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我們此舉,會不會太軟弱了?恕屬下直言,獨孤信趙貴部,並非我軍精銳啊。」
蕭綱懊悔地說道。
劉益守穿著厚厚的冬衣,雙手攏袖在府邸的院子里曬太陽。他弄了個捉鳥的陷阱,也就是在一個簸箕下面放些穀子,然後用根樹枝撐著。
劉益守下了一道令王偉不解的命令。
蕭衍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解決辦法:三路大軍齊出發!一路為主,兩路為輔!
梁軍能不能攻克蘭陵縣,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兒子柳仲禮能不能嶄露頭角!蕭衍欺負蕭綱都欺負到這個份上了,顯然是對於蕭統的死耿耿於懷,不希望蕭綱坐太子的位置坐得太舒服。
當然,這些都是劉益守的猜測,他是覺得自己是高歡就會這麼玩,誰知道那位軟飯硬吃的大佬會怎麼玩呢?
陽休之對這些小細節很在意。如果使者跑得快,那說明裡面絕對沒有好消息。
劉益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了一番,然後去後院安慰自家一個又一個的大肚婆去了。蕭衍要操心的事情,讓他去操心吧,劉都督決定甩手不管了。
蕭紀所率的右路軍,從地圖上凸出來的北海郡出發,向西行進,攻打位於沂水岸邊的重鎮郯縣。佔領郯縣后,將這裏交給北海郡的郡兵鎮守,然後繼續向西攻打蘭陵。
「三路大軍?互相協調?」
王偉氣喘吁吁的跑到院子里來,一見面語氣就有些著急。
劉益守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小心思,低著頭沉吟不語。
王偉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高歡早有控制青徐的心思,如今蕭衍挑釁,他會藉著這股東風,以對抗梁國入侵的名義將青徐的零散力量整合起來。等這一戰打完,無論輸贏,起碼能控制不少新地盤,名正言順!」
他是河東柳氏出身,又不是蘭陵柳氏!
劉益守之前只是說固守下邳郡和東海郡,可是這兩個地方,死守是守不住的,必須要佔據一些前哨來預警。
……
王偉覺得,他們現在都沒用和*圖*書什麼力氣,就更別說全力了,憑什麼把軍隊撤回來啊!
王偉覺得劉益守這個部署,像是在為打敗仗做準備。可是高歡又能派出多少人馬呢?高歡這麼做,會不會是太小題大做了?
「但是這種組織方式,一旦亂套后,就變得沒法收拾。奪回蘭陵這樣的事情,蕭衍和梁國中樞顯然是不可能交給我這樣的人去辦。蕭衍又不能打亂邊鎮的建制,所以他只能調動所謂客軍來作戰。客軍同樣是來自不同的方鎮,一攤子人馬有一個管事的,誰也不會服誰。所以蕭衍乾脆來了個九龍治水,各管一攤!」
在他看來,蘭陵縣確實是蕭氏祖地,你說動不得,動了是眾矢之的,這個他承認。但是下邳郡和東海郡都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就這麼拱手讓人,會不會太慫?
