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著急的人不是劉益守,而是羊侃!
然後他又對徐紇說,聽聞羊侃將軍家有獨女羊姜尚未出閣,願立為正室以結秦晉之好。若他為羊侃將軍之婿,兩邊則是一家人,彼此間託付家小部曲,守望相助乃是應有之意。
羊姜的語氣雖然輕佻,話題卻異常沉重。羊侃倔強地說道:「你父還沒老,還沒到你來為我遮風擋雨的地步。」
「如果你覺得他還不錯,將來為父也能扶他一把,那這樣對你來說這也不算是失節了。如果你不喜歡……將來為父一定會為你找個好歸宿,反正,你的犧牲為父會一輩子記得的。要是你不想去也行,為父還是會想別的辦法,總之別太勉強自己了……」
「還好還好,雖然我要求真的不高,但是那種兇猛漢子還是有點沒法接受。」
但是要求女兒去侍奉將要對付的敵人,這樣的話羊侃還是說不出口。
羊姜微微一笑,將手裡的鵝卵石丟到河裡。她不動聲色將徐紇拉到一邊,小聲問道:「沒有身長九尺,滿臉鬍鬚,一身橫肉吧?」
羊侃語氣低沉地說道。
羊侃跟徐紇說,娶我家獨女,自然是可以商議。但准女婿是不是也應該跟准丈人見見面,也讓未來的妻子看一看未來夫君長什麼樣,是何等人物呢?雖然現在大家都是帶兵的人,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對吧?
徐紇暗示劉益守嚴詞拒絕這種一看就是要吞併其部曲的條款,沒想到對方居然滿口答應,都不跟手下商量一下。
徐紇來回跑了幾趟,整個人都不太好,見面之後,就對劉益守轉達了羊侃的意思。
沒錯,剛開始或許真是這樣。
真要說起來,也確實是如徐紇所說,羊姜只要陪劉益守睡幾天就行了,你說能有多大損失呢?
在信中,羊侃允諾將女兒羊姜許配給他,並且,為了以示誠意,會將羊姜送到博平城來。不過羊侃提出來了幾個要求。
聯姻的話就要辦婚禮就要洞房。羊姜到了劉益守身邊,和對方睡覺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沒有任何辦法阻止m.hetubook.com.com。連名義上的借口都沒有!
徐紇提出了一個最有可能性的選項。畢竟,女婿藉機吞併老丈人的勢力,歷史上似乎也是屢見不鮮啊。
徐紇回到大營后,跟羊侃商議此事。羊侃何許人也,自幼飽讀詩書,又歷經戰陣,什麼姦猾之輩都見過。
得虧徐紇身體好,還可以騎馬。要不然這麼來來回回的,非得把他跑死不可。這次他來到博平城,給劉益守帶來了羊侃的親筆信。
劉益守直言很擔憂羊侃在婚禮當天發難,畢竟美人計這種東西,古人實在是用得太多,不算稀奇了。
徐紇感慨了一番,其實他還不如元子攸呢。當初他拋下自己的姘頭胡太后,一路遁逃到泰山郡找羊侃,可是當了一年的喪家之犬呢,有什麼資格笑元子攸?
結果劉益守麾下幾個親信頓時大怒,說羊侃想藉此機會扣押主帥,然後逐步蠶食泰山郡的兵馬!是可忍孰不可忍,羊侃一定是在搞陰謀,拖時間!
「羊娘子……這些都是你們羊氏的財帛,劉益守從羊氏的庫房裡拿的。」
作為羊侃的使者,徐紇再次來到博平城,跟劉益守見面,並詢問對方:究竟是要如何才能跟羊侃大軍「合兵一處」,然後獻出青徐給梁國作為立身之本呢?
