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益守嘖嘖兩聲,臉上毫無愧疚之意。
聖明寺另一邊的某個廂房內,馮小娘用圓溜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元莒犁,看得某人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我的想法,他沒有往那方面去想。而且以後我會嫁爾朱榮了。」
這是好言難勸作死的鬼。都現在這個時候了還耍套路,真是嫌命長么?
元莒犁見慣了劉益守這等「人間絕色」,再去跟賀拔岳那樣的人過一輩子,這豈是凡人能忍受的。
「那你就真的嫁啊?」
劉益守擺擺手說道。
除此以外,作為「見面禮」,馮令華還開門見山的告訴劉益守,根據她們的消息渠道,胡太后正在跟親信商議,近期就立兩歲大的元釗為天子,將其過繼到已故天子名下。
所以說馮令華的說法,非常有彈性和迷惑性,也就是說,名單上的人,都是他們認為的「黨羽」,實際上是不是呢?
馮令華長得跟馮小娘有幾分相似,不過氣質上更威嚴一些。今日她出馬,而不是馮家的官僚出馬,也是為了雙方都保留退路,不會撕破臉。
他們只是反對胡太后,卻並沒有明火執仗的支持元子攸啊!
「賀拔岳,是爾朱榮派來洛陽偵查的,或者,也可以說是他主動請纓吧。」
「然後呢?」
門外傳來姑姑馮令華的聲音,聽語氣相當不悅!
「遲一點會發生什麼事?」
誰都知道胡太后要完蛋,特別是「女天子」事件后,大家都知道這位除了禍亂宮廷是一把好手外,其他的都不太行。
馮小娘想起賀拔岳等人的模樣,心有餘悸。她以為爾朱榮的相貌跟六鎮那邊的人差不多。
馮小娘覺得,元莒犁肯定把「事情」辦了。
馮令華微笑著說道,並不盛氣凌人。
其實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說她會嫁爾朱榮的人是劉益守,除此以外,沒有人任何人斷言過(甚至包括爾朱榮本人),但元莒犁就是對此深信不疑。
「馮娘子(那時候女子都可以用姓+娘子來代稱,未婚的稱為小娘),在下覺得,你們如果真心www.hetubook.com•com想合作的話,起碼,要展現一點點誠意。胡太后立元釗這事,不算是什麼誠意,畢竟我之前就已經推測出來了,有沒有你們的確認,並不重要。」
新天子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野心家們的狂歡。爾朱榮是一把快刀,誰都想用這把刀做點事情,誰都沒想過,也許這把刀有天會要了自己的命。
劉益守掐著小拇指做了個手勢。
元莒犁本來就很白的臉,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剛剛造出來的紙一樣。
「那行,你們寫一份反對胡太后立元釗的公開信,然後能署名的,都在上面署名!我派人送去給爾朱大都督,至於後面的,等這次合作順利,以後再說。」
「所以也可以說我是爾朱榮派來洛陽的,嗯,這種說法沒問題。」
劉益守長嘆一聲道:「洛陽有個漢子,在街上賣馬。有天一個外地人模樣的穿著錦袍而來,找他買馬。馬販子說了個價以後,這錦袍人說他的錢是金子,需要去布匹店裡找錢。兩人同去后,錦袍漢子對店裡的布匹挑三揀四,與夥計爭執起來。並對夥計說:我去找人鑒定一下這布匹,就在那邊不遠。我的馬讓人看管著在,你不用擔心。說完拿著布就急匆匆的走了。馬販子以為他是回家拿錢,想做這生意。反正自己的馬也還在沒什麼損失,所以也不在乎對方耍什麼陰招,最差也就不賺不虧。而夥計一看馬販子還在,那馬的價錢,也遠遠大於布匹,於是就同意了。哪知道等了很久,也不見這錦袍漢子回來。布店夥計便對馬販子說:你把布的錢結一下。而馬販子跟夥計又不認識,兩人便爭吵了起來,最後見官。」
元莒犁生氣地說道,翹起的嘴巴都快要掛油壺了。
而胡太后的所謂「黨羽」,自然也要被清算,但這裡有個問題。
「如果總是能有這麼英明的縣令,那就好了。」
「也不能這麼說。首先,賀拔岳肯定跟爾朱榮說過我了,應該對我挺欣賞的吧。其次,這封信送出去,www•hetubook.com•com他不就認識我了么,可能這就叫神交吧!不要在意那些細節了,快寫信,今夜之前要送出去呢。嘖嘖。」
「也就是說,你跟爾朱榮,其實是不認識的,對么?」
元莒犁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她在認真的考慮,要不真就跟眼前這人私奔算了,以後就當自己是個傻子,被騙色得了。
「爾朱都督入城后,只要按照這份名單,去處理胡太后的黨羽,我們就支持元子攸登基。並且,承認他此舉的合法性與正當性。」
劉益守沉聲說道。
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你要說沒見過好的,那捏著鼻子認了也就罷了,可是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啊!這差不多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意思。