意見反饋到朱異這裏來,朱異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蕭衍現在老了,做事都是一根筋的執念。劉益守說奪回祖地打動了他,他就執意要派兵去。
……
他把熱度炒作起來了,現在諾言兌現,建康城內不知道多少權貴都會暗地裡跟他互通款曲。
「主公,青徐不是河北,並非高歡統治下的核心區域。小小的一個蘭陵縣丟失,他至於大兵壓境,跟梁國一決雌雄么?」
柳津這個建議,非常老成持重,雖然是舉薦自己的兒子,但出發點卻是從公心上來說的。當然,蕭氏一族能不能奪回蘭陵縣,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老硬幣總是會兩手準備,想法難以預料。而柳仲禮是年輕人又是鐵杆心腹,老爹都在太子身邊,他不可能跟著別人跑路。
「殿下,慢慢籠絡朝臣們就行了,只要不聯絡方鎮,天子就不會有實質性的舉動,殿下還年輕,等得起。」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這份公文里每一個字都荒謬不堪,但合起來看,又實在是挺切合梁國國情的。
王偉有些不能理解劉益守的思路。
有大軍作為後援,有大軍保護側www.hetubook•com•com翼,一般來說,應該是沒問題的吧?當然,也不排除是蕭衍想讓更多人進來分蛋糕,平衡一下朝野勢力,誰知道呢?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現在還輪不到我們出頭。」
「所以呢?」
王偉也覺得可以搞,他甚至覺得可以趁亂把北海郡洗劫一遍,然後被人問起來就說是高歡派人乾的。
冬天悄然就來臨了,壽陽作為淮河邊的城市,兼有南面與北面的氣候特點,熱的時候可以很熱,冷的時候又會很冷。一場大雪下來,也能把簡陋的茅屋壓塌。
劉益守輕聲感慨道。
詛咒父親死有違孝道,蕭綱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然而他內心深處卻認為,嗯,其實蕭衍現在就自然衰亡,似乎也挺不錯的。
嗯?主動把吃到嘴裏的肉丟出去?王偉以為自己聽錯了。
左路軍從下邳郡出發,攻打位於蘭陵縣西邊的承縣,保護側翼。
「梁國是一地方鎮管一攤事情。所以攻蘭陵這件事呢,常規來說,就應該完全交給我們來辦,這就是梁國正常的規矩。他們也是一直這麼玩的,效果嘛,也不能說太差,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其實蕭綱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為什麼蕭衍的身體看起來卻總是那麼好啊!蕭綱聽說蕭綸盼著蕭衍死,然後找了個跟蕭衍很像的人,把那人當眾打死了。
「回殿下,我那不肖子,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背叛殿下的。讓他去歷練一下,將來可以作為殿下的助力。再者,這樣也是讓天子安心。如果殿下隨便打發個人去領兵,或者派個老成持重的,那豈不是給八皇子增添羽翼?」
朱異忍不住勸說蕭衍,沒想到吃了個閉門羹。大概是近期讓蕭衍決斷的次數太多,已經耽誤了修行。蕭衍乾脆命人鎖上了同泰寺大佛閣的大門,不接見任何外人!
蕭衍打定主意要平衡兒子們的勢力,為蕭紀上位鋪路,那這一遭就必然跑不掉。沒辦法,朱異再次把意見捅到已hetubook.com.com經不理朝政的蕭衍那邊。
這句話是至理名言,一切故事皆有因果。
「主公意下如何?」
「真理啊,有時候還就是站在在少數人那邊的。」
劉益守慢悠悠地說道,好像這些事情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獨孤信和趙貴二人應該是通過氣,感覺不能這麼白忙活。哪怕不能攻打蘭陵,把戰線往前面擠一擠也好嘛。
既然這波什麼好處也撈不到,不如歷練人才好了。哪怕打輸了也好說,畢竟,蕭衍又怎麼會希望看到太子身邊的班底,有攻無不克,誰都得躲著的戰神呢?
朱異只好心懷忐忑的將政令快馬加鞭的派人送去壽陽。
「所以啊,這趟渾水,還是有本事的人去淌吧,我自認細胳膊細腿的,一個大浪打過來人就沒了,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不得不說,蕭衍之前真的藏得不錯!
劉益守感慨的自言自語道,猜不到建康城內為了爭一個出征的名額,究竟多少世家子弟會打破頭去鍍金。
王偉領命而去,估計是回家寫公文了。劉益守在院子里踱步,越想就越是感覺高歡會玩一把大的。高歡那邊是霸府說話,響應速度比梁國要快多了,只怕現在對方已經在隱秘行動當中,而剛剛出發的梁軍卻毫無察覺。
王偉好奇問道。
蕭衍已經六十八大壽都過了,現在蕭綱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只要忍得住,皇位就會自己空出來,禮法有時候比千軍萬馬都管用!
「擁有開啟戰爭的能力並不算什麼,擁有結束戰爭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大佬。蕭衍啊,這方面你可不行。」
這樣做非常荒唐,可是細細想來,在不大刀闊斧改革梁國軍政的情況下,蕭衍還有其他辦法么?似乎也沒有了!
