歡你這種小姑娘不過是他一時性起。一個女學生能給他什麼?姐姐教你一件事,一個男人如果真喜歡你,絕對不會告訴你要保密。不公開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準備隨時抽身,到時候你就哭去吧,你知道姬時意是多狠的人。」
「啊?」君毅失望極了,「衛之哥再考慮一下嘛,我能贏得比賽的,我贏給你看啊!」她忍不住炫技,想讓衛之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強多快。
衛之輕笑,走到君毅身旁,將她從聶倩倩身邊拉過來。
「我說過會帶禮物來。」衛之修長的手指將文件推到君毅面前,「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
直到火熱的視線被另一個人的背影完全擋住。
同一架飛機下來的青年,與姬時意擦肩而過。或許是金邊眼鏡折射出的書卷氣,或許是舉手投足之間的溫文爾雅,莫名地,姬時意抬頭看了他一眼。而那一眼也越過了青年的肩膀,看向了不遠處黑壓壓的接機人群。
還沒等馬助理反應過來,姬時意已經撇下幾人向機場大門走去。
現在,他的心情更差了。
開局全憑一張圖,內容全靠自己編!
有那麼幾年,君毅是在衛家度過的。從小就失去父母的女孩,因為這對充滿愛心的夫妻,變得開朗起來。她每天跟著衛之讀書、組裝飛機,真的以為自己就是衛家的孩子,直到他們也突然離她而去。
綠色的領帶是很特別,特別像根韭菜。不過有姬時意這張俊臉相襯,說不定能成為明日時尚。
「小聲點……頭痛。」
月茹當然不願姬時意走,姬時意是她最後的希望。
姬時意覺得自己心態都崩了,本想在見到君毅前先睡一覺,免得一開口就控制不住脾氣,結果這一覺睡出了夢魘。
衛之深深地看了君毅一眼,說道:「走吧。」
自從那晚,君毅就沒再聯繫姬時意,關於他的消息卻總是頻繁出現在君毅和眾人的視野中。
初吻都是懵懵懂懂給了人,她哪有什麼親吻換氣的經驗,只覺渾身發熱,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最後,她不得不用力推開他,才喘了一大口氣,一雙貓眼裡就要冒出火苗。
衛之主動伸手與姬時意相握:「感謝姬總照顧我們君君,小姑娘脾氣挺倔的,給你添麻煩了。」語氣就像出門前把寵物寄養在了別人家,現在旅行回來把她接走,順便感謝一下照看的人一般,給人一種物歸原主的理所當然之感。
「對,我喜歡他,而且他也喜歡我,我們只是沒有公開而已。」君毅大方地承認,「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老闆,是大姬總的夫人被記者堵住了,要不要去幫忙?」馬助理問。
「其實……姬總人還可以。」她試圖反駁。
姬時意快速走向十字路口,幾步之間,已構思了千言萬語,準備誠懇又不失體面地與君毅好好談談。眼看就要走到她的跟前,只見少女轉了個身,朝馬路對面走來之人,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說得對,我得去解決我的麻煩。」君毅情不自禁地擁抱了輪椅上的少年,「謝謝你可達鴨。還有www.hetubook•com•com,幫我和教練請假,我出去了!」
「原來月茹就是傳聞中的嫂子?不過他們明明離開那麼遠,姬時意的臉還特別臭,不像是有奸|情。」
「你要和衛之去M國了?」姬時意緩緩吐著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刻薄,可話到嘴邊又變了味,「很好,去吧,恭喜你夢想成真。」
「抱歉,借過。」
