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狼煙處處旌旗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要燒就燒個痛快

「大人,要不要放萬人敵,眼下時機稍縱即逝啊!」陳敏之輕聲提醒道,實際上,他現在說話的時機,很不恰當,戰場上干涉主帥的意志,就算是立刻將他拖下去砍了,都不會有人為他叫冤枉。
「再等一等!」餘風回過頭來,眸子晶亮,如同一泓深不可測的潭水。
「不用,你的人,我會用的,白白耗費在這裏可惜了!」多爾袞明白這個傢伙的意思,心裡頭對於他的輕蔑更是多了幾分,這傢伙純粹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要用手下的性命,為自己去探一探對方的虛實呢,至少,要弄明白對方的這種突然之間發射大量箭矢的戰術,是偶爾為之,還是持續可為的。
「讓匠戶營的人,將一窩蜂迅速填上,告訴其他幾面城牆的人,酌情使用,咱們不知道這些韃子打算圍咱們多久,手裡的傢伙事兒越多,心裏就越踏實一些!」
「王爺,標下帶著人,再去沖一衝?」主動請纓的人,一口怪腔怪調,多爾袞抬頭一看,是朝鮮降軍將領朴一男,如今的大清國朝鮮寧安道將軍。
而大營中的高高的雲梯,也是數十個士兵的推動下,緩緩的朝前開始移動著,在雲梯後面,更是一隊隊提刀拿箭的兵卒,緩緩的隨著雲梯朝前移動。
從一個上位者的角度看來,朴一男這樣的舉動,應該是揣摩上意的典範,是值得鼓勵的。但是,從更深的層次看來,他的這種行為,就很令人心寒了。只為討得上位者的歡心,手下兒郎的性命都視之和圖書為草芥,這樣的人,天性太過於涼薄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多爾袞不會說出來,畢竟剛剛斬殺的這數千百姓,都是朝鮮民眾,此刻再驅使這些投誠過來的朝鮮軍兵去送死,只怕這些軍兵立刻就會炸了營,他們可不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多爾袞雖然有信心對付他們,但是此刻大敵當前,他實在是不想演一出「內訌」的大戲讓對方欣賞。
醉里挑燈看劍,沙場秋點兵!這種意境,他嚮往了很多年,正當血淋淋的場面呈現在他的面前到時候,他發現,自己還真的不適合這沙場,也許,做陪著主帥運籌帷幄的工作,對他來說,還是更適合一些。
「我可沒有上陣廝殺,不過是看你們廝殺而已!」陳敏之在心裏暗暗嘀咕了一句,以他的聰慧,居然也聽不出餘風這句話里,到底是安慰的成分多一些,還是揶揄的成分多一些。
「傳令諸軍,雲梯一旦靠上城牆,立刻把城牆上所有的萬人敵點燃了丟下去,全部的,一個不留!」
這隻能證明,這是一種器械,利用機簧的力量發射出來的,對於長期生活在馬背上的游牧民族來說,這種武器,無疑比大炮的危險,更要大一些。大炮雖然犀利,一炮轟出去,能夠「糜亂數里」,但是大炮的笨重也不易運輸的缺點,也是人盡能見的,這也註定了大炮只能安置在城牆上才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作為攻城的一方,只要避開了炮彈的落點,甚至乾脆直接從大和_圖_書炮的另外一側繞過去,這大炮的威脅,根本就算不了什麼。這個時候的大炮,都是靠著彈丸殺敵,可沒有什麼開花彈之說。
但是,面對著這種密集的可以瞬間拋射大量箭只的器械,再勇敢機智的騎士,都是避無可避了,從天而降的箭雨,覆蓋的是一整片區域,這片區域里,不管是你將軍也好,小卒也好,不會有第二個下場。多爾袞有機會向餘風提出這個問題的話,餘風一定告訴他,這叫「地毯式飽和攻擊」是某個大國發明出來的戰法,雖然有些糟踐錢,卻是很有效。可惜的是,眼下,沒人能夠為他解惑,他也只能將這個疑惑深深的埋在心裏了。
城牆上的守軍,接二連三的被射落下來,漢軍士兵們的士氣更旺盛了,不僅僅后隊加快了速度朝著城牆底下沖,那努力推著雲梯的士兵們,顯然也被激勵到了,雲梯的速度頓時比先前快了幾分。
「一窩蜂還沒裝填好嗎?」餘風大聲問道。
多爾袞是殺伐果斷之人,但是,這種殺伐果斷,對的是他的敵人,而不會是他的親眾部屬。朴一男的阿諛舉動,不僅僅沒有給他帶來賞識,反而收穫了一堆的壞感。
餘風面無表情的看著城下的慘狀,渾然沒有發現,在他身邊的池長青,臉頰兩側的肌肉,在不停的跳動,而稜角分明的腮幫子,分明顯示了他的主人,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壓抑住心中的憤怒。
