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第323章 只要心中有戲,哪裡都是舞台

陳元康有些明白劉益守的思路了。
王偉當場就拿來文房四寶準備開搞了。
他環顧麾下諸多文士問道,無論是陳元康與王偉,還是崔暹與賈思勰等人,全都緩緩搖頭。
「主公……」
劉都督永遠的神!
「你們啊,真是……怎麼說呢。」
「主公,還有呢?」
「道理不辨就不明嘛。」
「可是,要怎麼調走任城的魏軍重兵呢?」
這件事不是啥秘密,陳元康慢悠悠說道:「侍中、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及幽州的燕國諸軍事、假節。嚴格說來,要是按蕭衍這麼任命,主公的兵權大概也不比當年謝安差。」
散會後,劉益守將王偉與陳元康二人叫到書房裡商議軍務。
劉益守好奇問道。陳元康和王偉都是搖頭,他們確實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魏軍前線一定有高歡在某個很近的城池協調眾多勢力協同作戰。不然此番魏軍多路齊攻,不可能配合如此默契。
王偉勸說道,他也能感覺出,在場除了劉益守外,其他人都很興奮。不興奮是假的,蕭衍名義上給了劉益守更大的權力,那就意味著需要更多的人才來輔助,也意味著他們這些「老人」,可以爬得更高。
劉益守自信滿滿地說道。他一直相信,如果曾經有人做成功過一件事,那麼你摸索著他的路子,應該也有成功的機會。
「淝水之戰以後,我記得謝安應該是隱退了。」
真正讓這些人去參与包圍「王爺軍」的行動,才會徹底壞菜。
「主公是想跟他們聯絡一下么?」
他們以前在淮南劫掠的時候,難道不是想拿什麼拿什麼?現在倒好,本來就沒拿,結果被蕭衍潑髒水說可以「任意取用」。
陳元康嘆息說道。
「主公,高歡麾下滿打滿算也沒有二十萬啊。」
眾人都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既然不造反,你掌控那麼大兵權做什麼?其實還是想造反吧?
府衙大堂內所有人都恨不得豎起大拇指,這一條堪稱是甩鍋天王的大招,蕭衍的那些政令,連消帶打的被劉益守頂回去了。
「主公,雖說與蕭衍鬥智,www.hetubook.com.com我們完全不落下風。可是畢竟壽陽處於邊鎮,蕭衍可以擺爛,我們卻不能。與建康那些蠅營狗苟之輩鬥爭,並不能改變我們現在戰場上被動的局面啊。」
劉益守笑著說道,指了指地圖上的那兩個地方。
「唉,你是不懂。要是真那樣,隨便一個阿貓阿狗問我為什麼還不造反,你讓我怎麼回答?」
你不是好幾個兒子都被包圍了么?讓他兄弟來指揮大軍救援啊!不是說兄弟情深,兄友弟恭么!以後要是死了一個還是兩個王爺,可別怪我沒儘力喲。
劉益守吹牛不打草稿,直接開吹。
「我問你們,如今我們在壽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權力是蕭衍給的么?」
別看劉益守都督十州,可是現在的州比東晉那時候的州小多了。
當初劉邦麾下的諸侯王彭越,就是在彭城以北的水網,在星羅棋布的湖泊沼澤,給項羽的楚軍造成了很大麻煩。
「知道這次高歡在哪裡坐鎮么?」
劉益守攤開雙手,表示並不打算跟高歡在下邳城決戰。
「高歡在哪裡,羊敦等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們知道高歡這次確實一起出征了,並且,魏軍的糧草囤積地,是在任城(山東濟寧)。那裡地勢高,不懼山洪,並且水路發達。我猜測,高歡應該就在任城遙控指揮。我們呢,也不必想那些有的還是沒有的,這次,直接出彭城向北,一路向北!打到任城,一把火燒了魏軍的糧草。」
到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梁國為了「養兵」,花了不知道多少錢呢。
「你看,蕭衍現在還有心思給我下套,說明他根本就不著急嘛。如果他真的著急,通過蕭玉姈這邊通個氣不就完事了么?他那些政令都是給梁國人看的,給天下人看的,唯獨不是給我看的。一張紙就想我們跑斷腿,他也配么?」劉益守滿臉不屑說道,蕭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麼明顯的挑撥伎倆也拿來用。
