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猙獰歲月
第0382章 駕崩

「看你還是個讀書人,知道什麼是忠貞,這樣,暫且當個營正吧!」聲音滄桑而又厚重。
「已然油盡燈枯!」太醫顫巍巍地說道。
「太上皇崩了——」
李嘉慢慢地走到床榻邊,似乎怕打擾了這位老人的睡眠,然後再用手指在鼻息間感受,不見呼吸。
「陛下——」侍女宦官們連忙行禮。
「什麼?」劉岩「嚯」的一下站起,甩掉侍女的攙扶,一步步地來到這個傳令兵的跟前,蒼老的眼眸中前所未有的凌厲。
況且,自唐亡以來,天下紛爭,封土列王者不可勝數,為什麼交趾不可?
「嘩啦——」怒氣瀰漫,劉岩隨手將帳壁上的寶劍抽出,對準這個年輕的士兵,就在這一剎那,這名渾身污泥的年輕人突然哭泣起來,臉上出現兩道淚痕,露出了稚嫩的臉龐,彷彿死了親娘一般,極為傷心。
「為,陛下賀,為大唐賀!」國丈擦拭了一下,不顧荊國公難看的臉色,端起酒杯,開心又得大聲說道,聲音很洪亮,也富有感染力,所有人也舉起酒杯,敬皇帝皇后一杯。
「大哥兒來了,快坐,快坐!」見到李嘉行禮,李太上皇很是高興。
而侍衛們則饒有興趣地瞧著這個報信的士兵,他們已經做好將這具屍體拖走的準備了。
但,五管之一的交州,卻一直遊離在外,是他南海霸權的缺憾。
看到這,這位嶺南的統治者,喜怒無常的大漢皇帝陛下,突然就笑了,不正常地笑了,笑地令人膽顫,令人害怕,周圍的侍衛們那嘲笑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刺啦」大帳隨之拉開,明亮的陽光隨之穿透進來,劉岩那蒼老嚴狠厲的面容隨之清晰,惡狠狠地,彷彿要吃人一般,守衛的衛兵們倒是習以為常,但侍女們卻心尖一顫,凝神屏氣起來。
至此,越南日益遠離中國。
所以,在後晉天福四年,南漢大有十二年(公元939年)大漢皇帝劉岩,或者稱呼為劉龑(天龍,顯示不出來用「龑」代替),在得知這個消息后,瞬間大喜過望。
太醫倒是很有規矩,望聞問切,在三觀察,這才跪下,顫抖地說道:
「勞煩父親挂念,一切安好!」皇后柔聲說道。
當然,李嘉作為皇帝,苦心經營了數年宅心仁厚的影響,自然沒有難為這三位去國的君主,仔細看了他們一眼,又敬了他們一杯,就不再言語。
「賓兒,快過來!」看見自己的幼子,太上皇又精神了些,快五歲的衛王很快地就跑了過來,來到自己的父親身邊,又仰著頭,看了自己旁邊的年輕人,只感覺好熟悉,想了一會兒,才m.hetubook.com.com清楚是自己的兄長。
對於南漢劉氏,李嘉也是相當的仁厚,劉悵得了越王之位,他的幾個年幼的弟弟,也得了侯爵,減等世襲,也能享受榮華富貴了!
與其他君主不同,劉岩一生對於文人格外的寬容,哪怕許多人忤逆於他,也不過是呵斥一番罷了,而武人則不然,輕則受刑,重則喪命。
可在這軍中,又怎麼會有文人?
