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攸梗著脖子強辯道,只是這樣子怎麼看怎麼心虛,更像是在狡辯。
元子攸走了有一會之後,柴房門被推開,一個窈窕的身影慢慢靠近劉益守躺著的草堆。
小不忍,則亂大謀!
也不顧他難看的臉色,劉益守繼續說道:「比如說,你現在最想殺的,不是我這個外人,也不是胡太后這個註定要死的倒霉蛋。反而是跟你相親相愛的兩個兄弟,你大哥元劭,跟你弟弟元子正。」
劉益守嘆了口氣,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不知道要怎麼說出來。
「你們姐弟啊……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呢?」
這叫什麼腦迴路?
元莒犁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情意綿綿地說道。
可心中還有另外一個聲音說,哪怕劉益守剛才說的事情,有一條是真的,恐怕都會有不小的麻煩。
元子攸壓下內心的衝動,感覺隱約上了一個大當!他之所以敢這麼對劉益守,就是聽了某些世家之人的教唆。
劉益守笑著微微點頭,既沒有接受對方那番話,亦是沒有反駁。他直接往身後的草垛上一躺,仰面看著元子攸說道:「不啊,這裏挺好的。你這人一天三變的,說不定明天早上又要拿我腦袋送胡太后那邊,誰知道呢?不如讓弩箭飛一會吧,落地再說。」
「剛才我們沒有偷看,稍微聽到一些聲音罷了。」
她嘆了口氣道:「你知道你這個人最討厭的地方是什麼嗎?」
劉益守呵呵一笑,繼續說道:「如果我是爾朱榮,那麼則會扶持你上位,但是為了控制你,鉗制你,我會將你兄長和你弟弟帶在身邊,就當是隨從吧。以後你聽話,那就好好當這個傀儡。如果你不聽話,那麼爾朱大都督也能將你兄長跟你弟弟直接扶上去。就像是現在將你扶上去一樣。」
……
元子攸心虛的猛一揮衣袖,轉身便走!他實在是不敢在劉益守面前獃著了,對方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https://m.hetubook.com.com蟲一樣,無論埋藏多深的想法,劉益守這碧蓮都是洞若觀火一樣。
「不要停下來。」
劉益守將元莒犁拉到草堆上,兩人的樣子看起來都有些滑稽。
大概是都想到了這一茬,剛才誤會解除的喜悅,又被沖淡,誰也無法迴避元子攸的「計劃」。
「什麼詔書,哪來的詔書?」
劉益守舒服的在草垛上伸了個懶腰道:「你元子攸是什麼人,我心裏可是明白著呢。不過也沒事,我這個人挺大度的,不會輕易跟人為難,包括你。而且我也相信,在你想殺的人名單中,我劉益守啊,應該是排到很後面很後面的。你相信我,無論你多麼恨我,實際上我對你的威脅,比某些人要小多了。真犯不著你費那麼多功夫去惦記我。」
「詔書,我來寫。前任天子的信物,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明天晚上,我帶你們去。元子攸拿著信物跟詔書入城關,此事就能定下來。」
她朱唇輕啟道:「我也不會。」
李彧聽得一頭霧水。
一聽就是元莒犁姐姐元季瑤的聲音。
「你這個人最討厭的地方,就是你說的總XX的是對的。」
李彧盡量保持著面色嚴肅,不過還是有點綳不住。倒是劉益守十分熱情的上前握住李彧的手說道:「抱歉抱歉,上次在下粗魯,弄上尊夫人的手,實在是抱歉得很。」
劉益守剛想說話,元莒犁將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
「你對我說那麼絕情的話,我很生氣……但是你今天能來這裏,我很高興。現在我就放你走吧,別回來了。不管是回爾朱榮那邊還是隨便去什麼地方,隨便你吧,走吧。」
誰也不能!哪怕爾朱榮進城後會宰了她元莒犁,今晚她也要豁出去一回。
「要是問我以前有沒有跟別的女人睡過覺,那定然是沒有的,你不必懷疑。」
如果是馮小娘子,那絕對是和_圖_書果斷私奔,我管爾朱榮要怎麼無能狂怒!就是到時候被抓住,起碼現在爽過了。
「你當然不用親自動手,你要是親自動手的話,天下人會怎麼看你呢?」
隴西李氏出身的李彧,她的姐夫!
