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羿射九日
第014章 月出皎兮

杜羽捂著自己的小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離自己遠去,他朝著遠離村子的地方走,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裏。
西王母冷哼一聲,「說吧,你還想要什麼?」
「逄蒙兄弟,聽你的語氣,我在未來根本就沒有和相公在一起,那你又為什麼會說我的人生多姿多彩呢?」
杜羽狼狽的跑在路上。
「我……」
杜羽不知道姮娥要說什麼。
一見到西王母,大羿卻說不出話了。
正在思念著大羿,一隻潔白無瑕的兔子不知從何處出現,蹦蹦跳跳的來到了姮娥身邊,親昵地蹭著姮娥的腿。
「真好,現在有人陪我了,一隻無瑕如玉的白兔。」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姮娥姑娘……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和相公都是心懷天下的人,我幫不上任何忙,如果像你所說,我吞下這顆靈藥可以拯救數以萬計人的性命,那我相信你。我相信就算是相公,也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姮娥慢慢把靈藥拿在手中,但仔細看去,她的眼中也滿是熱淚了,「逄蒙兄弟,我和你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我離不開大羿,如果有任何的一絲可能,我都希望你能讓他和我在未來相遇,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是的,你把靈藥吃下去。」
「嫦娥……仙子?」
杜羽思索了一下,說道:「你會變成最著名的仙女之一,將擁有多姿多彩的人生。但是大羿哥,我不知道。」
大羿衝著天空大聲喊著,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我不吃。」
西王母一邊嘆著氣,一邊揮了一下手,大羿整個人都癱坐了下去,「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姮娥嫂嫂,逄蒙大哥,你們在嗎?」
「他呢?」
詩經雲: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姮娥將小木盒打開,那一顆半靈丹靜靜地躺在裏面。
「西王母娘娘!我知道你們仙人每次到人間必須要斬斷和凡間的一切關聯,你還沒有讓我滿意,若你不現身,我便會每天都在這裏叫喊你!」
「後來,我們成親和圖書了,決定要今生今世相守在一起,我們沒有高堂,也不信這天地,所以夫妻對拜了三次,從那一天起,大羿就是我的全世界,他是我的天和地,也是我的家人,從此我的眼中只有他一人,他開心,我便開心,他苦惱,我也苦惱。」
杜羽沒有接過靈藥,繼續舉著尖刀。
「逄蒙兄弟?」
「把那一整顆拿出來。」
由於夜晚格外涼爽,許多人還在屋外納涼,卻正好看見了這驚艷的一幕,一個美的驚心動魄的姑娘,居然在這滿月之夜飛升了。她穿著一件不算華美的衣服,卻遮不住那過人的美貌。
白兔動了動鼻尖,好像聽懂了。
董千秋微微嘆了口氣,把頭轉到一邊,對於「傳說管理局」來說,這種場面見的太多了。
「逄蒙兄弟,我和相公商量過了,我們都不準備成仙,只想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生,白頭偕老。現在想來,這不死靈藥交給你最合適了。」
杜羽咬著牙,說不出話。
大羿搖了搖頭:「我只剩半顆靈藥了,求王母娘娘再賜予我半顆,讓我能夠與娘子相會……」
杜羽手中拿著尖刀的手不斷顫抖,現在要怎麼做?
「不知道大羿,有沒有穿上那件我為他縫補的衣服呢?」
杜羽痛苦地搖了搖頭。
「你不要在這裏假慈悲!是你害我再也見不到姮娥嫂嫂了,是你害大羿哥再也見不到娘子的!」
「姮娥姑娘……你……」
「我……我……」
「沒有!」
大羿想了一會,喃喃地說:「近一年來,娘子總是面帶擔憂,整日若有所思,我所變的牲畜,希望能有一雙看透娘子所思的赤睛,亦要有一雙能聽到娘子所念的長耳,娘子最愛那潔白無瑕的皎月,且讓我變成一隻白色的牲畜吧。」
「逄蒙兄弟,你過來坐下,我們說說話。」
大羿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姮娥姑娘,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絕沒有撒謊。」
杜羽心情複雜,不敢看姮娥的眼睛。
「逄蒙!你!」
杜羽心中有愧,依然在原地沒有動。
姮娥飛升的幾www.hetubook.com.com天里,整天都坐在廣寒宮裡悶悶不樂,這地方雖然寬敞富貴,卻少了每天打獵回來都笑嘻嘻的大羿。姮娥經常看著遠處,淚流滿面。
「逄……逄蒙!你做什麼?」
「逄蒙兄弟。」
或許,他和他的娘子,有著常人沒有經歷過的感情嗎?