渾身污泥的士兵踉蹌地走了進來,瞧到那高坐中位的老人,感覺到那刺人的目光,立馬跪下,微微抬起頭,顫抖地說道:
「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夫妻兩人也卸下偽裝,兩人親近而行,李嘉不由得問道。
「安南人狡詐,在河裡裝了尖銳木樁,漲潮時,佯敗而退,殿下喜而追之,不料河水退潮,露出了河中之樁,木船皆覆……」
於是,又陪伴了這位父親小半個時辰,聊了一些軍旅之事,又講了些風土人情,見其有些疲了,李嘉這才退去,然後召太醫問詢具體情況。
「呼——」隨著南漢君臣的退去,船艦上的自領為清海軍節度使的吳權,以及諸將,也不禁為之長舒口氣。
諸將出身交趾,見識哪有多深,聽到統帥這樣說,此刻終於真正的放下了心,紛紛口出狂言,附和起來。
「好,很好,看你口齒伶俐,談吐清晰,可曾讀過書?」
劉岩南海霸主的名聲太過於響亮,哪怕已經老邁,但依舊令清海軍眾人膽寒。
「游擊將軍劉勉斷後,后軍變前軍,即日啟程回京,走吧!走吧,都走吧……」
自從八年前痛失交州,這讓他一統嶺南的野望瞬間破碎,再加上他感受到自己生命的快速流逝,所以他格外的渴望統一嶺南,完成夙願。
「太醫院有個太醫,說用醋泡腳可以舒緩咱的痛楚,結果一試,果然可以!」享受著宦官的按摩,雙腿的痛苦似乎減緩了許多,太上皇這才緩緩說道。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太上皇痛苦地說道:「快拿葯來,老規矩!」
「妾身好了許多!」周穎兒點點頭,臉色蒼白了些。
……
「陛、陛下,交王殿下敗了,安南人在水中暗藏木樁,水軍大敗,殿下也下落不明——」
「孩兒不在父親身邊盡孝,真是有罪!」李嘉輕聲說道,手上的動作很熟練。
「皇后的身體如何了!」然後他才看到自己的兒媳。
水土不服,果真是一個頑疾。
藉著為前節度使楊藝廷報仇的名義聚攏諸將,殺了皎公羡,阻擊了嶺南劉岩,威望由此到達了頂峰。
「讓他帶進來——」沉聲www•hetubook•com.com說著,順便將粗糙的大手從侍女衣襟中抽出,雙手用力一推,不顧那嬌媚隨意落在地毯,直視前方,那領口處露出的半截白|嫩山丘上,依稀能見點點淤青,惹人注目,衛兵雙目為之一突。
神武元年,十二月十九日,去往北地湖南,又攻陷南平國的大唐皇帝,終於又回到了他的國都,伴隨而來的,還有許多的財寶,讓天子的內庫,再次充盈起來。
「快去請太醫!」
「呵,所謂的南海霸主,已經老了!」吳權搖了搖頭,回過頭,對著諸將笑著說道,一臉的不屑一顧。
只是你演技太差了,啥子都能看出來你是演的,也是,一個農民要求演技,有些過分了。
所以,年屆五十的皇帝陛下,任命自己的兒子,英勇善戰的交王劉宏操為先鋒將軍,統五千兵馬,度過白藤江,剿滅叛將吳權,而自己則坐鎮海門,風花雪月,享受美色。
突然,在回憶之中的太上皇,臉色突然就難看,十分的痛楚。
越王劉鋹越發的放縱起來,身體也越來越差,不過二十來歲,可惜,可嘆。
他畏畏縮縮地吃喝著,眼眸中滿是畏懼,但又不敢亂來,只能十分勉強的坐著,與十幾年後,面對趙光義,以及一眾的降臣,劉鋹可是頗為驕傲地說:「朝廷威靈遠播,四方僭號竊位的君主,今日都在座,不久平定太原,劉繼元又將到達,臣率先來朝,希望可以手持棍棒,成為各國投降君王的老大。」
怎麼回事?這個小子不是要去見閻王嗎?陛下怎麼就停下來了?