元莒犁情緒低落地說道。
「唉!我真是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當時我都跟他說了,說我完全不認識你,跟你沒說過話,你這個人最不好相處了!結果你們還是搞一起去了!我當時就不該帶他去彭城王府啊!」
馮小娘深深看了元莒犁一眼,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兔死狐悲的心情,讓她也感覺到壓抑。最後只能拍了拍元莒犁的肩膀,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馮小娘還不算是塑料姐妹,少了一個勁敵,沒有笑出聲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馮小娘頗為元莒犁不值。這種花容月貌,只有嫁給像劉益守這種顏值級別的人,才不算是「明珠暗投」。如果是她,估計要直接逃婚。
馮令華還沒說完,劉益守就打斷道:「事不宜遲,今日天黑之前,我就要知道答案,成與不成,給個話。今夜子時以前,我的信使就要出城,明日入夜以前,爾朱大都督就要看到。」
上天沒有給元莒犁「攻略」劉益守的時間。因為她還來不及在下個晚上耍點什麼套路的時候,馮令華就帶著馮小娘來聖明寺「拜佛」了。
「你讓我緩緩。」
真特么的不想摻和劉益守弄的這些鬼事情了!
那就別怪人家狗急跳牆的嘩變了!
元莒犁猛然間醒悟,她似乎找到了一種在洛陽皇族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騙色的新辦法了,假如昨夜劉益守沒有阻止自己的話,那麼她元莒犁就是皇族中第一個被騙色的蠢貨。
比如於校尉這種,你說他是胡太后的黨羽吧,似乎有些牽強,你要說不是吧,他是胡太后禁宮宮衛領軍,妥妥的黨羽了好吧。
這裏頭有著難以描述的巨大風險。這也是洛陽世家中人在政治鬥爭中的所謂「智慧」。
「誒?我沒說什麼呀,難道你真的?」
誰才是胡太后的「黨羽」呢?誰又來定義?誰又有權定義?
……
當然,也不排除是洛陽世家大戶並不怎麼看得上爾朱榮等人。
「這洛陽城裡,並非只有我一個人在跟爾朱大都督聯絡。你們不能看到我現在好說話,就認為他們那些人也很好說話。如果爾朱大都督聽信了某些人的話,把你們一同定為胡太后的同黨,那就……會很可惜了。」
「怎麼能不嫁呢,這種事情,是我說了算的么?」
「此話怎講?」
爾朱榮反對胡太后,認為是「妖后亂國」。
「放心,我心裡有數的。你直接按照我說的寫,就行了。」
馮令華那張額頭上有點點魚尾紋的臉變得不自然緊繃,很明顯不如剛才從容了。
在商言商,劉益守沒什麼好客氣的,哪怕對方是馮小娘的姑姑。
「你不對勁!你真的很不對勁!你在心虛啊!如果是以前,你早就罵我了,結果你什麼都不說,你肯定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元莒犁聽入了迷,下意識地問道。
偏偏元子攸的慾望已經被挑動起來了,不當天子,那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的情況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不是爾朱榮派來的?」
「今天,我有個手下要出洛陽城送信,你們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出去?動靜小一點,必須要萬無一失。」
劉益守站起身,對著呆若木雞的馮令華拱了拱手,起身離開了佛堂。
劉益守非常流暢自然的自述,幾個呼吸時間,他就看到坐在身邊的元莒犁,臉上微笑的表情凝固住了。
「那麼,你希望我們展和圖書現什麼誠意呢?」
蒼白中透著面無人色。
雖然很同情馮小娘,但劉益守卻覺得,馮令華和背後的世家大族,其實都有點「飄了」。
這位作風頗為迅捷果敢的女強人,沒有在馮小娘為什麼會被元子攸套路這種廢話上繞圈子,而是直接給了劉益守一份名單。
「這個好辦,我跟南門守將說一聲便是。」
另一方面,他們又沒有失去自己的立場。
「唉,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
元莒犁長嘆一聲。
劉益守懶洋洋的說道,順勢就躺在了地板上。
「來了來了來了。」
「沒有然後了,縣令查到真相,抓到了那個錦袍漢子,將布還給了夥計,然後將錦袍漢子送進大牢。」
很顯然,「女嬰天子」剛剛出爐就被打臉,讓所有的世家大族都拋棄了胡太后,並且讓使出這一番「小操作」的劉益守和元子攸,進入到相關人等的視線當中。
所以這份聲明,或者是「公開信」,是目前為止雙方都能接受的最大「共同語言」。也有助於緩解目前洛陽緊張的氣氛。
馮小娘一陣捶胸頓足,搞得好像劉益守明天就要跟元莒犁成親一樣。事實上,就算這兩人成親,又關她什麼事呢?
