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第402章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上)

那位使者語氣平靜地說道。
台城南面宜陽門城頭籤押房,在牆上掛著一張比例尺極大的台城地形圖,上面密密麻麻的畫分了區域,以及巡防的線路。
「從今日起,每人每日負責一處城防,次日對調。至於如何對調,在換班的前一個時辰,在我這裏領取各自的防區。」
「微臣愧對陛下,唯有以死自證清白!」
多等幾天,少死幾千人,何樂不為呢?
羊侃一直在建康藏拙,這回,是該他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吧?
殺君弒父的人是蕭綱,這樣的不忠不義之輩,你作為忠於國家,深受前任天子厚恩的人,是不是應該考慮下棄暗投明呢?
看到眾人士氣低落,羊侃又鼓勵道:「三吳的兵馬正在路上,實不相瞞,弒君的人正是湘東王,要不然,為何如今他最得利呢?如此不忠不義之輩,你們要向他投靠么?」
「陛下,如今柳仲禮投靠蕭繹,台城孤立無援,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好,這裏就交給愛卿了!」
羊侃又拋出來一個重磅炸彈!此話一出,很多人的眼神瞬間就變得熱切起來了。
「湘東王還說了什麼沒有?」
蕭綱不悅的對衛兵低吼了一句。如今他蓬頭垢面,看不到一點皇帝的儀態,也是被蕭繹逼得快要走投無路了。
大話誰都會說,嗷嗷叫的似乎很有氣勢。然而,這些改變不了任何狀況,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如果做不到第一點,那麼還是盡量選擇不與之為敵的比較好,最起碼也別被那位給惦記上!
剛剛天亮,台城上巡視的哨兵就看到令人大事不妙的一幕。
若是負隅頑抗,你死了沒什麼,你父死了也沒什麼,我還會讓梁國的柳氏都背上弒君的罪名!讓你們遺臭萬年!
他感慨的嘆息一聲,卻又不說到底是哪裡可惜了。
我只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天亮后,四方大軍就會合圍你的大營。
他連忙一把拉住柳津,如同猛虎撲食一樣穩穩噹噹!
劉益守故作誇張地說道。
沒錯,劉益守確實沒怎麼把蕭綱、蕭繹、蕭綸https://m.hetubook•com•com等人放在眼裡,再加上有「內線」羊侃,這一局其實早就在預料之中。
「好!好!好!朕總算沒有看錯你!」
「其實吧,我晚點去,你父肯定會過得更好一些。反而是去早了他會處境不妙,你這是關心則亂,病急亂投醫。放心,建康那邊的事情,我早有安排,定然不會讓你為難的。」
書房裡劉益守低著頭寫信,筆走龍蛇眼角的餘光看到羊姜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羊姜大大方方地說道:「這樣吧,我跟你打個賭,就賭柳仲禮英勇不屈,戰死台城,就這麼說定了。」
聽到羊侃這番話,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回去告訴湘東王,明日天亮,大營就會舉起義旗。攻打台城,我部必為先鋒。」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卻還活著。」
看完信,柳仲禮內心陷入極度的糾結之中,整張臉上的五官都擰到一起,又是猙獰又是不甘。
蕭綱面色不善的看著柳津問道。
「好,在下這就寫。」
嗯,現在把「快要」二字去掉,似乎更妥帖。
「柳仲禮投靠了湘東王!」
此情此景,蕭綱也心軟了。
第一個是在第一時間把他幹掉,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柳仲禮甚失孤望,如今困守台城,為之奈何?」
劉益守喃喃自語地說道。
羊姜有氣無力的趴在桌案上,不老實的伸出手去拍打劉益守拿著毛筆的那隻手。
柳仲禮不由得語氣客氣了幾分,這種表現,完全是下意識的,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這名衛兵也是急了,生怕被蕭綱遷怒。
羊侃捫心自問,如果城外是劉益守派兵攻城,難道自己還要拚死抵抗不成?蕭繹開不出收買他的價碼,所以他就是蕭綱麾下最忠誠的衛士,僅此而已。
柳津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說道。
劉益守擺了擺手,啥也不想多說。
有話想說卻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益守說了句讓羊姜完全不明白的話。
羊侃環視眾人hetubook•com•com,舉起手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冷冰冰的補充道:「誰要是跨越防區到處走動……殺無赦。我會派專人監督的,你們不要想著成為柳仲禮那樣賣主求榮的人。羊某人或許會死在台城,然而在死之前,一定會把叛徒先正法!」
如今台城的局面,大概可以用「四面楚歌」來形容了。真不是誇張,除了秦淮河北岸這片大營外,其他地方,都被蕭繹的兵馬控制了。
這些話好歹讓蕭綱恢復了一些精神,當然,如果他知道羊侃很早以前就把台城的布防圖交給過劉益守的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背叛成本實在不要太低了。
「話說,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建康啊?」劉益守忽然想起這一茬,似乎他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啊。
柳仲禮咬牙說道。
劉益守嘆了口氣,心裏想的卻是:只怕自己手下眾人無論官職大小,都知道自己要出兵建康。如此看來,出兵的事情似乎也不能拖很久了。
「是這樣么?」
有句話叫大丈夫死得其所,何必把氣節丟掉?
