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第408章 擋我者死(上)

而此時此刻,那位文采斐然的湘東王,完全沒有料到自己已經大禍臨頭。
不是吧,台城主將現在就想著後路了?
樊毅心中大駭,這踏馬渡河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按說現在不是應該剛好在架設浮橋么?
一個台城的原禁軍守將焦急地對羊侃說道。
這些事情年輕的羊躭不懂或許還情有可原,但要是久經戰陣的羊侃也不懂,那就是學藝不精為天下笑了。
「渡河?」
戰局總體上說是對守軍不利的,尤其是城外那個土山。但王僧辯若是要入主台城,也得拿人命來填!
剛一接觸,對面兵馬那股雄健而狂暴的氣勢頓時壓得自己這邊喘不過氣來。他還在裡頭瞧見一個熟人。
「于將軍關心則亂。此戰就如同在地上撿球一般,撿一個就是一個,沒有人說要一口氣撿起來三個球。」
台城屹立不倒是因為什麼?還不是仗著外牆高聳!失去外城牆的保護,就像是小娘子引壯漢進閨房一般。
「從玄武湖出長江,輾轉去三吳之地啊。」羊侃瞪了他一眼。這個兒子真是不怎麼靈光,平日里很機靈一個人,關鍵時刻分不清狀況。
堆土山這種戰法為什麼無解,就是因為它可以從高度上消解守城一方的優勢。動作雖然慢,然而一旦土山堆好,就會讓守城一方陷入極大被動。
「喏!」
然而若是沒有蕭衍的「遺詔」,若是沒有扶持蕭歡入主台城的策略,想驅使這波精兵可謂是難如登天。
河岸邊,陳慶之之子陳昕正在指揮白袍殘部將事先已經準備好的「棧橋」拋入秦淮河。許多棧橋依次排開,用粗麻繩相連,很快便搭起了一座浮橋。
其實于謹也在想這個問題,可萬一蕭繹現在沒有攻城呢?
樊氏兄弟的兄長樊毅,面色難看的對蕭繹稟告道。
事先劉益守就有定策,主要是兩大原則。
第二個更簡單,先擊破蕭繹兵馬,其他的人,可以先放一放,要排除干擾,不要做不緊急的事,更不要做沒必要的事情。
打發走羊躭以後,羊侃發現王僧辯已經開始動手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讓你帶著皇帝跑路!」
羊侃沉聲下令道。
想了又想,蕭繹感覺還是給對方寫封信比較好,畢竟自己馬上就是建康之主,能不跟這位「淮南王」動手那是最好了,畢竟大家還是親戚嘛。
等他走後,蕭繹長嘆一聲。劉益守派兵渡河是一個很壞的消息,但他不認為對方能把自己怎麼樣。王僧辯都已經攻入台城了,大勢已定。
「殿下還是修書一封為好……」
秦淮河南岸,火把林立,浩浩蕩蕩頗有威勢。
……
「罷了!」
樊氏兄弟都是人才,只可惜,打仗並非單打獨鬥。若是沒有部曲,將領便什麼都不是。
「于將軍,敵軍不堪一戰,我軍士氣高昂,勇猛無匹。如今敵人敗軍已經退回台城南門土丘處,士氣低落。末將建議乘勝追擊,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
踏馬的不講武德!
嗯?
于謹微微點頭,喜怒不形於色。
「明白了。」
樊毅心中大罵,只能硬著頭皮招架。
看到于謹似乎還有些猶豫,陳元康忍不住建議道。
「還愣著做什麼,軍情緊急啊!」
「父親,您剛才是說……」
「羊將軍,敵軍開始用沙土滅火登城了。我們想過去,他們用箭矢掩護,我們的人沒法靠近啊。」
羊侃嘆息一聲,多年來的敏銳直覺,讓他察覺到,對手今夜的舉動很不尋常。再者,土山比城牆高一大截,大勢已成。對手可以在土山上居高臨下射擊,就是拋火油也玩死城牆上的守軍了。
劉益守來了又能如何?