羊姜那句話,讓他破防了。
徐紇不好意思地說道。
羊侃讓徐紇傳話,若是有誠意,那麼請劉益守帶一隊親兵,前來兗州「相親」,跟女方和女方家長,也就是羊侃與他夫人,一起見個面聊一聊,將婚事定下來。
這下再次把球踢到羊侃這邊,而且這次的球,似乎有些不太好接了。
「徐先生,那這次就麻煩你再辛苦跑一趟。劉益守提的那些,我們都答應,大軍屯紮陽關城,到時候讓他派人來陽關城接羊姜吧。」
一身白衣的羊姜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些財帛,轉過頭對徐紇說道:「我未來夫君倒是挺大方的啊,這聘禮可不少。」
幾天後,汶水北岸的陽關城遺址處,幾十個大箱子一字排開,裏m.hetubook.com.com面全都是金銀財帛,看得羊侃軍中諸將眼睛放光。
羊侃尷尬的否認三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類似的事情,羊侃所見所聞實在不要太多了。再說了,又不是真的讓女兒嫁給劉益守,只是用此降低對方的警惕心,為下一步計劃做準備。
……
不過劉益守也提了些比較奇怪的要求。
徐紇微笑道。
陳慶之一路打到了洛陽,使得羊侃投靠梁國的價值大大降低,而且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魏軍的一潰千里,羊侃在青徐的重要性不是增長了,而是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兗州城外的羊侃軍大營里,羊侃看著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羊氏族人,擺擺手,讓親兵將這些人送到了兗州城門口。
簡單點概括就是,這年頭女人的貞操不值錢,對方的兵馬才是值了大錢。要是用你女兒跟對方睡幾天就能換幾萬精兵回來,我都恨不得生個女兒代替羊姜出馬!
畢竟,羊姜去那邊,只是和男人睡幾天覺而已,又不是死亡。
第一個是婚禮完成後,劉益守必須要立刻帶著部曲南下兗州。並且,要親自率軍攻陷兗州城,以示對魏國再無留戀。
劉益守在這點上的態度異常強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吊籃放下,羊侃看到這些人一個個被接進城,才稍稍鬆了口氣。
徐紇收了劉益守的未來許諾,早就私下裡把羊侃的謀划和盤托出了。羊侃還真沒有扣押劉益守的打算,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有點著急!
徐紇沒辦法決斷,只能說回去跟羊侃商議。
「那絕對沒有,倒不如說是儒雅異常。」
徐紇也知道自己說得有點過分,他低眉順眼的雙手攏袖行禮,說了聲告罪,退出了營帳。
「沒有的事,你不要胡說,那些都是徐紇自己想的。」
「父親大人就是一門心思想用女兒的幸福去套取敵人的兵馬呢,嘖嘖,這種事情好下流呀。怎麼樣,事後是要怎麼收拾那個人來著?」
「劉益守不上套,這有點麻煩。」
徐紇說得有沒有道和圖書理,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別說是這個年代了,就是劉益守的前世,也有父親把女兒送給導演「潛規則」,被拒絕後還說「別客氣嘛」。
羊侃皺眉沉思,最後長嘆一聲。
到時候四面八方都是梁軍的人馬,身邊還有心懷鬼胎的岳父以及岳父麾下的雄兵。劉益守能玩出什麼花招來?
「劉益守這反將一軍,確實厲害,他應該也感覺到,陳慶之擊破滎陽后,我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汶水的水流非常緩,附近又沒有其他高山,想來想去,似乎劉益守都不可能在這裏做什麼文章。
……
徐紇有激動的勸道。
「我自幼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都是爹娘所賜。如今需要用到女兒的時候,我自然是義不容辭,誰讓我們是一家人呢?以前沒有機會給父親盡孝,這次就讓我盡一下孝道吧。」
劉益守則告訴徐紇:人無信不立,無憑無據,難以取信於人。與羊侃將軍之前素不相識,如今以身家性命相託付,從古至今未有聽聞類似的事情。
徐紇面色尷尬道:「我在那邊大營的時候,聽到最新的消息,洛陽前不久也陷落了,元顥現在已經是新的魏國皇帝,雖然政令不出洛陽就是了。元子攸倒也硬氣,居然待在近在咫尺的河陽關,他也不怕陳慶之將其活捉。」
羊姜輕輕拍了拍胸口,像是鬆了口氣一樣。
這裏絕不可能玩什麼攔河放水啊,渡河偷襲之類的把戲。至於火攻那就更別提了,陽關城就挨著汶水。
一道白色的靚麗身影從眼前一晃而過,面容精緻的羊姜眉毛上挑,巧笑嫣然的看著自己老爹羊侃苦著臉,連忙用袖口掩住嘴。
羊侃心中暗笑,如果劉益守真這麼想的,只怕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會怎麼死。他以為兩軍在一起合兵一處,就是平等的關係?