「這個,我需要……」
劉益守步步緊逼道:「現在的洛陽,局勢非常敏感詭譎,動作遲緩一分,就多一分危險。我出事不要緊,反正爛命一條。可是洛陽的文官勛貴們,命可是很值錢的,若是因為動作遲緩而導致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那豈不是很可惜?」
劉益守覺得很難解決的問題,在馮令華看來,就跟吃飯喝水一般簡單。這就是世家的體系力量,對抗個人實力的降維打擊!
劉益守糊弄了幾句,元莒犁覺得自己都要繞暈了。
她走了以後,很快劉益守就來了,並在桌案上鋪開紙,讓元莒犁負責代筆,他來口述。
元莒犁連撲過去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自己眼冒金星,渾身冷汗。她們家這下子,算是掉到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裡面了。
反正被劉益守這種帥哥睡了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誰說女和-圖-書人就不能好色呢?
當然,以爾朱榮的權勢和他手裡的刀,逃婚等於是害死自己全家人。讓元莒犁來選,還真是很難抉擇。
「對,我自稱是爾朱榮派來的,跟我是爾朱榮派來的,還是有一點點小差距。」
不知道,不好說。
「說得也是,唉。」
馮令華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對,但卻又說不出來。
「爾朱大都督呢,是個憂國憂民的人,嗯,你就姑且這麼認為吧。他來到洛陽,看到胡太后亂國,河北匪盜成群,他會不會覺得,這些都是洛陽中樞朝臣的錯呢?我不知道,或許他會這麼以為吧。那麼,他會不會在大怒之下,把你們也歸為胡太后那一類禍國殃民的人呢?哈哈,我同樣也不知道,畢竟我不是爾朱大都督,對吧?我就言盡於此了,你們回去慢慢斟酌吧。」
如果能赦免於校尉,那麼這位妥妥就能去禁宮捉拿胡太后。可如果有心人硬是要把于校尉這樣的人加到胡太后的黨羽名單裏面。
本來昨天馮令華就想來的,結果某些人就是驚疑不定,不知道以怎樣的態度跟劉益守以及劉益守背後的爾朱榮(他們自己腦補的)交涉,最後,還是讓馮令華來試探一下。
「而他到了洛陽以後,請我做他的軍師,所以,從這個角度看,我也是爾朱榮的麾下。」
「爾朱榮的話,確實……」
「放下筆,放下筆,我跟你說個故事。」
劉益守半真半假地說道。
元莒犁現在只想掐斷他的脖子!
而現在世家勛貴們,能聯合起來發表聲明,反對胡太后立元釗為天子,一方面,是向爾朱榮示好,暗示爾朱榮帶著大軍逼近洛陽,具有相當的「合法性」。
「馮淑鳶,走了。」
劉益守認為,人與人之間聯合辦事的時候,要尋求「最大公約數」。
「爾朱大都督敬上,鄙人劉益守,彭城人士,對都督異常仰慕……」
哪怕劉益守是假的,元莒犁也要千方百計的幫他遮掩,把戲一直唱下去!
這個問題看似無關緊要,實則是核心中的核心!
馮小娘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關於這點,劉益守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