大羿一邊想著一邊向前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射日的山頂。
「杜羽!」
不管怎麼說,姮娥都飛走了,她永遠離開了大羿。
有窮大喊道:「那你為何手持尖刀!」
杜羽聲音顫抖著,始終不敢看姮娥的眼睛。
是啊,如果真的有兩顆靈藥,西王母又怎麼會只拿出一顆半呢?
姮娥苦笑道:「以後你就和我一起思念相公吧。」
姮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杜羽,又看了看靈藥,「你是說讓我吃了它?」
「我若不在娘子身邊,我難以想象她要怎麼生活……王母娘娘,您能幫我這一次嗎?」
姮娥有些驚訝,她從未見過這麼親近人的白兔,她把白兔抱了起來,那白兔的眼睛頗具靈性,彷彿會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姮娥一看到這隻白兔就分外喜歡,於是把它放在腿上,愛撫起來。
「相公曾經說過,你和戰兄弟一樣,你們始終都會知道未來要發生什麼事情,看到你幫相公射下九個太陽,我便相信了這一點。」
「我……我不知道……」
「月出皎兮。」
「我……我想要飛升成仙!」
「他?」
「西王母娘娘!請您現身!」
姮娥從床下的籃筐里翻找了一會,拿出了那個小盒子。
「姮娥姑娘……」
「唉……」
「咦?」
「我……我一定答應你……」
「笑話。」
大羿孤獨的坐在家中,這兩種說法,他通通不信。
姮娥微微一笑,將整顆的靈藥吞入口中:「大羿的這件衣服我終於縫補好了,拜託你交給他吧。」
杜羽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含著淚看著手中那件大羿的衣衫,從見到姮娥起,她就在縫補著這件衣衫,這一針一線都是對大羿的愛意,杜羽看了看領口,那裡還刺著「月出皎兮」和_圖_書四個字,一瞬間,杜羽無數回憶湧上心頭,他把衣服扔在一旁,流下了眼淚。
「快幫他處理傷口!」
姮娥疑惑的看著杜羽,沒有搭話。
姮娥還是不太理解:「逄蒙兄弟,你大晚上的拿著尖刀來到我房中,理由竟然是要逼我吃下靈藥,就地成仙嗎?」
「啊!是姮娥啊!」
杜羽的神情非常的失落,他只能喃喃自語道:「姮娥姑娘,對不起,你不要再說了……」
「逄蒙兄弟你只要這一顆嗎?」
可我有什麼理由傷害她呢?
杜羽又說。
杜羽接過那件衣服的同時,姮娥緩緩地飄了起來。
「王母娘娘!」
不等二人反應,姮娥已經衝破了屋頂,直接飛到了空中。
大羿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向天上喊著。
「笑話,為了飛升成仙,連男兒的尊嚴都不要了嗎?」
很快,村民的聲音驚動了更多的人,附近幾個村落的人全都出來看著姮娥飛天成仙。她奔著月亮直直飛去,好像她本來就應該是那天上的仙女。
「你知道嗎?十年前我第一次在山上見到大羿,他像個野人一樣,整整半年沒有打理過頭髮了,一個蓬頭垢面的野男孩,居然在我醒了之後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禮,你能想象到那場面多好笑嗎?」
董千秋大喊。
有窮拿著尖刀對著杜羽,「一定是你想搶奪靈藥,姮娥嫂嫂被逼無奈自己吞了下去!」
有窮忽然推門而入,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逄蒙正拿著一把尖刀對著姮娥,姮娥飄在半空中,手中拿著打開了的藥盒,裏面只剩半顆靈藥了。
「那我就變成牛羊牲畜!」
董千秋驚呼一聲,趕緊回頭去看杜羽的肉身,小腹處也多了一道傷口,鮮血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的往外冒。
大羿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能和娘子相會,就算變成牲畜也無妨!」
「吃了……它?」
杜羽咬了咬牙,說道:「吃了它。」
「我……」
姮娥打斷道:「你在撒謊。如果有兩枚靈藥,西王母又怎麼會拿出一顆半呢?」
真的要傷了姮娥嗎?