「斷頭今日意如何?建康飄搖百戰多。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要是柳仲禮英勇不屈,這首詩就送給他。」
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使者送來一封信,什麼也不說,就站在一旁等柳仲禮的回復。
柳津嚇了一大跳,冷著臉對衛兵說道:「謊報軍情可是死罪!」
蕭綱不去看柳津,而是眼巴巴的望著羊侃。
「柳先生,這麼著急尋死,是不是太急切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與令郎有什麼陰謀呢?」
話雖然這麼說,劉益守還是期待要贏得更好看一些。若是兵力損耗過大,入主建康后,難免會受到韋氏的擠兌。
羊姜的道理很樸素,通過錯誤的論據得到了正確的論點。
驚聞噩耗,蕭綱此時也實在是顧不上去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了。衛兵在前面引路,蕭綱和柳津一路跟隨,三人來到台城的時候,就看到羊侃已經一身戎裝的站在城頭眺望不遠處的柳仲禮大營。
「我等誓守台城,絕不讓亂和-圖-書臣賊子得逞!」
那些將領們的選擇奇怪么?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啊,因為蕭繹也是蕭衍的皇子,按繼承權來說,排在很前面。
羊姜得意一笑道:「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啊,建康鬧那麼大,你都不動彈,這怎麼可能呢?」
……
劉益守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這世上最詭譎的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人心。蕭綱對柳仲禮很好,但這不意味著對方會誓死追隨。
那位信使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滿足眾人的期待,才算是「眾望所歸」。一旦時間拖久了,念頭淡了,等真正要出兵的時候,反而會提不起勁。
「唉,你果然是了解我的。」
……
你父年紀也不小了,難道你希望沒有人來給他送終么?希望柳氏一門被滅?
深夜,秦淮河北岸的梁軍大營里,柳仲禮見到了蕭繹派來的使者。
「是英雄氣短,還是賣主求榮?他到底會如何選擇呢?」
羊姜總覺得劉益守似乎有什麼瞞著自己。
正在這時,羊侃眼角餘光看到柳津朝城牆邊緣移動,似乎是想從城頭跳下去。
「怎麼了,擔心你父么?」
「剛才陛下賞賜我黃金五千兩,這些我分文不取,都賞賜給你們。當然,現在給你們沒有用,等擊退蕭繹后,陛下自然會兌現。為了財帛與前程,你們現在也該搏一把,是不是這回事呢?」
蕭綱幾乎激動得熱淚盈眶。
……
衛兵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柳仲禮又把信看了一遍,眼中凶光一閃,內心已經作出了決定。
蕭綱滿懷深情拍了拍羊侃的肩膀,轉身走了。步子是那樣的虛弱,似乎看起來隨時會摔倒一樣。
「有什麼事情,趕緊稟告給朕!」
羊侃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之前一直被這柳氏父子打壓,他早就不爽了。
「把制局監的府庫打開,把裡頭存放的兵器向願意守城的勇士發放。所有軍中都督,都到城頭來開會,我有重要軍務要吩咐。」
羊姜有些不滿地說道。
他越想越害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裡握著的那m.hetubook.com•com封信,彷彿有千鈞的重量。
「在下這就回去復命,對了,柳將軍還是修書一封為好,畢竟口說無憑。」
羊侃看了看城外隨處可見的湘東王大軍士卒,心已經沉到谷底。
「我說你怎麼就那樣沉得住氣啊?現在火燒眉毛了。」
不得不說,用拋石機砸太廟,確實讓建康城內外的人看到了蕭繹那不死不休的決心!面對這樣的狠人,一般來說只有兩個選擇。
秦淮河北岸的柳仲禮部,換上了湘東王大軍的旗幟!而之前在秦淮河南岸的敵軍,已經順利渡河,開始在台城四周打造攻城器械!
