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頭？」
「嗯。」
漢子沒管小女孩的死活，捧起那條腿，用力一扯，連著的那層皮也掉了，他彷彿怕這條腿放久了就不新鮮一樣，趕忙扔到了提前加滿水的鍋中，掏出火摺子吹了半天，點上了火。
「娘親以前總給我洗頭髮，我想把頭髮洗的香香的，亮亮的。」
小女孩終於慘叫一聲，巨大的疼痛讓她差一點就昏了過去，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疼過，她看到自己的腿已經斷掉了，只連著一層薄薄的皮，那紅色的液體像小溪一樣嘩嘩的流淌著。
小女孩只感覺肚子一涼，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只要一張嘴，口中就往外噴著血，她被血嗆得喘不過氣，只能一直咳嗽，可是越咳嗽血越多。
小女孩趴在門外四處看著，不由的產生了一個疑問——這街上怎麼見不到女人了呢？
「沒錯，你跟老夫走吧，我們一起努力將這天下變成樂土。」
小女孩問道。
董千秋一邊哭著一邊叫道：「你不會做這種事的……可你到底在哪兒……」
董千秋忽然大喊道：「怎麼可能是局長？」
「可以……再不受苦？」
這一鍋肉翻滾著一股奇異的香味，跟著不斷冒泡的熱湯飄散開來。
漢子笑了一下，把小女孩拉到身前，「爹問你，這麼香的肉，你想不想讓爹多吃幾次？」
一個高瘦的漢子問面前一個小女孩。
一個小木屋中，乾瘦的漢子衝著小女孩揮了揮手。
「千秋啊，爹給你嘗一口。」
城外，黑壓壓的一大片士兵正席地而坐，搭營生火，烤著肉，喝著粥，他們談笑著，叫罵著，每個人都膀大腰圓，和城內人的消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女孩點了點頭。
老董過了一會才暈暈乎乎的站起身來，不等他反應，三
m.hetubook.com.com哥已經抱著一團血淋淋的東西出門去了。
「那不成！」
「爹……想吃那鍋肉了。」
三哥哆哆嗦嗦的看著這一幕，咬了咬牙，說道：「既然這樣……她沒了腿，也活不成了，把肉分我一點吧！」
小女孩又用力點了點頭。
一股肉香在城內慢慢飄散，很多餓昏了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這是誰家煮肉？為何這麼香？
小女孩端過木碗，大口喝著湯，大口吃著肉。
漢子沖不遠處一戶人家喊道。
「是老何。」
「爹……」
漢子不知發了什麼瘋，又連續砍了好多刀。
小女孩又點了點頭。
小女孩用最後一點力氣叫了一聲，可那漢子背對他，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小女孩盯著肉鍋，又說道。
男人眼神空洞的看著小女孩，「千秋不是說過，就算千秋不吃，也會讓爹爹吃的嗎？」
「無礙，或許還真的有餘糧吧，繼續圍下去，拿下徐城只是時間問題。」
三哥也彷彿瘋癲了，她看著小女孩劃破的肚子大喊道：「我就要腸子，腸子就夠了！老董！咱倆別打了！我不想死！」
一名老者忽然出現在她的背後，他看了看這人間慘劇，默默搖了搖頭：「世間戰亂不止，人命如同草芥，何時才有寧日？若不創造一方樂土，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是亂世中的一根浮萍罷了。」
門外的金兵見到這一幕不由的一愣，城門開了？
女孩緩緩的飄在半空中，看著下面大口吃肉的男人們，她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忽然之間，自己既不疼、也不餓了，這種暢快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千秋啊……你還記得那鍋肉嗎？」
餓死，還是被城外的金人屠殺？
和_圖_書「老董……你……」
那肉里有塊東西格外堅硬，她咬了幾下就吐了出來，往地上一看，像截指甲。
「奇怪……城內探子說徐城餘糧只夠吃二十天，可咱們已經圍了將近兩個月，為何城內還有人影走動？」
這一天，圍了兩個月的徐城被攻破了，城內僅剩一百四十八人，皆被金人屠殺殆盡。
何老頭大笑一聲，「你放心，若你成了仙，我便收了你，從此絕對不會讓你再受苦。」
「好！」
董千秋身體開始有些發抖，「這件事肯定不是局長做的！」
「老董！你自己吃得完嗎？我就要一條腿！一條腿就行！」
小女孩默默地走上前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今天的爹爹有點可怕。
女孩有些不太懂，「成仙會疼嗎？成仙能吃飽嗎？」
女孩只感覺身上很冷，冷得像掉進了冰窟，她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一看，門外又來了一個人，正是對門的三哥。
小女孩趕忙張嘴咬住，那滾燙的熱氣夾雜著一股奇妙的香味在嘴裏亂撞，她顧不得燙，隨便嚼了幾下就吞入了腹中，只感覺一股暖暖的熱流從食道滑入胃裡。
「局長……何老頭兒……」
何老頭牽著小姑娘緩緩升空，走之前他一揮手，運出磅礴之力，居然生生將徐城的城門打碎了。
小女孩仔細想了想，本來她很想吃點東西，但她現在既不疼，又不餓。
「女娃兒，你今天以自己的肉身救了幾十條人命，德行足夠成仙了，你想成仙嗎？」
漢子忽然跳起來將三哥撲倒，兩個人都已經沒有了力氣，稍微動一下就頭暈的厲害。
男人問道。
全城僅剩的男人都緩緩推開門，如同一群喪屍般慢慢走到街上，衝著那香味走去。
「成仙？」
這一天，幾十個和_圖_書男人分食了一名女童。