這是什麼器械,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次性發射這麼多的箭矢?多爾袞可不相信在城牆後面,還隱藏著幾千上萬的朝鮮弓箭手,但是如果只有少量弓箭手的話,就算他們把手指頭勒斷,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如此多的箭只拋射出來。
「好些了吧,敏之!」他笑了笑,像是安慰陳敏之,又像是自嘲一樣:「我第一次上陣廝殺,也是足足吐了半個時辰,敏之你不過是氣息有些不暢,比我當初強多了!」
城牆上響起了槍聲,凌亂無章,但是很有效果,眼尖的漢軍士卒甚至可以看到城頭上的那些朝鮮火槍兵,將火銃伸出城垛就放,準頭什麼的完全不要,甚至他們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射出去的彈丸有沒有打中目標,放完槍后,立刻就兔子一般的縮了回去。
所謂的撲城,意思大約就是相當於佯攻,大致就是弄得氣勢洶洶熱鬧非凡,卻實際上不抱多少戰略目的攻城,當然,若是情況有利,這撲城變成攻城,也未可而知。不過眼下多爾袞的意思,卻是很明顯,漢軍攻城,掩護后隊將雲梯送到城牆邊上去,反正護城河雖然沒有完全填平,泥石瓦礫加上那適才死在護城河裡的朝鮮百姓的屍體,軍兵們越過護城河,已經不是一件特別艱難的事情了。
「弓箭手,壓住,壓住,他們的炮仗打不死人!」漢軍的一個將佐,大聲的喊著,到處都是槍響,到處都是流彈,但是實際上除了一些倒霉蛋被流彈撂翻在地上以外,這些漢軍士兵的死傷並不和*圖*書大。
一隊隊步卒,從大營里慢慢的走了出來,餘風站在城頭看著對方的動靜,他甚至可以通過千里鏡,看到那些步卒的將官,用刀鞘拍打著一個個行動稍微有些遲緩的士兵,驅趕著他們上前。
只要雲梯架起,後面的兵丁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從雲梯上爬上城頭,和守城的軍兵展開廝殺,而多爾袞相信,以滿蒙勇士的戰力,即便這些朝鮮軍兵是所謂的「精兵」也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的。
「這多爾袞遠道而來,又造了這麼些個大火把,咱們總不能不領情吧!」餘風指指那些緩緩逼近的雲梯,「要燒,自然就要燒個痛快!」
餘風點點頭,一窩蜂威力巨大,就是裝填慢了一點,射完就丟,那是野戰中的做法,眼下在平壤,可沒有這麼多的一窩蜂供應他奢侈,問一下,他只是表示關注而已,實際上,眼前的形勢,一窩蜂除了割斷一下敵人的后軍,已經起不到多大的殺傷作用了,大部分的敵軍,都聚攏在城牆根底下,眼巴巴的等待著那些雲梯過來呢。
而漢軍中的弓箭手,神射手們,很快也找到了感覺,那些放完槍就躲進城牆的兔子兵就不說了,但是,那些膽子大,敢於探出身子來朝著城牆根兒開槍的傢伙,就成了他們最好的靶子,往往對方手中的槍還沒有打響,他們的箭,就已經扎在這些槍手的脖子上,胸脯上了。
而另一側的陳敏之,情況更是不堪,他的臉龐,蒼白得如同宣紙一般。一陣風從對面吹來過來,那濃厚得如同實質的和圖書血腥氣,讓陳敏之胸腹之間一陣翻湧,在他長袍下的雙腿,也在不為人知的微微發抖。他敢發誓賭咒,自己這絕對不是害怕,純粹不過是這具平素缺乏多少熬練的身體的本能反應而已。
有的士兵小心翼翼的走著,甚至一邊走,還一邊看著天上,顯然,他們打的是一看見動靜,立刻就跑的主意,但是很慶幸的是,他們一直走到了護城河的邊緣,這破天的箭雨還是沒有來到,眼見沒有了多大的危險啊,他們的膽氣頓時就壯了起來,只要越過護城河,到城牆根下,那就安全了,就算城牆上的火槍手,射手敢探出身子來對著他們發射,但是,他們不是還有牛皮盾牌不是。這玩意,刀砍上去都只是一道白印子,難得還怕幾粒鐵子兒。
一百步,兩百步三百步,在靠近那片猶如蘆葦地的區域的時候,這些士兵們,都出現了一次明顯的停頓,他們很想知道,那下雨一樣的箭只會不會又「嗖嗖」的從天上落下來,但是,即使這種想知道的願望再強烈,他們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的。
在對面,多爾袞看著手下從一個百姓身上拔|出|來的箭只,皺眉不語。
「讓恭順王的漢軍去撲城,只要雲梯送過去,他們就算是立功了!」多爾袞對著身邊的傳令親兵說道:「告訴他們佐領,只要雲梯架上城牆,我就賞他一個前程!」
「回大人的話,匠戶營的人說,至少還要兩柱香的時刻!」一名親兵剛剛從城牆後面跑來,聽到餘風問道,大聲回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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