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微微點頭,有點明白老爹的意思了。
爾朱兆暗嘆爾朱榮上了戰場就是手黑心黑,根本不給對方任何機會。
斛律金拍了拍手,長嘆一聲說道:「他在信中說已經跟爾朱榮下了戰書,要跟對方決一死戰。我要是沒猜錯,他肯定在戰書中暗示後方有變。一方面是牽扯住爾朱榮的精力,另外一方面就是為了離間我們,逼我動手!」
潞城在壺口關以內,斛律金帶著部曲出去的話,不驚動元天穆是不可能的。爾朱榮跟元天穆可是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關係。
「父親,我們手握重兵,爾朱榮難道不會忌憚……」
「叔父所言極是。只是我們這次何不繞過韓陵山攻鄴城?」
「知道了父親,我寫完給你看看。」
爾朱榮不聽,把喜歡聒噪的慕容紹宗丟到滎陽守後路去了。
以迷信的角度來說,這種說法確實能站得住腳。可是這種說法並不能完全令人信服。高歡從政治的角度講了一大堆,比如說鼓舞士氣啊,比如說上下團結一心啊之類的。
當然,爾朱榮這種信任是明面上的。
對於爾朱榮的想法,斛律金心知肚明。表面上信誓旦旦感激涕零,背地裡卻是給高歡寫信說婁昭君在自己這裏好好的,順便把小兒子斛律羡丟到劉益守那邊去了。
「父親教訓得是。」
北周這麼孜孜不倦的目的,就是為了打通潼關到鄴城跟潼關到晉陽之間的道路。這個點被打破了,那麼北周可以選擇攻打北齊兩個要害中的任意一個。
而以壺關為核心的上黨郡,就是扼守洛陽到晉陽之間通道的節點,爾朱榮這次將斛律金放在潞城這個如此要害的地方,可以說是信任有加,甚至是超出很多人預料了。
斛律光沉聲說道。
斛律金嘿嘿冷笑了一聲。斛律光疑惑問道:「父親覺得有何不妥?我們又不是一定要聽他的。」
斛律光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小看老爹了。
斛律光也有點慌了,明刀明槍的干,他一點都不虛,可就是怕這種看不見的套https://www.hetubook•com.com路。老爹斛律金似乎是把戰陣之能遺傳給了他,把精明狡詐遺傳給了弟弟斛律羡。
「對了,你給斛律羡寫封信,問問他在那邊情況怎麼樣。」
斛律光算是聽明白了,斛律金的意思,就是什麼意思也沒有,啥也不做,關鍵時刻就當自己是泥人,看著高歡跟爾朱榮打得水深火熱就完事了!
「這是高歡寫給我的信,你看看。」
「明日清晨,早早吃過飯,然後直接出兵韓陵山!」
歷史上北周多次從關中攻打洛陽,那個時候的洛陽殘破且堡壘化,食之無肉棄之有味,打下來根本得不償失。
斛律光無言以對,沒錯,老爹說得很對。爾朱榮都打贏了,地盤擴大了不少,只怕收攏降將都來不及,哪裡有心思去收拾斛律部呢?現在為止,斛律部又沒有做什麼事情!
斛律光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爾朱榮贏了可能不會對付他們,可爾朱榮要是輸了,誰會放心斛律部這頭猛虎在晉陽周邊轉悠!
慕容紹宗建議爾朱榮不要著急攻打鄴城!
這大白天就睡覺……日子過得是不是太安逸了?
韓陵山可不是泰山那種高大巍峨的山,你硬是要叫個土丘也行,山上山下互相支援就是一會的事情。不得不說,段韶在選擇場地的時候,確實是精挑細選才選中這裏。
「高歡勸我能棄暗投明,反手拿下晉陽,那樣爾朱榮就不戰自潰了。」
甚至不排除配合高歡咬自己一口的可能。
爾朱兆不動聲色問道:「我們要不要提前動手?」
因為韓陵山是韓信的「祖墳」所在。
爾朱榮摸著美須,感覺一切盡在掌握。除了後方斛律金那個不安定要素外,其他的都在意料之中,無甚稀奇。
好像確實如此!
他怕的就是在極端情況下,斛律氏被爾朱榮滅族!