隨即,李嘉就來到了太上皇的宮殿,開始拜見。
他之前就得到了射聲司的消息,越王劉鋹與長沙王周保權都挺安分的,甚至長沙王府在國丈的幫助下,還去承天府買了不少田地,準備長期經營。
「小子,你多大了?」劉岩手中握著長劍,如同一隻蒼老的老虎,渾身散發著暴戾的氣息,露出令人害怕的笑容。
後宮里三個懷孕的,的確也算是茂盛了。
為此,他特地將「岩」改為「龑」,取自飛龍在天之意,彰顯王權。
不過,這樣的願望很快就會達成了,自己最英勇善戰的兒子劉宏操,已經兵臨白藤江,這個交趾天險,靜海軍節度使及安南都護,已經成為他囊中之物。
誰都知道,皇帝陛下一生氣,就喜歡殺人,哪怕是將軍都不例外,只有那些弱不禁風的文人才能勸下。
注視著銅鏡內這個頭髮斑白的老人,皮膚粗糙的老人,作為南漢的皇帝,劉岩不禁感慨萬千。
皇后見此,只能站在旁邊,看著這父m.hetubook.com.com子倆的聊天,不允許有絲毫的逾越。
「卑職遵命——」一個瘦弱且精幹的將軍向前一跪,嚴肅的答道。
這場極為歡喜的日子的,得到了皇帝的允許,廣州城決定三日不執行夜禁,再提供了許多的酒水,廣州城成為了歡樂的海洋。
「劉岩老了!」
小小的清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已經不能令他滿足,更何況,瞧著病虎劉岩皇帝那奢華氣派的生活,令他心中火熱難耐。
「那就好!」李太上皇目光又轉移到了自己的兒子身上,頗為欣慰地說道:
聞言,李嘉瞬間一驚,連忙跑進了宮殿,只見一臉疲倦之色的太上皇,已然躺在床榻上,緊閉上眼,似乎睡著了。
結果,鬍子花白的太醫立馬跪下,顫顫不語,李嘉瞬間明白了。
「太上皇,境況如何?」
「這些時日,真是辛苦你了,聽說江陵城可是天下雄城,之前楚主領兵十萬,數月也不曾攻下!」
高保勖與劉鋹相差無幾,身體也是虛弱,多年來縱情慾海,想必是已然掏空,酒宴上謹言慎行,笑著臉。
「二哥兒那麼大了?」李嘉頗有些驚訝,他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有看到這個幼弟了,半年?一年,印象中吃奶的小傢伙已然能打醬油的,時間真是快啊!
「多謝陛下——」李維瞬間被這種驚喜給砸暈了,趴在地上,整個人都陷入到狂喜之中無法自拔,隨後他又想起此時大軍剛敗,強忍著喜意。
李嘉瞬間明白了什麼,臉上寫滿了凝重。
圍觀的眾將也為之舒了口氣,長久的安逸,讓這些將領開始害怕戰爭,再加上白藤江的天險,讓這些將領為之膽怯,尤其是交王劉洪操戰死,更令人膽寒。
為了奠立長久之業,他又整頓國內政治,仿漢,置百官,制朝儀,定服色。
一艘比較大的船艦上,數十個披甲的軍人立在船頭,昂首挺胸,哪怕看不清臉龐,但劉岩依舊能想到,這是對自己赤|裸裸的藐視以及示威。
李嘉看著這拙劣的表演,心裏有些膩歪,特別想糾正其的不錯。
「報——」一聲尖銳的軍令聲從軍帳外傳來,穿透奢華厚實的布帳,傳入他的耳中,心中頓時一陣悸動,腦海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以嶺南東道廣州為核心,一路擴張,四處征戰,戰楚,和閩,二十余年間,將嶺南西道中的桂州、邕州、容州納入國土,威震南海。
「讀過幾年……」整個軍帳的氣氛瞬間緩和下來。
「恩~」身旁兩個年輕暴露的嬌媚侍女不禁輕呼一聲,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又低眉順眼地賠笑著,強忍著痛楚。
「我這一生www•hetubook.com•com,就只有兩個兒子,也算是子嗣單薄,你祖父,也只有我和你叔父二人,咱們這一支,到你才算是真正的達到了,子孫繁茂了!」
自從乾化元年(911),大哥劉隱去世,自己年輕氣盛而繼任其位,再到貞明三年(917年),番禺稱帝建制,意氣風發,如今已有已經二十二年。
屹立了近一刻鐘,雖然心有不甘,但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已經向他提出了抗議,搖了搖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模糊的身影,似乎要記住這個弒子的兇手,皇帝陛下這才無奈的在侍女攙扶下,緩緩離去。
年輕的士兵跪在地上,感覺自己被一頭老虎盯上,氣勢壓迫之下,癱軟在地,氣喘吁吁地低聲說道:
瞧著這年輕的面孔,劉岩不由得思慮起來,在這個戰敗時刻,正應該安穩軍心才對,緊握地鐵劍鬆了松,語氣緩了緩。
「既然有效果,那就再好不過了!」李嘉這才緩了口氣,嚇死個人。
