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別提,一聲嘆息

我努力不去想那麼多,但是只要一想到他遇到這種事,我的心底止不住發酸,沈星沫的爸爸死了,他的天不得塌了!
裏面是長久的沉默。
這天,我去超市買生活用品,外面車水馬龍,人群熙熙攘攘。
「阿淵——」他為難地看著我,婉言拒絕。
我知道他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死亡啊,多麼悲傷絕望的字眼,這麼好的人,這世界上對我這麼溫柔的男生,他遭遇了這樣的創痛,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哦喲,不得了,不得了啊,管起老娘來了。」秦芳蕤叼著一根牙籤,肩頭披著一條毛巾,剛洗完的頭髮濕漉漉的。
「我還沒吃。」他的情緒聽起來非常不對勁,我的心不禁一下揪了起來,電話中傳來他粗重的喘氣聲。
夜深人靜的時候,沈星沫做了噩夢,他拉著我的手,要我別離開,他說,我只有你了。
秦芳蕤一手摸牌,絲毫不在乎我的嫌惡:「死丫頭你別惹我,我告訴你,剛輸了五百塊等著翻盤,沒心思跟你打嘴炮,盼星星盼月亮盼湘湘回,想不到等到你來和_圖_書掃我的興,哎,還來脾氣喲,說你幾句就走,什麼臭毛病,你給我站住——」
「肉吃掉。」我靜靜地坐在他旁邊,對著他笑。
「噢,好,好吧。」他眯著眼睛,抗拒了一會兒,皺著眉吃了幾塊五花肉,打趣我,「平時沒見你這麼關心我。」
「你——」我一時像被誰掐住了喉嚨,吞咽了幾下口水,說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我的腳不受控制地往校外走去,「你在哪?」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不吃飽,怎麼有力氣悲傷。」我不管他的拒絕,拿下他的盒飯,換了這罐湯,「唔,還熱呢,趁熱。」
也就是在我們坐在長椅上邊吃邊說話時,有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她開口喊著「沫沫」。
「爸爸去接媽媽下班……雨天路滑發生了重大車禍……爸爸在車禍現場死去,媽媽昏迷不醒……被送進了醫院……我昨天半夜才趕來……」他像一台冰冷的機器,機械地吐著幾句話。
「嗯?你來了。」他頎長的身軀轉了過www•hetubook•com.com來,眼眸無神,散發著憂傷,我心裏的酸澀感一齊湧上心頭,扯住他的袖子,只會這三個字,「沈星沫……」
有人生不如死,有人不知人間疾苦。
彼時的他,已經沒有了第一眼見他的那般脆弱,在我的極力要求下,他才肯吃一點東西,看著他手中的米飯,才扒拉出雞蛋那麼大一個口子,他已經不想吃了。
我快速地走進房間,重重地關上門,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沈星沫……」我用最大的力氣,對他揚起嘴角笑。
我望著眼前沒半點精神,憂鬱寡言的男生,心頭滑過一陣顫抖,隨後來到的卻是一陣陣的苦澀。
後來,他沉沉地睡去,沒有再說話。
沈星沫忽然給我打電話,我一直很少跟人打電話,他也一樣。
我很好,我不怕的。
夜色包裹著那個黑色的身影,他靜靜地站著,看著醫院後面的山,那裡黑漆漆一片,沒來由讓人覺得壓抑。
每次見到我,他臉上都是難以抑制的喜悅,跟我打電話,次數少,但常常單從語氣中就能和圖書感受得到他的開心。
就像我不願自己的心酸被他察覺一樣,他也並不想讓我知道他心裏的錐心之痛吧。
很久,話筒里才傳來他輕不可聞的一句話:「我爸去世了。」
沈星沫的姑媽待了一會兒回去了,我走到沈星沫的身後,陪著他。認識他這麼久,似乎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以前,我也是用這樣的話安慰別人,可是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是一句謊話,明明害怕得要命,明明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深知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只能在這種小事上監督他。
「市明醫院。」
我那麼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帶給我的溫柔,卻不曾考慮過,沈星沫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會有喜怒哀樂,會遇到天災人禍。
放一放,不能改變的事先放一放,現在他的身體最重要,過度悲痛,不按作息吃飯休息,準會搞垮身體。
夜像死水一般沉寂,月光照亮了靜坐的我,不知從何時起我變成這樣的,看到沈星沫難過,我的眼淚已經浸濕了我的眼眶。
「嗯,吃了,你呢?」我把電話和圖書換了一邊,走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回答他。
「你才不得了。」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外人在場,也敢頂撞她。
到網吧跑了三趟,去了幾家公司面試,有一家文化發展公司,有意向錄取我,職位是一個小文員。
「怎麼?不開心了?」我一本正經地板起臉,把買來的瓦罐湯遞到他面前,「這個也喝掉。」
走廊里靜悄悄的,沒有其他人,他站在盡頭,我站在這一頭,我輕步走過去,或許他太出神了,我走到他身後了,他都沒有發現。
沈星沫,你一定很怕吧。
沈星沫放下喝了一半的瓦罐湯,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跑過去拉住婦人的手:「姑媽,我媽醒了?」
安慰一下他吧,雖然他說得那麼輕鬆,但我知道,他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礙才告訴我這件事。
抵達醫院的時候,他站在醫院的走廊外發獃。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竟然一無所知,我算什麼朋友?
我忽然想要狠狠地補償他。因為工作地點問題,我謝絕了文員那份工作,開始全心全意為沈星沫忙活。寢室內不可能做飯,https://m.hetubook.com.com我回了家,順便把大部分行李帶了回來。秦芳蕤不得了,和她的那些牌友在家裡搓麻將,我進門的時候,裏面烏煙瘴氣。
而我在日後的人生中,還有那麼多未知的路,等待我一步步走完。
「好好吃飯了嗎?」他的聲音總是這麼溫柔,聽起來有幾分沙啞。
「晚清命苦,老沈丟下你們母子兩個,以後的日子——」婦人擦著眼睛,沈星沫強忍著眼裡的淚水,反而安慰她,「姑媽,我很好,我不怕的。」
「你是不是有事?」我又問了一遍。
可世界本就不公平,什麼都沒有改變。
「沈星沫,你沒事吧?」我有點擔心他。
「別說,別說了。」我用雙手圈住他的腰身,他身體一僵,隨後慢慢放鬆下來,將沉重的頭靠到我的肩膀上,一言不發,恍然間一下子蒼老了。
我收拾了下椅子上的殘羹冷炙,把它們倒進垃圾桶,然後去病房門口,沈阿姨安靜地睡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沈星沫的姑媽忍著不哭出聲,沈星沫背對著我,肩膀微微發抖。
「麻將室可以去,你搞到家裡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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