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第430章 人在做,天在看

打仗不僅要看自己做得怎麼樣,也要看對手的反應。
「等她回來以後,兄長你來勸吧,那些話我可沒法說出口來。」
「母親病重,她很想見你一面,跟我回南陽吧。」
賀拔岳出兵的時候,是沿著「漢水走廊」行進,這條線,兩岸都是群山,陸路是殺不進去的,只能一節一節的以沔水為紐帶水路打上去。
崔訦上前給崔士謙倒了一杯酒,示意對方坐下來慢慢談。崔訦認為,哪怕真要發飆,起碼也得當著劉益守的面才可以。對著自家人發飆,那是無能的表現,毫無意義。
而離開的劉益守,卻並未去書房,而是一路來到城頭的籤押房,楊忠等人似乎已經等候多時,正在跟王偉二人有說有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兄長,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崔瑤蘭好奇問道。
「三哥,你來看我啦!」
戰略上劉益守很是激進,但戰術上卻非常保守。哪怕目前一切順利,也準備好了退路。起碼,要保證襄陽不丟。
「不要緊張,手抖了就不好了,把箭放下,放下。」
崔訦一臉驚駭,自家二哥這個操作,有點「不講武德」啊。這就是把劉益守往死里得罪了。不過換個角度說,得罪一邊,等於是在向另外一邊表忠心,似乎也並無不可。
斛律羡剛剛射出一箭,又迅速取出一支箭,瞄準著崔訦。
最後劉益守用精兵不聲不響的掏賀拔岳大軍的老巢,燒掉糧草補給。
賀拔岳如果知道崔氏跟劉益守毫無瓜葛,那麼在那邊站隊肯定站得更穩。反過來說,如果賀拔岳知道崔氏有妹子是劉益守的妾室,那麼肯定會多留個心眼防著一手。
崔瑤蘭露出恬靜的笑容,目不轉睛的看著劉益守給她揉腳,整個人身體都開始酥軟發熱起來。誰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她,崔瑤蘭人生閱歷不多,卻還是可以直覺感受到。
崔瑤蘭走上前去,握住崔訦的雙手拚命地搖晃了一下,那興高采烈的模樣,讓崔訦想起對方小時候的性格。
要不然,在陸地上隨便設個關卡就能卡住進兵的路線。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們已經做了所有可以做的事情,但是老天不開眼,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認栽了。」
崔瑤蘭微微皺眉,卻還是hetubook•com•com任憑劉益守將她的腳按在稍有些熱的水中泡著。水溫合適與否,有時候人的痛覺反應只是一種錯覺。如果真的太熱,崔瑤蘭肯定是立刻就把腳拿出來了。
敵國入侵都不反擊,你還算什麼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大都督啊!
幾天後,崔訦帶著百人的親兵隊來到襄陽城下,劉益守陪著崔瑤蘭出城前去迎接對方。劉益守臉上帶著微笑,心中卻是在琢磨,如何應對崔訦提出的質疑。
「人心難測,我的下屬也是人,也有覬覦之心,也喜歡美人在側,也會認為小妾什麼的其實沒有大不了的。縱觀南北各地,主公與臣子共享妾室的大有人在,甚至為人津津樂道。我能給你洗腳,那在他們看來,說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很高,不是他們可以染指的。所以他們就不會有一些莫名其妙,讓彼此都尷尬的非分之想。這樣是對你好,也是對他們好。」
劉益守吹滅了油燈,慢慢退出卧房,很快崔瑤蘭便安然進入夢鄉。
到時候要如何震懾梁國國內蠢蠢欲動的反對勢力?