過了很久,姬時意才吐出了一口氣。
「當時我就想,」可達鴨的目光落在殘疾的雙腿上,「不能走路又有什麼關係,我或許能飛呢。」
「衛之想把君毅帶去M國,他和我商量最好的辦法就是娶她,反正年紀也到了。」
衛之挑眉,略感意外:「君君,你對俱樂部的投資人多了解?」
姬時意改到微信界面,動了動手指發了條信息過去。
姑婆病逝后,尚未到自立年紀的君毅,必須有其他監護人,否則就要被送去孤兒院。她在地下室哭了很久,當時是衛之的父母向她伸出了援手。
君毅被前台阿姨看得渾身不自在,又不想打電話給姬時意,只能採取老辦法,出門左轉,守株待兔。
但聶倩倩敏銳地發現,君毅不在狀態。
「君君原本對衛之有多喜歡我很清楚。現在只是時間將他們分開了,既然衛之有這個心,我們就應該極力促成這件美事。你就說,幫不幫吧?」
「怎麼說話的你?」馬助理立刻表示不滿。
說著,他順手又拍了拍君毅的帽子。
過去,君毅就像是衛之的小尾巴。衛之喜歡去的地方有君毅,衛之喜歡玩的無人機君毅當寶貝。而現在,除了剛見面時激動不已的擁抱,君毅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喜悅。看上去,她與衛之之間甚至有些生疏。就像一隻呆萌的小貓,長時間離開了原來的主人,重逢時即使記得對方的氣味,卻總感覺不對,猶豫不前。
「查不出就可以作弊嗎?我是想贏,想俱樂部贏得比賽,但不是這種卑鄙的做法!」君毅怒不可遏,「你這麼做,是玷污了所有競速機飛手的理想!」
君毅的貓眼倏地睜大,她還沒理清解決問題的辦法,像有千言萬語要與他言明,到了嘴邊卻無從說起,她只能訥訥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君毅又氣又惱,不懂為什麼有人能在這種時候,仍顯得性感撩人。
「這張是在公司門口拍的。」坐在副駕駛座的Eva眼尖,認出兩個娛樂記者蹲守的地方,「十分鐘前。」
「既然當初她選了這條路,」姬時意嗤笑出聲,「那就是她自找的。」
「怎麼會!」君毅笑得更甜,「衛之哥一直是我最親的人啊。」他不再是神明,不再是生命的全部,只是時光里最值得感謝的一位重要朋友。正因為理清了,才能發現。這種感覺真棒。
「新戰術?」隊友表示看不懂。
「好好考慮再答覆我。」衛之及時阻止了君毅拒絕的話,摘下她用來躲避自己視線的帽子,擱在一邊,「的確是我太心急,對你來說有點唐突。你慢慢想,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衛之迅速將小季風拆解,君毅看了心疼不已,前幾天他們才剛剛拼好它。
君毅應了一聲,鬆了口氣。目送三人下樓離去,她終於能躲開衛之的目光,理一理亂作一團的思緒。
兩個男人明明都體面地微笑著,周身卻涌動著一股暗流,讓身在漩渦中心的君毅汗毛豎起。她既不想讓衛之誤會姬時意,也不想叫姬時意討厭衛之,雙方在不同意義上,都是她重要的人。
國際機場到達大廳里,時不時有女性回頭張望,懷疑自己看到了明星。無論在哪裡,姬時意都能只憑臉受人矚目。放在平時,他或許會享受四面八方而來的驚艷目光,但此刻他只想快點見到某人。
公眾號里倒是沒提,不然關於孩子他爹的問題又是一番人性深討。
君毅把帽子扶正,表情超認真的。
這樣心高氣傲的人,在那天晚上發現自己被人耍了,當然會生氣,沒隔天解散俱樂部已經是他寬容大度。但君毅也很憤怒,他竟然打算靠投機取巧來贏得比賽,還和那個什麼月茹糾纏不清,簡直……
兩人說話間,君毅已經帶著衛之在場地里逛了一圈。君毅試圖找回小時候跟在衛之身邊做小尾巴的感覺,然而不行,她只是把氣氛搞得更沉默而已。
