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鹿城的夏風
04

現在想來,如果那時候沒有那麼急切地想要得到那種東西,後來就不會那麼狼狽地逃跑吧。
而且算起來,我和舒海寧之間,從我撿到他的那天起,就是我一直纏著他說話,是我一廂情願要和他做朋友的。仔細回想,他對我的回應並不多。
在這人來人往的校園主幹道上,他迎面朝我走來,我遠遠地再次認出了他,他竟在朝我一步步走近,最後與我擦肩而過時,隔著那麼近的距離也沒有認出我來。
「校長好,我爸爸也經常提起您呢!」我將資料遞給校長,笑著說道。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同學們都已經下課了,原本安靜的校園一下子喧鬧起來。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我和唐瑞澤身上,因為在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中間,穿著日常服裝的我和唐瑞澤特別顯眼。
那是一個擁有一雙藍色眼眸的少年,他身邊跟著一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女孩。
「並不是不對。」唐瑞澤解釋道,「只是很少有人會像你這樣坦率hetubook.com.com地承認,很多時候人們更傾向於把心事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不過,你這樣才是雲雀。雲雀,保持這樣就好,有時候坦率也是需要勇氣的。」
「這個……」我想把紙袋子遞迴去,站在一旁的唐瑞澤卻替我接了過來。
「舒海寧?」我下意識地將這個名字念了出來。
在辦公樓里,他不過是一個側臉,我甚至沒有看到他標誌性的藍眼眸,就憑直覺將他認了出來。
唯獨像現在這樣,逆著人群與那個和十年前不一樣的少年偶然擦肩而過,是我完全沒有料想過的。
我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我的視線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掃了幾眼,突然有一個身影不期然地闖入了我的視線。
因為在這之前,我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存在這種情緒。
我和唐瑞澤是逆著人群走的,走了一半我才意識到,他們應該是去食堂吃飯。
「原來失落是這麼一回事啊!」我從不懂這樣的心情。
我愣了hetubook.com•com一下。
是我給他取了現在這個名字!
進了校長室,校長剛打完電話,見到我進來,便笑著站起來:「是雲雀同學吧,你爸爸以前還是我的學生呢!這一眨眼,學生的孩子都這麼大了。我還記得你爸爸是我帶過的最聰明的學生,聽說一路讀到博士,現在在國外從事科研工作,我甚是欣慰啊!」
無論曾經多要好的兩個人,一旦分開了,一旦時間超過了一定長度,那麼無論怎樣的羈絆都會消失吧。
是我第一個和他交朋友,也是他那時候唯一的朋友!
那傢伙會認出我嗎?
接下來就是唐瑞澤和校長相見恨晚的聊天時間了。
「感到失落嗎?」唐瑞澤在我身邊輕輕問道,「那個少年就是舒海寧吧!」
我緊張著又期待著。
「那個……不用了。」我說道,「我在家複習就好,以免打擾到其他同學。」
我不太能理解唐瑞澤的話,回頭看了一眼,舒海寧和那個女生的身影早就混在人群和-圖-書中消失不見了。
十年未見,認不出我也是正常的吧!
陌生的讓我無所適從的情緒,原來就是失落啊!
失落?這種懸著的心一瞬間往下墜,連帶著全身力氣都被耗光,彷彿想要抓點兒什麼,伸手卻什麼也抓不住的心情,就是失落嗎?
十年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身高、長相、聲音,甚至是氣質。
那時候的我內心很脆弱,總是渴望著一些東西,比如朋友和夥伴。
我趕緊用手背擦了擦,聳聳肩說道:「好像是有點兒生氣,他怎麼可以認不出我來呢?不過,畢竟我們十年未見了。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什麼樣的感情都抵不過時間的洗滌啊。」
明明十年前我離開的時候,舒海寧才八歲,如今過了十年,十八歲的舒海寧長成了什麼樣子,我並不知道。
「嗯,也是,以你的成績,國內的高考完全不在話下。」校長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紙袋子遞給我,「不過,我還是要把這個給你。這是我們學校的女生校服,你如果感興趣和_圖_書,隨時可以過來聽課。最後這幾天,老師們也沒什麼好教的了,主要是幫大家梳理重要的知識點,你如果不喜歡,也可以不用來。」
這時,有一群人從我身邊走過,等我再去看時,那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後。
那時候的我竟然想要很多朋友,想要很多夥伴,多麼天真的想法啊!從小就像「怪物」一樣的我,怎麼可能如願擁有那種東西呢?
「為什麼?」我不明白,「心裏怎麼想的就應該說出來,這樣不對嗎?」
「哈哈,是嗎?」校長將資料接過去放在辦公桌上,「離高考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你要來感受一下我們學校的氛圍嗎?」
他可以和任何人談笑風生,我卻不行,我學不會他的交際方式。
他們迎面朝我走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臟忽然揪緊了,我竟然有點兒緊張。
不,應該說我沒有想過,他從對面走來卻絲毫沒有認出我這樣的情況會發生。
為什麼會覺得他是舒海寧呢?
「雲雀,你在生氣嗎?m.hetubook.com.com」唐瑞澤拽了我一下,我仰起頭看著他,眼裡竟然氤氳著水汽。
是我在海邊發現了他!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沒有,只是看到一個人有點兒像,應該不是吧。我們走吧。」
其實我並不是沒有想過,再次與曾經唯一的朋友相遇是什麼樣的情景,反覆想了很多遍,甚至連我臉上該露出什麼表情、大概會是什麼場景、那天會是什麼天氣都想過了。
說不上來是種什麼心情,只是覺得原本懸著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地面,有種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的感覺。
其實大多時候都是唐瑞澤在說。他的確是個很盡責的哥哥,一定意義上來講,他比我靈活多了。
唐瑞澤低低笑了一聲:「雲雀,其實有時候你可以不用這麼坦率的。」
「在哪裡?」唐瑞澤問道,「你看到他了嗎?」
他怎麼可以在我認出他之後而沒有認出我來呢?
我這麼想著,心裏卻莫名地生氣。
「謝謝校長。」唐瑞澤笑著對校長說道,「我是她哥哥,校服就由我替她收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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