「殿下沒有說任何話。」
「柳仲禮,實在是可惜了。和蘭欽一樣。」
如今柳仲禮就感受到了這樣的壓力。
羊姜從小就不是未出閣少女的性子,一點都不覺得柳仲禮此番死在建康城外有什麼可惜的。
羊姜翻了翻白眼,拍拍他的手掌,一臉滿不在乎。
在場眾人齊聲表忠心,至於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羊侃沉聲說道,頗有底氣。
在信中,蕭繹問柳仲禮:
「老實說,柳仲禮給你父提鞋都不配。岳父大人在建康城裡是裝傻,你可別以為他是真傻啊。」
柳仲禮亦是沒有說話,腦子裡一會想的是父親柳津還在台城,自己若是背叛,只怕他會凶多吉少。一會又擔心蕭繹攻破台城后,柳氏一族只怕會被蕭繹滅族以儆效尤。
劉益守停下筆看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對了,這次要是你輸了,有幾套新衣服麻煩你試穿一下給我看。這次衣服是新款,布很少,你要有心理準備。」
或者叫投降蕭繹了。
換了旗幟,自然是換了陣營。柳仲禮突然投降蕭繹,看上去很是突兀,實則在羊侃意料之中。
「請陛下入建康宮,台城歷經多朝,防禦完善。其布防末將已經研究許久,請陛下放心。」
當然,現在說那些還很遠,到時候想要重掌兵權,需要有更多的表示,比如說跟蕭綱劃清界限。
當然,如今台城四面都是蕭繹的兵馬,柳仲禮腹背受敵之下,被蕭繹https://m.hetubook•com.com派人蠱惑收買改換陣營,也是人之常情。
原因很簡單,因為蕭繹是蕭綱的兄弟,只要蕭綱身上有污點,比如「弒君弒父」一類的,手下親信就可以很輕鬆地把自己洗白。
「放心,岳父大人說不定還會嫌棄我去太早呢。」
劉益守苦笑道。
羊姜聽聞蕭綱對柳仲禮幾乎是推心置腹的信任了,劉益守常說什麼士為知己者裝死,就算不能真死,起碼也要裝一裝吧?
「柳愛卿,你跟了朕也有十多年,今天這件事,是不是該給朕一個解釋?」
柳仲禮二話不說,拿出文房四寶開始寫信。
只要你現在把湘東王大軍的旗幟豎起來,繳械退到一旁好好的觀看戰鬥,不需要你親自攻打台城。我就可以保證你將來的榮華富貴,甚至可以重新掌控兵權。
「那確實是很擔心啊,建康那邊,外面傳說要嚇死人誒。」
「陛下,去台城城頭遠眺秦淮河,一看便知。」
劉益守即興將這首詩寫在紙上,看了又看。
「放心吧,有你出馬肯定沒問題的。當年你都能隨便擺弄我父,現在手握一方兵權,還怕建康城裡的那些人么?」
似乎想到了什麼,劉益守意味深長的來了一句。
「其實吧,我就在想,作為台城外圍剩下最後一支軍隊的主將,柳仲禮要如何選擇呢?」
「阿郎不是說將軍戰死沙場,死得其所么?柳仲禮為護主英勇戰死,又有什麼可惜的?」
「哼,賭就賭啊。蕭綱對柳仲禮可謂是託付大事,他要是背叛蕭綱,豈不是連我父都不如?」
「你就不擔心我會遇到什麼意外?這一趟很兇險呢。」
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只要有人開出更高的價碼,總是可以收買的。
羊侃胸有成竹,似乎一點都不慌張。
衛兵急匆匆的趕到台城的顯陽宮,蕭綱正在跟柳津商議台城的防務,這位衛兵看到柳津也在,一時間支支吾吾不知道該不該把城外的情況告訴蕭綱。
都是給蕭氏打工,需要把自己的命給賠上么?一個太廟都能砸的瘋子藩王,難道還忌憚多殺幾個人?
羊侃拱手對蕭綱行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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