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方人住在心上
01

那些事情,也許只是我爸的猜測而已,我不能因為我爸寫下的那幾句話而影響到寧崎元,他現在已經有了更好的生活,不應該再活在過去的悲傷里。
這一刻,我也徹底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想起了那天在太平間里,他抱著我說的那句「童書塵,你還有我。你不是孤單一人」,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明明打算以後不再和我有任何聯繫的寧崎元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因為同情我,但無論是因為什麼,只要他不再遠離我就好。
只是,我迷迷糊糊地睡著,腦海里卻總是浮現著我爸在日記本里寫著的每一個字,讓我睡得極不安穩,我覺得自己好像一會兒被火海包圍,一會兒又到了冰天雪地里,難受得不行。我望著眼前一片黑暗的天空,好希望有個人能來救我脫離苦痛。
「我不講第二次。」寧崎元並不給我多說話的機會。
一如我一樣。
我忘不掉他,是因為我喜歡他。
我「撲哧」一聲,笑了。
寧崎元向來說一不二,也不會一句話重複著說第二遍。
寧崎元大概也hetubook.com.com餓了,埋頭就吃了起來,而我卻看著這一大碗面和煎得金黃的雞蛋,忍不住濕了眼眶。
「童書塵,這兩年,我很好。」
「你如果現在去睡覺,我就把這兩年的事情告訴你。」
我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怕他反悔,立刻起身關掉了我爸房間裏面的燈,然後往自己房間里走。進屋后又在寧崎元的注視之下,鑽進被子里,睜著眼睛,等著他說。
他沒有從我身邊離開。
廚房燈光大亮,我站在一旁指導著他燒水煮麵。
他的聲音在房間里悄然響起:「兩年前我離開之後,就沒有打算再回來了。我去了漓市的一家商場打工,吃住都在那裡。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我媽。你一定會想,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吧?事實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媽在漓市。我恨她,但我也是無比地想念她。」
我正想說自己忍一忍就好時,卻又聽到他為難地對我說:「不過,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讓你教一下。」
寧崎元不說話,抓住我將我重新帶回到了床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然後一手覆蓋上我的額頭,摸完了后又摸了自己的,然後似是鬆了一口氣,命令我道:「坐在這裏別動。」然後他轉身出去了,回來時,他手裡多了杯溫水。
後來,真的有隻微涼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到有冰涼的溫度從他的掌心一直傳了出來,漸漸的,我不那麼難受了,意識也漸漸清明了。
「童書塵,你知道的,我從來沒做過飯,這個點兒,外面也不會再有吃的。」寧崎元很直接說道。
夢裡的我好像忘記了我爸已經離開,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他,叫著寧崎元。
日記本裏面的東西,不能讓他看到。
「我在看我爸的日記。」我恢復了過來,情緒低落地說,又在寧崎元的注視之下,將日記本放回原處。
以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側臉。只是燈光有些暗,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過去的兩年裡,我一直覺得自己忘不掉他,想要找到他,是因為他不告而別,辜負了我爸對他的期望與教導。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發覺,根本就不是那樣的。和*圖*書
爸,你看到了嗎?
「我第一次打架時,也比你打得好。」寧崎元回頭白了我一眼。
他給我喝的是薑茶。
寧崎元睡得香甜,我不忍心驚醒他,輕輕地下了床想去外面倒水喝。但當我的手正要握上門把的時候,一隻手率先伸出來打開了門。
在我的潛意識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是能救我的人。
你現在是否安心了呢?
我抬頭看著他,即使眼中有淚,但他的面容還是十分清晰。
我說了聲「謝謝」接過就喝,卻在喝出那根本就不是白開水的時候,嗆得咳了起來。
我被他這樣喂著喝完了一杯薑茶,全身都暖起來。剛想問他是時候什麼煮的薑茶時,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我頓時尷尬得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臉也燥熱了起來。
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事情,按步驟一步一步來就好,他卻還是做得手忙腳亂,甚至還把糖當成了鹽,醬油當成了陳醋。我想我爸如果還在的話,看到這樣的畫面,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所幸寧崎元並沒有懷疑什麼,只是雙手抱臂倚在門邊看著我,聲音冷淡地和圖書說:「童書塵,要不要聽睡前故事。」
「寧崎元……」
很快,面煮好了,我和寧崎元一人一碗。寧崎元還煎了個雞蛋,金燦燦的,為此他還得意了半天。
我下意識地就不打算再喝了,他卻又在耳邊說:「童書塵,不想再繼續發燒的話,就喝下去。」說著,他還伸過手來扶著我的杯子,強制性地讓我喝。
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醒來時,正是半夜,我一睜眼,便看到了半趴在我床角睡得很安靜的寧崎元。
「爸,寧崎元……」
不知不覺的,我重新睡著了——我的精神與身體早就已經到了極限。
從前寧崎元住在我家的時候,不是我爸下廚,就是我下廚。他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的家務事,大概這兩年裡也一樣。
我一愣,側過頭就看到了寧崎元:「你……」
「我媽不知道我爸已經死了,在我告訴她之後,她決定帶我回她的新家。我原本不願意去她的新家的,但是我媽向我道歉,對我說當初她因為我爸做的事情,整天提心弔膽,她沒有辦法忍受,所以狠心離開了。我原諒了她,我知道,我沒和圖書辦法真正地恨她。」
「我……」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合上了日記本。此時,後背升起一股寒意來。這種感覺莫過於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
我沙啞著聲音回他:「至少我第一次做的時候,比你做得好。」
「童書塵,你天生就會做的嗎?」大概是知道我心裏在想些什麼,寧崎元咬牙切齒地對我說。
寧崎元跟進了房間,四處看了看,最後還是坐在我的床尾。
「我繼父人很好。還有那個弟弟帥瀟也很喜歡我。我繼父是個大企業的老闆。他送我去了國外念書,這兩年裡,我也一直都在國外,很少回來。不過前一段時間,我媽病了,我才從國外回來,卻想不到會遇到你。
寧崎元回來了,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是我認識寧崎元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聽到他跟我講這麼多的話,還用這麼平靜的語氣,彷彿時光將他身上所有的戾氣都洗凈了,將他打磨成了圓潤的模樣,甚至還學會了用講故事的方式來安慰我。
柔和的月光從窗外照射了進來,正好落在他的側臉上。我心中一陣溫暖,也覺得此時的他帥得驚人。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