「什麼叫這種貨色!」君毅本覺得理虧,處處讓著姬時意,而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抹黑倩倩,貓一般的眼睛里有火焰在跳動,「你怎麼能這麼說倩倩姐?她是精明,沒錯,但都是為了俱樂部好啊。說起來,時意公主你不也是在利用我們嗎?讓王牌學長上場比賽,你根本就沒打算讓他獲得無人機的控制權。小季風是可以自主飛行的,你打算用這種手段獲勝!」
「送他們去醫院。」姬時意麵無表情地吩咐。
「老闆,打擾到您的約會很抱歉,但北美分公司有點事急需您處理。」
君毅賭著氣,不和姬時意聯繫,結果發現姬時意也沒來聯繫自己。
「別提了,家裡妻子管得嚴,君毅他們都說我娶了『師母』,哪有你逍遙自在。」
卓凡心領神會,把君毅支開:「君毅去把工作室的窗和門都關好。」
「怎麼了,我長得不像你衛之哥?」衛之勾了勾唇。
還沒等紅著臉的可達鴨答應,君毅風風火火的身影已經跑出了好遠。
「姬時意是我們君君搞定的,一開始的確快要打起來了,但君君的演技提升很快。」聶倩倩曖昧一笑,「當然也是因為我這個師父教得好。」
馬助理憂心忡忡地朝後視鏡看去,發現姬時意根本沒有聽他們說話。大老闆單手支著車窗,臉色灰暗不知在想什麼。
「那就兩圈。」
姬時意眼角一抽,目光陰鬱下來。萬萬沒有想到,被君毅供在神壇上的虛擬偶像,竟然有天仙下凡的一天!
君毅的確不再喝熱巧克力了,她更愛簡單的檸檬水。
「要不要去看看我們的工作室?」聶倩倩眼見著情況不妙趕緊岔開話題,「季風投了不少錢,最先進的設備都買齊了。」
收拾好房間,君毅拿出手機。
「被君君看穿了。今天晚上我得飛深圳,不能來看你們比賽了。」
「大姐,拜託你別說了!」馬助理恨不得堵上Eva的嘴,「老闆,您別聽她瞎說,像您這樣英明神武帥氣逼人多金又有才的男人,肯定招人喜歡,君毅那丫頭是一時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那邊是早上了,得關心下時意公主到底是怎麼了。按下了通話鍵,君毅屏息等了幾秒。
姬時意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他大可以走上前去強行將兩人扯開,而不是躲在電線杆後面,心裏直冒酸泡泡。
如果君毅足夠冷靜,或許能夠發現姬時意變得咄咄逼人,全都是因為那份交換生文件很有可能將她帶走。心高氣傲的時意公主不會主動開口求人留下,他說過不會幹涉她的生活,所以只能生著悶氣,順便把自己和對方都氣個半死。
君毅頓悟:「問題出在我身上?」
「君君,別看手機了,看看我啊。」
身後趕來的人急忙將月茹托住。或許是太緊張了,五根手指戴著的誇張寶石戒指,差點硌到女人裸|露的手臂。男人趕緊脫下一身華貴的皮草,披在永遠穿得很少的月茹身上。
「那我們還能用小季風嗎?」卓凡問。
國際電子消費品展上,小季風大獲成功的消息傳到了國內,媒體對於在兩國貿易摩擦日漸嚴峻的形勢下,中國製造的無人機能夠再次打開北美市場都驚嘆不已。再加上姬時意為人高調,槽點太多,一時間就成了全民關注的焦點。
「衛之哥!」她不想在姬時意麵前討論這些。
君毅詫異地盯著屏幕,眼睜睜地看到一連串莫名其妙的hetubook.com.com質問,迅速變成了顏色黯淡的一行「對方已撤回一條信息」。
「我是這樣想的,你先來我身邊,適應M國的生活,然後我會為你申請這裏的學校讀研。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再深造,來我老闆的公司工作。」
「幫她做什麼。」姬時意一臉嫌棄。楊月茹的事他一點不想摻和,都自顧不暇了。姬時意不由得摸了摸破皮的嘴角,丫頭真狠心,一連好幾天都不主動聯繫他。
「衛之哥,我們先走吧,姬總很忙的。」君毅拽了拽衛之。
