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才幾個月的時間,他又像那時候一樣,跌跌撞撞地回來了,然後重新將自己關了起來。」他頓了頓,說,「不過這一次不一樣,他似乎還記得你,雖然他不記得你是什麼樣子、是誰,但他一定還記得,有個人不可以忘記。」
然而他仍舊看著我,似乎並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
這麼胡思亂想著,我已經走到了樓梯口,我咬著牙脫掉了外面的羽絨服,然後走上了天台。
「所以,如果不麻煩的話,陸同學,願意去見見他嗎?就算是幫幫我這個老人家。」老人說著,伸手揉了揉眼睛,「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幫到他的。」
我稍稍有些在意,雖然江醫生和我分析過,許旻佑可能是追著我來到這座城市的,但是這完全沒有依據,現在聽到老人這麼說,我終於確定,江醫生猜得沒錯,許旻佑的確是因為我才來的。
「www•hetubook.com.com你好,陸同學。」他對我笑得很和藹可親,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生意人,他說,「我只是覺得好奇,好奇能夠讓許旻佑走出那間閣樓的人是什麼樣子。」
外面在下雪,我住的城市偏北方,所以一到冬天就很容易下雪。
頂樓的天台是我非常喜歡去的地方,因為很少有人會去那裡,偶爾心裏壓了太多的心事,我就會去天台,對著空氣說話,時間久了,那裡就成了一個寄託一樣,總覺得待在那裡就會平靜下來。
想到這裏,我不再猶豫,一步一步朝著角落裡的閣樓走去。
「他是許旻佑的爺爺。」
最終我一咬牙,還是換上了這條裙子,好在這兩年我並沒有胖起來,所以這條裙子勉強還能套上。我找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穿在外面,然後和媽媽說了一聲,就往天台走。
「他把自己關www.hetubook.com.com在一間閣樓里,好幾年他都沒有想過要到外面去,但是半年前,他忽然給我寫了一張紙條,他說他想來這裏。當時我真的好高興,我都不奢望他的病能夠治好,但他能走出那間閣樓也好。他一個人待在裏面,誰都不讓進去,孤孤單單的,我捨不得啊。」
「走出閣樓?」
他怔怔地望著我,眼裡有一抹迷惘,他朝我伸出手來,像是想要抓住我。我想起那天在倉庫里,他猛然朝我撲過來的樣子,那時候的他,眼睛里看到的我,一定也是一隻彩色的蝴蝶吧。
我停在了窗戶外,彎下腰,終於見到了他。
天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腳踩上去,留下深深的腳印。
一路上,我猜想過無數個可能性,但是當我知道許旻佑到底在什麼地方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那些猜想在現實面前一點兒都不夠戲劇化。
我伸手敲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敲窗戶,說:「許旻佑,打開窗戶吧。」
果然,江醫生的介紹讓我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江醫生指了指我,對許旻佑的爺爺說:「她就是陸南溪。」
我沒有想到,許旻佑藏身的閣樓竟然就在我家所在的那棟住宅樓的頂樓。
只是我從未想到,天台的角落裡,那間非常不起眼的閣樓里,有個少年將自己關在裏面,從十五歲關到了十九歲。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像是在回想什麼,我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拉著他蹲下身,我說:「許旻佑,你這個大騙子!你說好了,一定不會忘記我的!」
「他在哪裡?」我問。
老人說到這裏,眼圈有些泛紅。
他沒有忘記我,他努力地沒有忘記我!
三個小時后,我收拾了行李,提前放寒假回家,本來也離寒假不遠了,不過期末考試我是不能參加了,許旻佑的爺爺幫忙和學www.hetubook.com.com校溝通了一下,學校答應,可以讓我用平時成績的平均值作為最後的分數。
他張了張嘴,終於喊出了我的名字:「你是陸南溪。」
幾乎是一眼,我就猜出了老人的身份,他應該就是許旻佑的爺爺吧。
我對他笑了笑,說:「許旻佑,這次你一定要記住了,我是陸南溪,你要是再忘記我,我一定會揍你的哦。」
他對江醫生說起過,第一次見我,我像一隻淺藍色的蝴蝶。我翻了翻我的衣櫃,把我全部的衣服找出來,終於找到了那條淺藍色的裙子。那是一條夏裙,是我十六歲生日時媽媽送給我的禮物。
一串長長的腳印,走向的是躲在這裏默默看了我那麼多年的少年。
那是一位老人,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喝著一杯茶。
才走了一步我就吃不消了,這簡直太冷了,我想回頭,可是已經到了這裏,又怎麼可以回頭呢?而且許旻佑痛苦的時候,應該比現在的m.hetubook.com.com我痛苦千倍百倍吧。
他的眼神很急切,他似乎快要想起來了,但最終他只是干著急,急得額頭上全是汗。
每走一步,我的心情就變得更加焦急,想要馬上看到他,可又有些害怕,如果他認不出我來怎麼辦?如果我想盡一切辦法,他還是不認識我,那時候我又要怎麼辦呢?
「對,我是陸南溪。」
冬天室內供暖,就算穿這條裙子也未必會冷,但是以外面的溫度,穿裙子絕對會挨凍。
他的眼睛猛然一亮,然後他飛快地打開了窗戶,屋子裡的暖氣撲面而來,我爬上窗戶,跳了下去。
我雙手攏起放在嘴邊,說:「許旻佑!打開窗戶吧!外面好冷,蝴蝶要被凍死啦!」
可是當初讓他注意到我的就是這條裙子啊,如果不|穿這條裙子,他還能認出我來嗎?
這是一間不足二十平方米的閣樓,裏面大多地方都堆滿了書,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了一張寫字檯,平常他就是在這裏看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