「主公,真的不要那個都督十州諸軍事么?我覺得還挺威風的。」
「對,還差最後一條,就說hetubook.com.com淮南各軍,無法協調。在下無德也無能,沒法擔當重任,希望能有一宗室之人擔任總指揮協調諸多方鎮共同行動。高歡此番動用了不少主力,光憑國內某個方鎮,是無法與其抗衡的,這就是一域難敵一國的道理。」
劉益守揣摩了許久,發現高歡這個邏輯,貌似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劉益守不滿的懟了一句。
……
當蕭衍的任命,通過梁國官方渠道送到劉益守這裏的時候,當真是把正在開會的眾人給鎮住了!送走朝廷的使者,劉益守面無表情問眾人道:「當年謝安淝水之戰以前,是都督幾州諸軍事來著?」
這個地方的魏軍,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在梁國胸口一樣,梁軍戰局的所有混亂,都是從下邳失守開始的。
民以食為天,土地的矛盾,就是最大的矛盾。這種矛盾超越了民族、性別、階級。
「沒事,先嚇嚇建康城裡的那些朽木。赤壁之戰曹操都說水陸八十萬眾,高歡有二十萬人怎麼了?」
「主公請說!」
「很明顯,魏軍的第二階段,就是以梁軍包圍下邳開始的。他們是希望我們把壽陽的軍隊調動到下邳參与攻城。這樣,彭城就沒有援軍了。他們下一步可以開始圍殲彭城周邊的梁軍,自然也包括吳明徹和獨孤信他們。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那就是你一定不能去做的事情。下邳城這麼好看,就讓它擺在那裡吧,我們不管了。」
「如今淮南地廣人稀,對於爭地的矛盾,盡量以安撫為主。但是對於農具的使用,對於石磨、耕牛等物的使用,官府要牽頭。自耕農使用,必須要用勞役來抵償,我們不收錢。這個一定要落到實處。適當的,可以用各種借口將豪強世家掌控的農具收歸官府所有。總之,就是要讓自耕農擺脫掉當地豪強的農具依賴,一點點的把這些人抓在手裡,讓他們站在我們這邊。到時候,我們有事可以動員他們,當地豪強卻無法動員他們,我們管理的地方就安穩了。農具,記得農具!不要被田畝數糊弄了!」
說完了這事,繼和圖書續開會,部署明年的春耕情況。打鐵還要自身硬,淮北今年春天會是南北交兵的主戰場,春耕就別指望了。到今年秋天,淮南的糧食就會變成「硬通貨」。
高!實在是高!
劉益守說的這個倒是真的,那個什麼「十州都督」,可謂是滿懷惡意的捧殺。
這一條眾人都明白了。
徐州刺史!都督十州諸軍事!可以先斬後奏!梁國府庫里的糧秣兵器隨便你拿!
「羊敦羊深二人,屯兵彭城以北的留縣,沛縣。按照高歡的命令,攻打位於垞城的獨孤信。雖說是聽命行事,但羊氏之人,自然是不會用命進攻。所以這些時日打得倒是熱鬧,結果獨孤信卻還能派人回來送信說問題不大。」
下邳城!
這話軟中帶硬,綿里藏針,很是不好對付。
劉益守早就想好后招了。
「第三條,朝廷的糧秣兵器,無不是來自民脂民膏,我等身為鷹犬爪牙(此時並非貶義),該用確實要用,但隨意取用,豈不跟那些蛀蟲碩鼠無異了?此命令甚為不妥,在下實在是不能接受。」
已經有人踩了大坑,劉益守自然是不會去采坑的。
這種問題劉益守簡直無言以對。
這是分析軍情,眾人都覺得應該還是沒問題的。畢竟,事實如此,兩淮地形的特點在冬天與在其他三個季節,完全不是一回事。
彭越可以做的事情,劉益守自信自己也可以做。高歡他們那幫邊鎮的人,包括北方世家之人,對於南方的地形地理,認知是有缺陷的。
「魏軍此番二十萬兵馬……」
劉益守都忍不住想吐槽蕭衍了,真踏馬把自己當傻子,以為一紙空文就能把自己忽悠住。
已經都督十個州的軍事了,不造反等著過年?
「主公,這麼做不是說不好,而是說不能解決當前最大的問題。」
「主公,高歡又不是蠢貨,糧草之地豈會沒有重兵把守?」
陳元康和王偉都是拜服,這種套路說穿了一文錢都不值得,但是私下裡操作卻很爽。事實上,高歡也不可能逼迫這些地方實力派太緊。他們打得假模假樣,已經對得起觀眾。
羊敦羊深這些hetubook•com•com人,取得戰果自然好,就算不得寸進,也牽制了劉益守的主力,有何不可?