「剛才經過倩倩的提醒,我發現我忘記說一件事了。今年過年來我家吧,最近幾個月我暫住廣州。」
競速無人機是單純的競技,飛手只能通過無人機的前置攝像頭看到景象,看不見側面也看不見上下,只看著前方。與其說是與他人較量,不如說是在完成自我的超越。
「又是你。」月茹記得君毅,在酒店時,這小姑娘披著姬時意的外套讓她吃了閉門羹,「你也來找姬時意?」
「我再說一次,姬家和我沒有關係。」
「不是說一起吃飯的嗎?我餐廳都訂好了。」聶倩倩試圖挽留他,給君毅更多思考的時間,「天黑就回家,你是灰姑娘嗎?」
衛之仔細端詳了幾台機器,最後把目光落在君毅曾飛行過多次,外殼傷痕纍纍的初號機上。
與他相對的美麗的臉蛋上,塗了濃厚的眼妝和粉底,卻無法遮蓋因戾氣而留下的受傷痕迹,楚楚可憐的淚眼中,彷彿有千言萬語難訴衷腸。
「時意公主!」君毅大為震驚,「你怎麼會在這裏?」
聞言,姬時意非但沒生氣,還勾著嘴角得意揚揚:「你不懂,她很特別,選的禮物當然也與眾不同。」
「姬時意是不小心,還是沒在意?」卓凡皺眉,「我們用過這台參加過比賽。」
「是你告訴她我今天回來的?」面對多管閑事之人,姬時意的聲音冷出冰碴兒來,「我趕時間,閃開。」
君毅飄忽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工作台上,幾天前姬時意就在那裡,和她一起修好初號小季風。他工作時一絲不苟的帥氣,以及凝視她時的款款深情,歷歷在目。
「夠了,我不想聽。聶倩倩是這種貨色也罷了,君毅你不準學她。」
「季風的無人機是不錯,不過不適合參加比賽。」衛之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繼續說,「自主飛行能力是大賽禁止的。」
他不再溫柔,敲開貝齒長驅直入,吻得毫無章法又霸道無比。慌亂中,君毅掙扎著,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衛之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杯熱巧克力塞在她手中,忽而又不太確定地問了句:「現在你還喜歡喝嗎?我記得小時候你一直讓我買的。」他笑得有些無奈,「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討好君君,倩倩說得沒錯,不能再當你是小孩子了。」
可偏偏呢,側門也有人把守。被那人看到的時候,君毅已經來不及掉頭走了。
「又沒睡覺?」君毅不答反問。
「毅哥,有心事?」
「到機場接了一個朋友,現在去吃飯,然後回俱樂部。」她又追加了一條,「時意公主,早點睡,熬夜影響心情啊。」
「我還沒考慮好。」君毅忽略掉他尖酸的言辭,「衛之哥只是好心,他怕我一個人在國內受苦。」
君毅拆開一看,竟是一份交換生的文件。
「查不出的,就算飛手本人也不會察覺出來。」
後座一片沉默。
剛坐上計程車的君毅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半,也就是M國時間的凌晨。
「你怎麼戴眼鏡了?」
她沒料到的是曾經蹲守的地方,早就有其他人埋伏。
「等等!」在君毅看來,姬時意是受到月茹的召喚走的,「別走,我們先把話說清楚。」
「所以呢,我們飛手才會有那句話——」可達鴨爽朗地說,「沒什麼糟心事是一圈爽飛甩不掉的,如果真有……」
自動門外的冷風撲面而來,吹得姬時意煩躁不已。他眯著眼睛,克制著胸口熊熊的怒火,更加急切地搜尋君毅的身形。
君毅也搞不清,為何曾經長在心尖尖上的人,現在的存在感卻不及姬時意那個渾蛋。