「但是,他們會恨你的。或者說,將來父親或許會活在悔恨中。」
羊侃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腦子裡一片轟鳴,連羊姜行禮告退都沒有察覺到。
羊侃沉默了,羊姜說得很和圖書對,比起一個女人的貞潔來說,部下們的生命,無疑更重要一些。
但只要他們進入到梁國的地界,羊侃就很容易藉著梁國的手,剪除掉劉益守和他麾下那些將領。豈不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那你就當自己是個木頭,去了那邊……什麼都不要做,剩下的事情,為父會為你做好的。我還有你母親,還有羊氏一族所有人,這次都是我們欠你的。」
徐迄轉達羊侃的意思就是:只要你點頭,青徐二州現在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既然都是交給梁國的,也不存在你我誰多佔一點的區別。到了梁國以後,你我再互相守望,互為奧援,豈不比兵戎相見要好得多?
第二個就是,兩軍合兵一處之後,劉益守麾下的部曲保持獨立,但在大事上,必須要跟羊侃部共同進退,不得單獨行動。糧草輜重則一起使用不分彼此。
羊侃不悅的打斷徐紇,指了指營帳口道:「出去!」
他是一個將軍,要對麾下的士卒負責,他又是一個父親,要對自己的女兒負責,兩相對比,還是麾下士卒的性命更重要些。
「將軍,小不忍則亂大謀。退一萬步說,女人總要嫁人的,總要有些事情會經歷的。那劉益守也算是丰神俊逸,倒不會說噁心了羊姜。若是咱們反過來被對方謀算了,難道羊姜不會被劉益守弄到手么?將軍又拿什麼去保護她?」
等徐紇走後,羊侃這才一屁股坐在桌案前,揉了揉自己酸脹的眉心。
羊侃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手下那些人想破腦殼,也只是認為,劉益守大概真的怕婚禮的時候,自己帶會兵偷襲博平城。
「羊將軍,有句話叫嫌貨才是買貨人。劉益守提出這樣的要求,不正是覺得和將軍聯姻,有利可圖么。他的後手,是不是跟我們計劃的那樣,以後兩軍合兵一處后,他再藉機吞併我們?」
羊侃輕嘆一聲說道。
或者叫做他現在變成了一個成事雖然不足,但敗事卻綽綽有餘的人。
犧牲女兒的清白,去謀算對方的兵馬,這買賣你說能不能做,估計hetubook.com•com這個年代絕大部分人都會說要得要得。
兩邊大營隔河相望,互相監視。一旦有異動,婚禮取消,終結所有可能的合作。這樣既能保證婚禮正常進行,又能讓彼此都安心。
人算虎,虎亦算人。劉益守覺得羊侃軍是個大麻煩,羊侃亦是覺得劉益守帶著人馬在兗州以北的泰山郡,很煩人礙事!
所以劉益守希望羊侃能親率部分主力,在婚禮臨近的時日,屯紮于汶水南岸的陽關城(春秋建城,目前已廢棄),而他則會讓自己的部曲屯紮于陽關城對岸。
「住口!此事休得再提!」
等婚禮完成後,大家建立了互信,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如果不答應這一點,那麼沒什麼好說的,婚不用結,羊姜也不用來博平了。
那要怎麼樣才能殲滅對手?
……
得知了對方的底牌,劉益守應對起來就很從容了。他讓徐紇傳話,說羊侃做事沒有誠意,聯姻之事,今後不提也罷。但為表誠意,劉益守下令將泰山羊氏一族與羊敦較為親近的一脈數十人全部釋放。讓這些人跟著徐紇一起去羊侃大營里。
「來自羊氏,還給羊氏,我這未來夫君,很有意思啊。」
羊姜指了指營帳外正在值守的衛士說道。
第三個就是,攻陷兗州后,一同駐紮,並等待梁國換防的部隊接管兗州城。在梁軍尚未到達之前,任何一方都不得擅自行動。為保公正,雙方互派監軍一旦有異動,雙方主將共同處置。
「讓姜兒入對方大營,只怕……貞潔不保。不入,對方根本不會上當。難道我羊某人就非得犧牲女兒的清白才能渡過這一關么?」
陽關城一帶是兗州與博平城之間道路的必經之路,要不然當年魯國也不會在這裏建城抵禦齊國了。
既然大家把大軍都擺在汶水兩岸,互相監視,那你就沒辦法趁我結婚搞我了吧?是這個意思么?
這一波,劉益守將皮球踢給了羊侃。
徐紇把消息帶給羊侃以後,羊侃將親信部下都叫來,分析劉益守的意圖。這些人都是泰山郡本地人,對陽關城附近的地形,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