與南唐後主的惆悵抑鬱,可是相差萬里。
「那,還有多少時日!」
「為了咱們大唐的基業,江陵城並不算什麼!」李嘉直接坐在了太上皇的身邊,將小宦官擠走,然後雙手輕輕得按摩起來,雙腿腫起,這風濕病,越發的嚴重了。
隨後,李嘉帶著皇后就撤離了,畢竟他們夫妻在,這些人是放不開的。
而年紀最小的周保權,由於皇后的照料,他的位置倒是距離皇帝頗近,只是緊繃著小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著實有些好笑。
而到了大有十一年,皎公羡又不敵楊廷藝的部將吳權,向佔據嶺南的大漢皇帝求援。
「我們應該主動出擊,打倒這頭病虎!」
「什麼大漢,不值一提!」
至於北上,一統中原這類事情,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中,除了統一嶺南外,享受人生,已經成為了他晚年的追求。
李維眯著眼,頗為感慨地說道。
後晉天福二年,南漢大有十年(公元937)交趾,因為驅逐南漢勢力而自立的靜海軍節度使楊廷藝,風水輪流轉,又被交州牙將皎公羡謀篡殺死。
李嘉感嘆道,然後一臉溫柔地說道:「再忍耐些時日,一切會好的!」
「陛下,小子來自建武軍(扈州),名喚李維,今年二十八,是個都頭。」
「交趾難復中國矣——」御國二十余年,想到晚年遭受如此屈辱,劉岩心中為之一痛。
一想到此處,哪怕他身軀年邁,但他心中不禁一熱,湧現萬丈豪情,金槍蠢蠢欲動。
嶺南地區在唐時分為五管,分為廣州、桂州、邕州、容州、交州。
這時,太皇妃侯惠娘走了進來,很是簡樸,臉和圖書上帶著莫名的傷痛,強忍著,身邊還跟隨著一個小屁孩。
對於交趾士兵的水平,劉岩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再加上兩廣地區養精蓄銳多年,兵精將多,對於小小的靜海軍而言,不亞於龐然大物。
哪裡管這個小人物的心思,大漢皇帝劉岩氣勢洶洶地率領停留在海門的大軍,收攏殘兵后,近河而望,迎風而立。
很快,就是宦官拿來了木桶,然後倒滿了酸醋,還是熱的,太上皇將雙腳浸泡其中,痛苦的神色才慢慢減緩。
太上皇李維特別編——越南。
李嘉歸來這天,舉行了盛大的宴席,文武百官,宗室,越王劉悵,長沙王周保權,荊國公高保勖,也出席了這場宴席。
「回稟陛下,這是臣在前唐王燾著《外台秘要》中寫國『取三年釅醋五升,熱煎三五沸,切蔥白三二升,煮一沸許,即爪籬漉出,布帛熱裹,當病上熨之,以差為差。』」
來自於南亞的濕風輕撫著皇帝陛下的臉龐,遠眺而望,數十艘不值一提的船艦巡遊不停,似乎在霸道地宣誓新任清海軍對這裏的統治權,以及對於南漢皇帝的威懾。
他要一雪前恥,不肯錯過這個重新征服交趾的機會,所以率領精銳一萬,浩浩蕩蕩,塵土飛揚地從國都番禺出發,驅兵南下,準備剿滅叛將吳權,納土交趾,壯大大漢國的聲勢,更是準備收納戶口,聚斂海貿,為自己的聲色犬馬再增添幾分顏色。
於是,939年春,吳權稱王,立楊廷藝女為後,定都古螺,未定王號。
「陛下去往湖南數月,就攻陷了江陵,這天下,又能回歸正統了!」國丈周行武擦拭著眼淚,頗為感慨地說道。
「大業可期——」瞧著麾下諸將一臉欽佩的表情,吳權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為之一動。
對此,不顧身體的虛弱,劉岩直直地看著那些交趾叛將,一想起自己重視的兒子劉洪操陷於軍陣而亡,瞬間虎目如炬。
李嘉看了一眼皇后,微微一笑,一杯酒一飲而盡,毫不猶豫,皇后也微微抿了一口,氣氛也隨之達到了高朝。
「嗯!」皇后聽不出這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本能地點點頭,表示知曉。
打仗一點也不痛快,風餐露宿,沒有美人和美酒,心裏瞬間空落落的,聞言,將軍們瞬間心中竊喜不已。
「太醫,你來看看!」李嘉沉聲道。
聽到這,劉岩渾身散發著殺氣,怒目圓睜,整個帳篷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侍女們嬌軀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皇帝陛下蒼老的目光此時宛若雄鷹,死死地盯著前方,衛兵身體一哆嗦,立馬轉身離去,兩名少女臉色微紅,輕輕整理衣物,侍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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