有時候提前動手對自己來說未必是好事,凡事都要一分為二的看。敵人準備時間不足,你的準備時間其實也變少了,還有更多的未
m.hetubook.com.com知因素。很難說是不是真的有利。
斛律光比身體還未徹底長開的斛律羡要強壯不少,單看面容比較粗獷,但身上很有些英武之氣,一副朝氣蓬勃的模樣。
為什麼你自己不寫?難道是因為小時候把斛律羡打得太狠了,現在不好意思了?
上黨郡,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從洛陽到晉陽,必走上黨郡。
有些話斛律光想問又不好開口問。
爾朱榮看著當地臨時招來的民夫,將糧草一車一車的運進枋頭城,滿意的點了點頭。以枋頭城為據點攻打鄴城,乃是常規套路中的常規,每一次攻擊一方都是這麼做的。
斛律金狡黠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不妥,太不妥了!」
從兵力上說,與爾朱榮的兵馬不相上下,甚至還稍多。
只有老硬幣最懂老硬幣!推己及人,斛律金覺得自己就會這麼做,他當然不認為高歡有那麼高的操守,不去耍這些手腕。
斛律光面色古怪,頓了一下,隨即問道:「父親,那寫信說什麼呢?」
踢足球的時候有一個球員打假球就能毀掉一場比賽,更何況是決定兩個勢力生死存亡的決戰呢?爾朱榮將斛律金丟在上黨郡的潞城,自然是自信可以打贏高歡。並不需要這個很有可能「幫倒忙」的斛律金。
斛律金笑著搖了搖頭道:「如果爾朱榮敗而不散,退到了壺口關,我們則跟他直接說,斛律部不想呆在晉陽了,我們要去河北!那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爾朱榮會同意的。」
潞城在壺口關附近,早在黃帝時期就有炎帝的後裔參盧受封於今潞城市一帶,可謂是歷史悠久。壺口關與配套的壺口城沒有後勤的能力,所有物資都需要通過潞城輸送,這地方有多重要已經無須過多贅述。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如果爾朱榮贏了,他需要凝聚河北的人心。這個時候,對我們下殺手,是什麼意思?你覺得他有可能會對我們怎麼樣么?」
高敖曹帶著本和_圖_書部人馬為疑兵,布置於小河對岸,跟上山的山道隔河相望。山上高岳為左軍,竇泰為右軍,呈現防禦性質的圓陣(這種不分前軍后軍),在此地等候爾朱榮的到來。
……
戰書送到爾朱榮那裡,爾朱榮馬上給高歡回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把脖子洗乾淨點,在韓陵山等著。我刀快,砍人不疼。
爾朱兆問了一個不算太蠢的問題。
於是高歡帶著段韶為中軍,坐鎮韓陵山。封隆之與李元忠守鄴城,畢竟他們之前就守過,「業務」很熟悉。
斛律金壓低聲音繼續說道:「爾朱榮若是潰不成軍,或者僅以身免,那麼我們就拿著他的人頭,去找高歡,到時候自然是少不了好處。只要爾朱榮部曲還在,我們就不能攻晉陽。而投到高歡手下,只要爾朱榮不死,那高歡就得一直用我們,沒辦法過河拆橋。狡兔不死,走狗不烹,我們為什麼要聽高歡的去偷襲晉陽,自斷後路呢?」
斛律金不屑一顧的反問道。
高歡並未說這是段韶之謀,而是借口自己受到「韓信」託夢,說在韓陵山這個地方可以打敗爾朱榮。
在一個大家庭里,最受寵的永遠都是幼子,年輕的斛律羡現在還無法理解老爹斛律金的苦心與謀算。
「如果爾朱榮輸了,他敢對我們怎麼樣么?我們上陣父子兵,又都是斛律部出身的,而且根本沒有戰損,人員齊整,他拿什麼跟我們斗?」
誰都看得出來,這幾年魏國風起雲湧,改朝換代的時刻似乎來了,隱隱的在召喚。自己老爹斛律金竟然還能沉得住氣。
「叔父,戰書是約定三日後進軍,我們……」
「父親,我們也可以現在突襲晉陽啊。」
斛律金擺了擺手,示意斛律光出書房。
斛律光覺得現在是不是應該帶著部曲出壺關,然後以支援爾朱榮的名義到洛陽,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嗯,去吧,我要睡覺了。」
當然,換個角度想,如果本來就打不贏,那斛律金這種牆頭草丟在身邊豈不是更危險?