「于都督,我部已經渡河完畢,楊將軍(楊忠)派末將來詢問下一步該如何。」
樊毅不知道的是,這種打法就是白袍軍一貫的戰法,楊忠出自白袍系,馬佛念等人更是陳慶之的死忠。
自東晉以來就是這個規矩。
「好,依然是你部為先鋒,務必攻破蕭繹大營!」
于謹忽然明白劉益守為什麼要讓這一位跟著自己了。當年李崇在邊鎮討伐北地胡人的時候,陳元康就跟在身邊出hetubook.com•com謀劃策。
得知有軍隊趁著夜色在渡秦淮河,樊毅匆匆忙忙的在土山附近的大營內點兵。因為不是本部人馬,又沒有王僧辯統一調度,各部推諉扯皮,花了好長時間才集結五千兵馬。
聽到蕭繹的話,樊毅囧著臉,不知道要怎麼去執行這道命令。
身上雖然還穿著衣服,但是……也就那麼回事了,遲早要淪為壯漢的玩物。
于謹嘆息道,他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平日里劉益守在還不覺得,將統兵大權交給他以後,才感覺好多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樣。
陳霸先佔據烏衣巷,讓王僧辯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蕭映有恃無恐的派兵,不過是因為蕭繹還未入主建康。一旦入主建康,蕭綱身死,那麼蕭映就再無「勤王」的理由。
不是啊,不是說半渡而擊的么?
王琳是蕭繹的小舅子,平日里就飛揚跋扈,麾下一幫兄弟都是亡命之徒。樊毅自己不過是「剛剛」投靠過來的將領,王琳會聽他的么?
于謹從容下令,稍稍整頓兵馬後,繼續朝著蕭繹所在大營而去。
這時候不痛打落水狗,難道要等對方恢復元氣以後再說?
蕭綸雖然大敗,但主力仍在,同樣也是不能放任不管。
第一個切忌分兵,無論有幾路敵人,只管一路打回去即可。
樊猛一走劉益守就來,真是個見縫插針的混蛋。樊毅心中大罵劉益守是個小機靈鬼。
這一戰一炷香的時間就解決了戰鬥,等於謹帶著中軍渡河,跟楊忠部匯合的時候,看著滿地屍體的戰場,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已經渡河成功的前鋒楊忠部派出斥候來傳遞了消息。
跟敵軍還可以廝殺,要是跟猛火油拚命,純屬找不自在。當然,他並不擔憂王僧辯趁機攻城,就讓大火燒一陣唄。
……
「你們是哪一部的兵馬,為何離開州郡,前來建康?」
隨著羊侃一聲令下,台城守軍開始執行事先就準備好的「二套方案」。以三重牆的大門「大司馬門」為核心布防,死守皇宮、太倉以及從北門逃跑所和-圖-書需的必要通道華林園。
「主公大事,在下忐忑不安,唯恐有負所託啊。」
台城南面的城樓上,羊侃面色凝重看著湘東王大軍陸陸續續登上城外的土山,但是暫時還沒有發起進攻。光禿禿的土山上全是火把,看起來甚是滑稽。
聽到對方下令,陳元康這才露出笑容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此戰勝負已定,在開戰前就已經沒什麼懸念,現在無非是摘取勝利果實而已。
「父親,出台城后,天下之大,已無容身之處,能去哪裡呢?」
當時攻城的湘東王大軍建制大亂,城牆上都是他們的人,被火油霍霍了死傷慘重。可如今那些人都在土山上,而城牆上卻是羊侃麾下的台城守軍,誰更慘一目了然。
他總沒辦法讓自己當皇帝,蕭綱不在,號召力會猛然下跌,難以服眾。
「喏!」
「若是蕭繹此刻攻打台城,我們帶兵攻土山後方,必能大破之。」
「于將軍,兵貴神速,我們這就跟在楊將軍後面吧。萬一王僧辯帶攻城主力回援,又有一番苦戰。」
然而,還有個問題羊侃想不通。把南面城牆上燒得一片火海,王僧辯麾下的精兵要怎麼登城呢?火焰可沒什麼「敵我識別」,猛火油一類的東西更是沾上以後拍都拍不掉。
建康對於南朝來說有著極為強烈的象徵意義,各地豪酋們只認準一點:入建康者為王,任憑其冊封,聽調不聽宣。
羊侃已經知道台城外圍城牆不可守,準備打「巷戰」。
楊忠帶兵離開后,于謹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將胡僧祐找來,將一個木盒遞給他說道:「這個是偽造的湘東王人頭。你帶著它去西州城,騙開守軍開城投降,然後扼守西州城,防備湘東王的兵馬回援。」
「殿下,秦淮河南岸,有大軍正在渡河。懷疑是淮南邊軍劉益守部。」
白袍軍兵員來自湖邊水寨,最擅長這種水上耍功夫的事情。不一會,陳昕便來到于謹面前拱手說道:「于都督,浮橋已經架設完畢,共有五座,請大軍渡河。」
「你帶著羊氏的家將家丁,護送和圖書陛下出城,從北門走,往玄武湖那邊跑。」
「這樣,你帶本部人馬阻止劉益守的人馬過河,再命王琳部回援。」
蕭繹煩躁的開始揮毫寫信,墨跡幹了以後,將貼身玉佩交給樊毅說道:「派人去送信,然後拿著信物去調兵。」
動作好快!應該是陳昕一邊架橋,楊忠就派人一邊渡河了。
陳元康小聲建議道。
計劃不如變化,看楊忠如此輕鬆就擊潰了蕭繹派出的阻攔兵馬,可見湘東王大軍強弩之末,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羊侃手扶佩劍劍柄,目視遠方,不動聲色的對兒子羊躭說道。
亂拳打死老師傅,一波流對沖,楊忠帶兵直接殺穿了樊毅五千兵馬的本陣。
樊毅大喜,拿著書信和玉佩便走了。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陳元康感覺今天于謹完全不在狀態,遠不如勇猛果敢的楊忠,渡河極為堅決迅速。
去阻擋敵軍過河就更扯淡了。樊氏兄弟拉攏的部曲,都在樊猛那邊,如今都在朱雀橋。蕭繹麾下的湘州兵馬,哪裡能聽自己這個「降將」的指揮呢?