劉益守嘆了口氣,他們一定沒聽說過什麼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有你的原子彈,我有我的土雞蛋。
原來如此!
魏軍這次是衝著梁國那幾支「王爺軍」去的,他們都知道劉益守不好惹,所以也沒打算這次就跟劉益守打死打活的。
王偉寫公文寫老了的人,感覺這個寫成公文,少了最重要最不能缺少的一段。
王偉微微點頭,劉益守果然還是劉益守,永遠看得清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劉益守說得興奮,陳元康等人卻不敢苟同。
劉益守拍了拍王偉的肩膀反問道。
「別問了,現在我無法解釋。春天到了以後,你們隨我一同去看看,一切都明白了。」
聽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道理,不過王偉等人總覺得劉益守有什麼關鍵節點沒有說明白。
要扭轉戰局,必奪下邳!只有這樣才能轉入戰略反擊!
王偉忍不住小聲問道。
「派陽休之去羊敦那邊說,獨孤信大軍會打出垞城攻擊留縣,讓他們撤出城池。我們佔據這座城后,他們再想辦法奪回來,獨孤信再退回去。以此往複,給人一種假象,就是我們在努力收復失地,但戰況不佳,奪了新地盤又很快被人奪回去。這樣高歡也會認為羊敦那邊拚死作戰,局面焦灼。養寇自重的道理,他們應該懂的。要是不懂,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了。」
「第二個嘛,我劉某人才疏學淺,資歷不足,又寸功未立,豈可身居高位?當年謝安名動江左,有謝安不出,奈蒼生何之言,卻也只都督五州諸軍事。我劉某何德何能,可以都督十州諸軍事?請天子收回成命,如此任命於國不利,于理不合,會寒了眾多嘔心瀝血之人的一片忠心。」
「主公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在乎我們怎麼想,直接按自己的想法來就可以了。」
王偉不甘心地問道,其實陳元康也想問的,他一直在沉思卻沒有答案。
「主公,就這麼回復,似乎不妥吧。」
「冬天啊,是無法調動這支軍隊的,www.hetubook.com.com可是開春冰雪消融后,我就有辦法打魏軍一記悶棍。那時候,為了救場,高歡也不得不出動任城的預備隊。那時候,奇兵就可以出馬,燒任城的糧草,戰役結束。」
青徐本地世家豪強怎麼選擇是很明白的,如果跟劉益守死磕損失了老本,那將來或許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
高歡讓這些人打頭陣,本身也有著消耗這些人實力的打算。至於能不能有成果,其實高歡也未必很在乎啊!
劉益守擺擺手,示意眾人安坐。
「對,所以把重兵調走,那就可以了啊。」
「王長史(王偉),你文採好,幫我寫一封信回復朝廷。具體詞句,你自己斟酌,把握大概意思就好了。」
「是屬下孟浪了。」陳元康不好意思拱手說道。他記得跟劉益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就能把死的吹成活的,現在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罷了。
陳元康指了指在地圖上插著的一面異常醒目的紅旗。
「別打岔哈,就這麼說。高歡此番來勢洶洶,有奪回徐州,進擊淮南之念,如今取得先機,賊軍勢大不可與之爭鋒。現在寒冬時節,兩淮河道池塘多半結冰,北方游騎如履平地。此時進擊,乃是以我之短,擊敵之長。嗯,就這麼寫。」
陳元康無奈嘆息道。
王偉已經在桌案上開始打草稿了,現在府衙全部重要文書都出自他手,當真是壽陽公文第一人。
「蕭衍說都督幾個州的諸軍事,實際上不過是讓我們幫他看家罷了。那些部曲,我們不能如臂指使,那些官員,我們也無法全部趕走。這是一個很大的陷阱,都督十州諸軍事,我不造反難道還整天陪你下大棋?」
蕭衍的問題,就是總在意那些「上層建築」而忽略了下面的經濟基礎。對宗室仁慈,對百官寬容,卻對辛苦勞作的百姓極為苛刻。
他用手指敲擊著桌案,似乎是在沉思。
劉益守感慨的嘆了口氣。眾人皆是沉默,月滿則虧,世間不變的道理。謝安畢竟是臣,又無造反的心,他不交權還能怎樣呢?
這一點在高洋派兵與陳霸先爭奪建康時已經有明顯表現。劉益守不介意提前給他們上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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