如果不想把君毅捲入奇怪的事件,最好現在走人。姬時意深吸一口氣,向兩人點了點頭,轉身坐進車內。
「這台肯定不行。」衛之指著君毅參加比賽的初號機。
「我現在過來。」說完,他就往門口走去。
姬時意點了點頭,心情愉悅又期待,彷彿已經見到了因自己提早歸來,君毅又驚又喜的表情。他摸出手機刷著黑珍珠餐廳列表,盤算著帶君毅去哪家。
他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摘下墨鏡,冷眼掃過親近的兩人,淡淡吐出兩個字:「好巧。」
「這裏。」他指著其中一段代碼,「當前模塊是關閉的,遠程指令可控。只要有高級許可權,任何人隨時能打開或關閉任何一台無人機的任何一個功能。這是季風高級無人機的通用配置,為的是在失去信號后,昂貴的飛行器能原路返回主人身邊。」
「你覺得衛之變了,也有可能,是你變了。」可達鴨一笑,「我們眼中的世界,眼中的對方,總是因為心境不同而發生著變化。舉個例子,以前小時候我們看父母,覺得他們無所不能是蓋世英雄,可現在你看有幾個人是服父母管的。」
君毅被兩人一唱一和說得尷尬無語,她不想讓衛之對姬時意印象太差,也不想讓衛之知道自己在國內過得有多麼慘。
馬助理是個人精,如果有他必須聯絡的事,問題肯定不小。姬時意閉了閉眼,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晰。
在君毅坦蕩的目光下,楊月茹越發辛酸,想她用所有青春陪伴姬家兩兄弟,如今換來的卻是姬時意一句「你自找的」,他連她的面都不願意見。
「姬時意和楊月茹?前輩,你超厲害啊,這兩人平時很注意不同框的。這麼說地下情是真的?」
見到少女眼中閃過了片刻的動搖,月茹在心中舒了一口惡氣:「小姑娘,聽姐姐的話,成人的戀愛不適合你。」
「老闆,您在聽嗎?老闆?」馬助理在電話里急切地招魂。
君毅回頭看去,只見一人懶洋洋地從背對著門口的沙發里緩緩坐起來。
「是啊,天黑了我就失去魔法,連君君都蠱惑不了。」衛之淡淡一笑,將文件袋塞進君毅的懷裡,「有什麼不明白的聯繫我。」
「你想說什麼?」鋼鐵直男卓教練沒有明白。
「衛之哥這次回來變了好多。」變得讓她無法與他親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就是感覺很奇怪,他不再是我以前敬仰崇拜的那個人了。」
和君毅親近的人都認為君毅仰慕衛之,一有什麼煩惱也統統來自他。然而君毅這些天都沒有想過衛之的提議。
「季風的競速機?」衛之伸手取了一台小季風拿在手裡掂量,「你們用季風的產品比賽?」
隊友的呼聲從通信頻道里蹦出來,君毅這才發現疾風偏離巷道,障礙門的柱子近在眼前。她連忙打桿改變方向,疾風顫抖著,擦著金屬框沖了過去,但切彎過大。可達鴨則利用君毅的失誤,完成了超越。
君毅趕緊再低頭看一眼手機,姬時意沒再說話,或許是終於睡了。
衛之的眼神有瞬間的閃爍,但很快恢復了常見的笑意。
「什麼,他們……我一直認為衛之把君毅當妹妹。」卓凡遙遙地看了眼走路都要隔開半米距離的兩人,「太突然了吧。」
姬時意從來沒有理想,只有目的,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唯獨這一次,僅有的一次,他懊悔了。可惜沒用,君毅心目中的男神,早就將他的伎倆拆穿。頭痛得要命,讓他幾乎無法思考,只是憑著本能固執地膠著在他最在乎的那個問題上。
「我春節和人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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