陳元康笑著說道。
于謹沉穩說道。
「命你部攻佔太社與太廟,在那裡布防,等待下一步行動。」
當初也在禁軍當中值守的白袍系禁軍將領馬佛念,那張馬臉哪怕只是火光照耀,也是依稀可見,不難辨認。
跟蕭繹簡單商議過後,王僧辯決定今夜強攻台城,搶在陳霸先動手之前,解決掉最大的麻煩。這也算是擒賊先擒王了。
「殺!」「殺!」「殺!」
看到王僧辯帶兵攻入了台城,羊侃似乎放棄了外圍城牆的防禦,蕭繹總算是鬆了口氣。
一根又一根塗滿猛火油的火把,被攻城一方從土山上投擲下來,砸到城牆上頓時一片火海。前兩天羊侃送給湘東王大軍的「厚禮」,如今王僧辯原數奉還。
一時間鼓聲大作,沒有任何事先的弓弩掩護,對面的刀盾兵在前,步槊兵在後,已經奔跑著朝自己這邊撲來,氣勢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步卒擊破本陣,位於大軍側翼的騎兵開始追擊砍殺,樊毅帶著不多的殘兵狼狽逃hetubook.com.com走。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白袍舊部精兵十分好用。
傳令兵匆匆離開,于謹眯著眼睛查看遠處的燈火,那是台城南門的方向。
這位很有實戰經驗,而且出道極早,對突發軍情反應迅捷。
「看樣子,守不住了。」
樊毅訕訕說道。
「做得好!」
羊侃不悅地瞪了羊躭一眼說道。
一支箭射落他的頭盔,樊毅頓時長發披肩,狼狽異常。在他逃回本陣的過程中,對面那支軍隊爆發齣劇烈的歡呼聲。
羊躭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我們能守住的,台城內兵馬還有不少,我們……」
「傳令下去,繼續朝著南門前進,接應楊忠大軍。」
蕭繹不悅的斥責道。
楊忠壓住內心的興奮,拱手對於謹建議道。
牢牢的把握住籃子,讓果子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面,就可以了。沒有那麼多用奇用險。不陰溝翻船,就是勝利。
樊毅策馬出列,扯著嗓子質問一箭之地外的軍隊。
「喏!」
……
正在思索間,城牆上的守軍傷亡慘重,朝著南面城樓撤退。羊侃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命士卒們暫時撤離城牆。
羊侃擺了擺手,打斷對方的聒噪。
蕭繹面色突變,這才想起來樊猛部已經被調往朱雀橋防禦陳霸先了。而王琳部則在朱異豪宅附近監視蕭綸軍的動向。
「我軍修養多日,士氣高漲,可以一戰。蕭繹兵馬鏖戰多日,體力不支,如今正是擊破他們的時候。」
胡僧祐拿著木盒走了,這戰功估計跟白送差不多,他差點笑出聲來。
「傳令下去,全軍渡河,目標台城南城門。」于謹對傳令兵下令道。
「知道了,敵軍可能要入城,把隊伍集結起來,準備在三重牆外作戰。」
羊躭以為自己聽錯了。
滿心憂慮的帶兵前往太社附近的敵軍渡河地點,卻發現有一支軍隊已經列陣嚴整,等著他來了!
咻!
羊躭無奈反問道。
咚咚咚咚咚!
于謹心裏很明白,其實戰爭的勝負,遠遠不在戰陣搏殺,而是雙方比拼實力,比拼策略,比拼大勢。蕭繹自己稱帝,這一波他就已經輸了,無非是輸多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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