「把信燒掉,不要授人以hetubook•com•com柄。無論爾朱榮是輸是贏,我們都按兵不動。」
要先把黃河以南的土地都佔住,等春耕過完以後,高歡的草台班子就連本地世家與農戶都壓不住了,畢竟,田還荒著在呢!現在這個出兵的時機很好,不需要急吼吼的就跟高歡決戰!
斛律金不以為意的說道,像是忽然想起這件事來一樣。
但從各部實力來看,只有高敖曹麾下的河北世家部曲最為精銳,而且一直修生養息。更重要的是,這支軍隊,爾朱榮不熟悉他們的打法!
潞城防禦功能不強,城內比較繁華。而壺口城和壺口關則是城池高大,全部為戍卒和輔兵駐守,由爾朱榮的鐵杆元天穆全權負責。
這天,斛律金收到了高歡的回信,將長子斛律光叫到書房裡議事。
偏要在韓陵山這個鬼地方紮營!
這樣也行么?
斛律金在兒子面前十分隨意,沒形象的斜靠在書房的榻上,將信隨手遞給走過來接的斛律光。後者看完,有些不明所以。
聽到這話,斛律光才恍然大悟。爾朱榮新敗之軍,斛律氏要走,和平「分手」,不但不是背叛,反而很有風度。傳到別的勢力那裡,都會讚嘆不已。
斛律金暗嘆一聲,自己這個長子,打仗極具天賦,可惜對於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還不是太在行,甚至還不如小兒子斛律羡心眼多。
高歡力排眾議,眾人只能給他查漏補缺,畢竟現在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父親,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一句話,元天穆守後路,斛律金則負責後勤跟機動支援(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
斛律金可不敢賭爾朱榮對元天穆沒有一點布置安排。
斛律金父子在談論爾朱榮和高歡的時候,爾朱榮和爾朱兆叔侄,也在討論斛律金和高歡。爾朱榮帶著大軍佔據了枋頭城,並讓慕容紹宗守滎陽,保障後路。
「以我對賀六渾的了解,他為了穩定軍心,勢必親自在山上督陣。擒賊擒王,直接攻韓陵山!」
爾朱榮已經不想跟高歡玩什麼無聊遊戲了,只要擊破韓陵山上的www.hetubook•com•com大陣,遊戲直接結束。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鄴城乃是河北那幫人的根基所在。我們若是攻打鄴城,只會讓賀六渾他們上下一心,並不可取。如今我們若是專攻韓陵山,河北人勢必不會拚死救援!如此一來,仗是不是好打些呢?」
斛律光心悅誠服地說道。
枋頭城的城頭。
斛律光覺得自己老爹太反常了,卻又不好多問,只得長嘆一聲退出書房。
爾朱榮自信的對爾朱兆說道:「賀六渾想在韓陵山這個地方決戰,那就遂他的意。免得這傢伙又編出來什麼韓信孫武之類的。」
「上次敗給劉益守,一是他有白袍軍這支強援,二是他把這支軍隊的消息隱藏得很好,三是賀六渾那幾個人背叛了我們!這一次,出征的都是來自北秀容的人馬,數量雖然不佔優勢,但勝在上下一心。」
段韶的部署就是,用山上的圓陣把爾朱榮給拖住。若是爾朱榮攻高敖曹部,對方也能退到山下,得到山上部隊的增援。
韓陵山離著鄴城南面的安陽不遠,依山傍水,風景好,風水更好。然而高歡麾下眾人都異常疑惑,為什麼要主動放棄黃河北岸岸邊的枋頭這個橋頭堡呢?
就是不說具體的細節。
他還特意「曠工」實地考察了一番。
果真是兵不厭詐啊!
……
「叔父,探子回報,高歡在山腳下河對岸屯兵,又在山上擺圓陣,我們要先攻哪個?」
他今年十八歲,卻比年少憂愁的斛律羡沉穩得太多,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爾朱榮的考量是,只要能擊敗高歡,斛律金就沒有背叛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把斛律金放在主攻,或者佯攻的位置,那麼對方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出工不出力!
「就問他在壽陽過得怎樣啊,還有什麼好問的。他走了也有些時日了。」
「可是若爾朱榮敗退到晉陽,勢必對我們萬分忌憚……」
斛律金眯著眼睛看了看斛律光的表情,又偏過頭去不說話。
爾朱榮緊緊握住拳頭說道,他似乎已經看到高歡跪在地上求饒,然後被自己砍下了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