柳津不動聲色的勸道。
蕭綱提出讓自己潛邸舊人柳仲禮擔任副帥,頓時就引來了一大堆非議。主要問題是,柳仲禮資歷太淺,乃是蕭綱在襄陽當王爺的時候,帶過兵打過仗,對陣北魏有些戰績。
劉益和-圖-書守看著院子里的茫茫白雪,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柳津意有所指地說道。
「主公,獨孤將軍和趙將軍派人送信來,詢問下一步要不要前出攻打武原城!」
「原來門可羅雀這個詞,是有感而發啊。」
可是因為院子里經常有人走動,不少人進進出出的,所以嚇得鳥兒根本不敢來。等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裡頭的穀子都被吃光了。
像漢武帝時舉全國之力討伐匈奴,這種國家動員模式,南梁是無法採用的。還是那句話,有什麼材料就做什麼菜肴,一大堆白菜也做不出五香牛肉。蕭衍這麼做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看來,這位痴迷佛教的天子,大概只會在彌留之際退位了。柳津心中一黯,從蕭衍命蕭紀帶兵這件事上,他感覺蕭綱最大的威脅,其實是幼子。
「造成這件事的原因,就是因為兩國的上層都覺得自己能贏,都想武力消滅對方,所以戰爭規模才會越來越大,最後無法收場。如果不想惹事,踩了腳道歉就行了,何以引來兩國的滅國之戰?」
「向朝廷上書,你來代筆。就說我軍深感前線壓力太大,不堪重負,後勤補給不利。所以希望朝廷能送些賞賜來,我軍將士拿了賞賜,將二郡交給禁軍,心裏也踏實。」
劉益守看到有隻鳥在吃簸箕里的穀子,又招來它的子女們一起吃,他捨不得拉手裡的繩子將這些鳥捉住,而是長嘆了一口氣。
劉益守中規中矩的評價道,他不需要通過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
劉益守拆開火漆,看了半天,啞然失笑,將其遞給王偉。王偉左看右看,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弄不明白蕭衍這個安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想起被劉益守當眾打臉,結果這件事居然不是鬧著玩,如今又變成二次打臉。蕭綱有些後悔,自己當時怎麼就站出來了呢,要是不站出來,劉益守也未必有機會向蕭衍呈現地圖啊。
「再下一道命令,讓獨孤信屯兵垞城,趙貴屯兵呂縣,守住彭城的北大門m•hetubook•com•com跟東大門,其他的事情,丟一邊就行了,不要劫掠下邳郡與東海郡,直接把軍隊撤回來,和吳明徹一起,保護彭城安全。」
只是這條路,卻未必會如眾人所想的那樣好走。
正在這時,陽休之同樣是急急忙忙的跑進來,拿著一份梁國的公文,送到劉益守面前。
劉益守淡然說道。
只是這個軍事部署,需要劉益守把他的大軍撤回來!換言之,這樣嚴重侵害了劉益守和他部下們的既得利益。劉益守只是在壽宴上說要那啥,而現在卻只是要求朝廷派遣文官去治理郡縣,可沒說讓朝廷派兵頂替他們在下邳郡和東海郡的存在啊。
這種情況就跟舔狗睡不到女神,能摸摸女神的小手不也挺好么。
「主公,您是覺得,魏國那邊,會大動干戈么?」
「殿下,天子現在對於儲君的位置,有些不同尋常的想法,今後,殿下還是要更加的低調些。樂游苑那一次,殿下有些莽撞了。」
「兩國使節在邊境見面,一個踩了另外一人的腳,兩人從互罵到鬥毆,最後引來邊軍衝突,戰爭規模持續擴大,最終,一國被另外一國消滅。你覺得,這件事的根源是什麼?」
不少人覺得這是在兒戲。
但是跟陳慶之氣吞萬里如虎的北伐比起來,那真是差得太遠了。甚至沒有帶領大規模軍隊行軍打仗的經驗。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實質上的統帥呢?
方鎮之法,確實有可取之處。比如說各地邊鎮,反應速度非常快。這樣應付邊境摩擦,很是得心應手。一般主將只需要有五千到一萬精兵就能鎮住場子!
不知道這個軍事部署是不是陳慶之提出來的,總之看起來還像是那麼回事,說不定就是蕭衍找陳慶之下棋的時候隨口一問,陳都督也就隨口一說。
「當時腦子一熱就……誰知道劉益守會玩這麼一招呢?」
還安排了一個后軍,從東海郡出發,向北行進,屯紮位於沂水要害的良城,保證兩路大軍的退路。
「使者送來就走了,只怕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