元子攸是個跳起來都打不到他膝蓋的蠢貨,可李彧跟他背後的世家,卻不是這麼庸俗無奈的蟲子。
劉益守認真的拉起元莒犁的小手,然後在對方手上用很慢的速度寫下了另外兩句。
「呃,郎君,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劉益守睜開眼睛,看著滿臉淚痕的元莒犁,對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令人心疼。
沒想到元莒犁大怒道:「生在帝王家,我在乎的是這個么?大丈夫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元莒犁能看上的男人,要是就我一個女人,說出去難道不丟人?」
他真怕劉益守搞什麼幺蛾子。對方固然是會完蛋,但自己這邊也沒法好過!這世間真有那種為了一口氣,也要拖你下水淹死你的混蛋。
劉益守輕輕點頭道:「話不能說太明白,你知道就行了。也許我無法改變殘酷的現實,但是把心意說出來,並沒有什麼可恥的。而且,我不想傷害你。」
「如果真有那樣的世界,佛祖自己就去了,讓它自盡它都願意,如何能輪到你?如果真有這樣的神,那麼我也會拔刀而起,逆天屠神,管他個娘的。」
劉益守明白,很可能是元季瑤有話要跟元莒犁說話。剛才差點把事情辦了,如今被人家聽牆角,也是有點心虛和無話可說。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兩句詩前面,還有兩句。」
「以前你問我,如果有一天佛祖對你說,只要你自盡,這世間就再也沒有災難,沒有戰爭,沒有飢荒,沒有爾虞我詐,只有人間極樂凈土,那麼,你會自盡么?當時我沒有回答,我現在想問問你,你會嗎?」
「我拉你起和*圖*書
來吧,現在就走,走得越遠越好。彭城王府里發生了什麼事,都與你無關,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一派胡言!」
一時間,元子攸陷入兩難之中。而對方那張俊臉,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又是十分的欠揍,想讓人直接給他一拳!
劉益守聽到對方這麼說,他稍稍鬆了口氣。
更加急促的敲了三聲,外面的聲音已經是很不耐煩。
元莒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真是,得罪成這樣,都能往回圓回來,這元子攸簡直就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代名詞。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我已經服軟了啊,那我現在發毒誓,如果以後我再對付你的話,就讓我死在爾朱家的人劍下,這樣你滿意了么?」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劉益守連忙給元子攸道歉,只是那語氣更像是在嘲諷,沒有絲毫的愧疚。
他的熱情,讓李彧一時間有些不適合。後者看了元季瑤一眼,只見元季瑤輕輕地搖了搖頭,李彧這才鬆開劉益守的手說道:「進去聊會吧,就我們兩個。」
那些人跟自己講,完全可以拋開劉益守這個「中間人」,直接跟爾朱榮接上頭談條件。何必讓眼前這個大尾巴狼給自己不痛快呢?