「哼。」
有村民大喊了起來:「姮娥飛天了!www.hetubook.com.com
有窮怒吼一聲,拿著尖刀就向杜羽刺了過來,杜羽閃避不及,一刀被刺中了小腹。杜羽慘叫一聲將有窮推開,然後跌跌撞撞跑出了屋子。
姮娥苦笑一下,坐到了椅子上。
「與娘子相會?」
「若你不能飛升成仙,這世界上將有數不清的人死於非命,我沒有任何辦法了,我想不出一個不傷害任何人就解決這件事的辦法……若你……若你飛升成仙,你不會死、大羿哥不會死……那些無辜的人也不會死……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向西王母索要另一枚靈藥……我盡量讓羿大哥也飛升成仙,從此你們永世相伴……」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姮娥很是不解,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兩次為了自己的相公拼上性命,也沒有接受王母的賞賜,可他如今怎麼像變了一個人?
「不錯,她昨夜飛升,已經被昊天冊封為嫦娥仙子,居住在滿月上,賞廣寒宮了。」
有窮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大吼一聲,衝過來將杜羽撞倒,還趁機搶奪他手中的尖刀,杜羽為了不傷到有窮,趕緊放開了手。
「有窮,不可無禮,是我自願吞下這顆靈藥飛升成仙的。」
「我……我沒有……」
「當我看到天上第一次出現十個太陽的時候,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感覺我要失去大羿了。但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失去大羿,每次他出門去誅殺妖獸,我都會站在村口,每日都折下一根桃樹枝為他祈福,好在他每一次都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可是逄蒙兄弟你知道嗎?那種感覺依然在,那種失去他的感覺依然在。」
西王母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道。
西王母最後向大羿確認道。
西王母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且告訴哀家,你想變成什麼牲畜?」
「我……」
「哀家被人呼喚過成千上萬次,不是要名利,就是要富貴,想要變成牲畜的你還是第一個。」
西王母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卻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寧可變成牲畜,也要飛升成仙嗎?
西王母沒好氣的說:「靈藥已經給你了,你想飛升成仙,直接吞下便是,還喊哀家做什和圖書麼?」
若不仔細看,誰也發現不了白兔的脖頸處還有四個小字。
西王母有些看不起眼前的男人,居然哭著喊著都要變成神仙,於是挖苦地說道:「你剩下的那半顆靈藥,只能讓一些牛羊牲畜飛升,不能讓人飛升了。」
姮娥緩緩升空,在月下美得令人窒息,「從今以後你們二人一定替我照顧好大羿。」
姮娥把那一整顆靈藥拿了出來,然後把半顆靈藥和木盒放下了。
不論是姮娥還是逄蒙,他們都不會偷拿靈藥,可為什麼姮娥飛月的那一晚,逄蒙也消失了呢?
姮娥直接把靈藥放回盒子,「雖然我不知道逄蒙兄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感受不到你的惡意,你希望我成仙,但我並不想。你現在要怎麼做?拿那把刀刺傷我嗎?」
西王母微微愣了一下,「原來昨夜飛升的嫦娥仙子是你的娘子嗎?」
「你!」
「你,當真決定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僅剩一個的太陽,心如刀絞。
屋內,有窮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看著杜羽。
第二天,姮娥飛月的消息不脛而走,有人說她忍受不了貧苦的生活,趁大羿不在的時候偷盜了靈藥,獨自飛升成仙;有人說大羿的徒弟逄蒙趁著夜色搶奪靈藥,姮娥被逼無奈自己吞了下去。
大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求您,再賜我半顆靈藥,讓我飛到那月亮上,和娘子相會吧!」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大羿只想要一個答案,就算有窮言之鑿鑿的跟他說,確實是逄蒙搶奪靈藥,大羿還是不信,那靈藥曾經很多次擺在逄蒙眼前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為什麼會在這一晚忽然持刀搶奪呢?
「你這凡人怎麼回事?所有的靈藥都給了你,如今你卻在這裏叫喊哀家?你還有何事不滿意?」
「就是和你在一起那個話很多的人。」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在吞下這顆靈藥之後,我和相公會有怎麼樣的未來?」
這是怎麼回事?
「我決定了。」
「沒錯。」
不久之後,一道華光閃過,西王母現身了。
那眼神如一陣從未來過人間的風,一眼望盡半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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