「哎……是不是應該先放放血，要不然煮出來會有血沫……」
何老頭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告訴我你現在最想要什麼？老夫滿足你。」
漢子痛哭一聲，「千秋再過幾年也是女人了，我吃了她有什麼關係？」
「千秋，這肉香嗎？」
小女孩臉上非常臟，她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盯著眼前翻滾的鍋子，一邊咽著口水，一邊點了點頭。
可三哥也發了瘋，他用力的甩開了老董，走到小女孩面前，猛然就砍下一刀，本來瞄準的是她的腿，可手腳實在是不聽使喚，這一刀砍歪了，卻直接劃破小女孩的胸膛。
那戶人家只有一個人，他也在煮肉。
「香個屁，我還覺得你那鍋肉好吃呢，哈哈哈哈！」
這一天，徐城如同油鍋地獄。
如果讓城內的人自己選，他們只希望死的晚一點。
小女孩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能低聲的叫喊著：「爹，我腿……腿很疼……」
一個穿著少數民族服飾，將軍模樣的人，盯著眼前高大的城牆，問到身邊的副將。
畢竟這是六天以來，她吞下的第一口飯。
「我說不是就不是！」
副將也在一旁說道。
男人拿著一根棍子在鍋里攪了攪，裏面翻滾出了幾根細長的骨頭，上面的肉煮的很爛，一碰就掉。
「老三！你憑什麼搶我的肉？」
男人露出奇怪的神色，看著小女孩。
一千年前與何所以相遇的一幕幕全都閃過腦海，她決不相信那個和藹的人居然會做出行刺之事。
「這些人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讓老夫送他們一程吧。」
「不用找了！」
三哥從地上抄起朴刀，「你不給我，我就自己拿！我就要一條腿！一條腿就夠了！」
范無咎冷哼一聲，和_圖_書「你們的局長。」
「還沒開城門嗎？」
杜羽捏了捏董千秋的手腕，「我也無法百分百斷定這件事是局長做的，至於真相如何，要等找到局長才知道。」
「哈哈哈哈！」
「千秋記得啊。」
「千秋姐你別急。」
「千秋，你來……」
「千秋姐你……」
「千秋啊，你娘不想吃。」
小女孩不知是冷還是怕，看著眼前拎刀走過來的男人只能不斷地發抖，但她已經在彌留之際了，說話的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
「那爹……就自己吃了啊。」
「香！」
「是的……爹……」
「爹……爹……」
「天殺的老東西……啊！」
老董忽然想起來，自己半天沒給鍋煽火了，如果火熄滅了可就麻煩了！他趕忙來到鍋邊，拿起扇子繼續扇著火。
「嗯！」
一刀下去，血花飛濺，小女孩都忘記了叫喊。
漢子從鍋裏面挑出一小塊肉，然後遞到小女孩嘴邊。
不等小女孩說話，漢子忽然從地上抄起一把朴刀，生生的砍在小女孩腿上。
「難道是……」
「老爺爺，你是誰呀？」
「千秋乖啊……千秋乖……一會就不疼了。」
「爹，能吃了嗎？」
「不可能是他……」
「我……」
「就算你吃不到，只有爹吃，你也願意嗎？」
漢子看著小女孩，嘴裏居然流出了口水。
吃下肉湯，城裡彷彿多了點生機，街上逐漸的開始有人走動，雖然大家都是面黃肌瘦，但確實都活下來了啊！
不知道是這肉真的很香，還是小女孩餓了太久。
「香嗎？」
小女孩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這世上居然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人再也不受苦嗎？
「老董！我兒子早就餓死了！」
小女孩回頭問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爹，娘m.hｅｔｕbｏok.cｏm•ｃom呢？娘怎麼不來吃？」
漢子喃喃自語道。
再過去許多天，城內又失去了生機，原本有些力氣的人也漸漸呆在了家中，不願再出門來。巨大的死亡陰影始終籠罩著徐城。
漢子一邊給火堆扇著風一邊說，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小女孩一眼。
「三哥啊，你那邊的肉好像更香啊。」
「我？你就叫我何老頭吧。」
煮了一會，漢子又問：「千秋，這肉是不是很香？」
大家瞬間也想到了什麼。
「不可能！」
「爹，能吃了嗎？」
好吃，實在是太好吃了！
小女孩點了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有些想哭。
……
「三哥……我餓啊！」
「一條腿我也不給你！」
宋朝，景德年間。
小女孩一雙天真的眼睛望著老人，她從不記得城裡有這樣一個看起來很富貴的老頭。
漢子彷彿失了心智一樣的大喊道：「千秋是我女兒！我憑什麼給你吃？你要吃就去吃自己的兒子！」
杜羽很少見到董千秋情緒失控，「我們這不是還沒下定論嘛……」
董千秋一把推開杜羽，跑走了。
「腸子！」
男人摸了摸小女孩那髒亂的頭髮，然後從鍋里盛出了一碗肉湯，遞給了她，「來，吃吧，多吃點！」
漢子沒有回答，反而轉身往門外看去，整條街上家家戶戶都開著門，居然有一半的人家都在煮肉。
她進入自己的辦公室，蹲在地上不斷地搖頭。
「想啊……」
三哥聽到慘叫聲所以過來一看，可一進門他就愣住了，只見那叫做老董的男人渾身都是血，他的鍋里正煮著一條腿，「你怎麼把千秋也吃了？上次開會的時候，太守說了為了守城，大家都吃掉自己家的女人，可沒說吃掉孩童啊！」
「爹，怎麼了？」
「我就知道千秋最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