元子攸氣急敗壞地說道。
話都說這個份上,兩人狼狽的穿上衣服,等房門被打開的時候,元莒犁發現元季瑤身邊還站著個魁梧的男子。
她不是馮小娘子,她身後還有彭城王府,無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為了自己的權勢,你又怎麼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我可是很佩服你的,從未小瞧過你的智慧啊。」
「元子攸拿著詔書,在河陽關下大聲念出來,城關的門就會自己打開。」
聽到劉益守說的話裡有話,元子攸的臉沉得如陰溝里的水一樣。
元莒犁從草堆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對著劉益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所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了,像馮小娘那樣的,才是活著幸福。人清醒的時候,才能了解到自己的不幸與苦難,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問那麼多問題呢?豈不聞知道得越多越苦惱么?」
說完,她雙手摟住劉益守的脖子,朝著對方的嘴唇,狠狠的親了上去。
元莒犁也不怕稻草將自己身上白色絲綢的衣裙弄髒,直接躺在了劉益守身邊的茅草上。
「不知道。」
元子攸毫無邏輯的拚命把話往回圓,看得劉益守一愣一愣的。
「其實我……」
「我特意從城外趕來的,還好沒有來晚。我夫人跟我說了那天的事情,還說你有情有義有擔當,是個能扛得住的好男兒,今晚你能來,已經證明了這點,你不必緊張,我沒有惡意。」
元莒犁心中暗喜,追問道:「為何?」
劉益守說得很平靜,元莒犁臉上卻已然露出驚喜的表情,隨後又變得黯然。對於元子攸來說,見到爾朱榮當然好,可是對她來說,不亞於羊入虎口。
「我又不是禽獸,豈會做下這等禽獸不如之事?再說我兄長和我弟都已經讓我當天子了,我又何必去殺他們!」
「你之前說元子攸這個人……嗯,我也不多說了。其實我還是有些不信的。」
……
元莒犁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劉益守的眼睛問道。
「剛才那些話,都聽到咯?」
「劉益守,你贏了,我這就放你出去,為你準備上好的廂房,熱水,美食。連暖床的侍女都給你準備好。剛才那些,不過是我跟你開個玩笑罷了,想考驗一下,你對爾朱大都督是不是夠忠心。」
李彧沒有問劉益守萬一門沒開怎麼辦,亦是沒有問那個「比較難」的辦法。當然,劉益守也沒說。
劉益守輕嘆一聲道:「那你問吧。」
元莒犁目光灼灼地看著劉益守問道。
李彧沉聲問道。
內心最深處的陰暗,居然被人一語道破!
他微微點了點頭,跟著李彧進了柴房。
看到元莒和-圖-書犁的表情如此認真,劉益守略一思考,也很認真地答道:「不會。」
「我在禪房裡留了一張字條,要你不要來,你為什麼還要來?」
「簡單的那個。」
「所以?」
……
劉益守慢悠悠地說道。
「如果能走,我當然想走。但問題是,我走了,以如今城內外的態勢,你們恐怕很難活到見爾朱榮的那一天。元子攸死了我不在乎,你死了我會心疼死,所以還是需要將你們帶出城,送到爾朱榮面前。」
「我也不想你受傷,所以你還是走吧。」
「元莒犁,不想你在僕人面前春光乍泄的話,那就繼續,不然給我滾出來!」
「誒?別那麼見外嘛。」
「雖然打擾你們比較抱歉,但是,今晚到此為止了。」
不可思議!
心中有個聲音對自己說,劉益守此人,只不過吹牛吹上天,瞎雞|巴胡扯的。
要是以前,陪爾朱榮睡覺那就罷了,可是現在她心裏已經裝不下第二個人了,以後的痛苦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她眼中含著淚,幾乎是要哭出來。
「我想聽聽你的計劃,如果出洛陽,如何拿下河陽關。」
劉益守坦然說道。
「反正,夜還很長。王爺可以……哦,我記得你好像還不是王爺呢,不好意思啊,記錯了。」
「在洛陽,我有得力的人,可以出城。至於河陽關,其實有兩個辦法,你想聽哪個?」
聽到這話,元莒犁笑了,這一刻如同百花齊放,艷麗不可方物。
劉益守根本就不吃元子攸那一套,或者說,他就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正在這時,柴房的門被人敲了三聲,外面傳來一個帶著揶揄的女聲。
江湖險惡,多準備點後手,果然沒錯。
元莒犁先是驚愕,隨即變得狂喜,她舌頭都在打結,有些緊張地問道:「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嗎?」
等元子攸走後,劉益守長長的出了口氣。
元子攸的手不自覺按在劍柄上,恨不得此刻就拔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