「士約(崔訦表字),你帶兵去一趟襄陽,把小妹接回來吧。就說母親病重,想見她一面。無論如何要把人帶回來。」
「主公!」
高歡「心胸大度」的對崔氏不予追究,當做無事發生。集中精力對付爾朱榮。
宛城府衙的書房裡,崔士謙狠狠的將青銅鎮紙砸到地上。
漢水冬天是不結冰的,而且水深足夠,水路出兵絕對不成問題。
劉益守異常冷酷地說道。
崔訦身後親兵和劉益守身邊的親兵瞬間各自刀出鞘,剛才還溫馨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聽到你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待賀拔岳大軍入南陽后,我們立刻動手。我讓沙雕王帶人打探清楚以後你再動身。」
只是他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知道萬萬不可以這麼做。
楊忠心悅誠服地說道。
「劉都督,這是什麼意思?」崔訦面色不虞的質問道。
「主公,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難道就真的一直等下去么?這三方如果都保持克制,什麼也不做,那我們就白瞎忙活了。」
「砰!」的一聲,地上被砸出一個小坑,倒霉的鎮紙滾到牆邊,好像在躲避崔士謙的怒https://www.hetubook.com.com氣一般。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性雖然極小,但卻是對他們三方都有利的局面。到時候唯一的輸家就是劉益守,因為他丟了漢水走廊和漢中,又沒有得到南陽。耗費了不少錢糧,什麼都沒拿到。
「唉,真不該讓小妹去襄陽……」崔士謙捂著頭,十分痛苦的樣子。不可否認,當初他有輕視劉益守年輕血氣方剛,容易被女色|誘惑的因素在裡頭。但是對方這樣油鹽不進,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劉益守嘆了口氣,攤開雙手,露出空空如也的手掌說道。
「稍微忍耐一下,你身子骨弱,要經常舒經活血,那樣身體就會慢慢強健起來的。」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跟你講講道理。人在做,天在看,聲音再大,大不過一個理字。」
崔瑤蘭用被子蓋住半個頭,只露出一雙眼睛,溫柔如水的看著劉益守說道,羞怯中帶著坦然與欣慰滿足。
楊愔在壽陽辦事還是牢靠的,兩萬郡兵已經整訓完成,雖然不能上陣野戰,但守城和運糧完全沒什麼問題。
「兄長息怒,如今在這裏發脾氣,那劉益守又看不到,兄長這是做給誰看呢?」
「主公所言極是,楊某也是這樣認為的。」
……
再就是暗地裡通知高歡,讓高歡派兵平叛。
正在這時,劉益守攬住崔瑤蘭的肩膀,在對方耳邊小聲說道:「這件事我來處理,外面冷你先回卧房,你的身子不能受涼的。」
崔瑤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很難想象這個年代會有身居高位的男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以劉益守的身份地位,難道找不到給崔瑤蘭揉腳的下仆?想想都不太可能啊。
「小妹不善言辭,不善與人打交道,不受劉益守寵愛也是在所難免,兄長不必介懷。人各有命罷了。」
看到只有他們二人才懂什麼意思的手勢,崔瑤蘭露出微笑,很是順從的進入了城門,再也沒有出來。
「不必多禮。」
「確實如此。」
「主公,如果崔氏那邊寫信過來再次催促我們進兵南陽,那要如何處置?」
至於用兵的糧草,他已經聯絡了蕭詧和蕭譽,這兩位藩王都答應全力支持,短時間看完全沒有問題。
崔訦側過頭,不敢看崔瑤蘭的眼睛。
劉益和-圖-書守神色淡然地說道。
劉益守給了斛律羡一個鼓勵的眼神,輕輕擺了擺手。斛律羡這才把弓放下,兩邊也都把佩刀收回刀鞘。
崔士謙咬了咬牙說道。
賀拔岳大軍自從漢中得手后一路在梁國攻城略地,劉益守有一百個官面上的理由把他們打死打殘!
劉益守擺了擺手,落座后,看著楊忠問道:「精兵選出來了么?這一路沒法補給,你們要準備好,一擊而中,一把火燒掉賀拔岳大軍的糧草。」
在一旁的楊忠忽然問了個很關鍵的問題。
崔瑤蘭一臉古怪,別看她現在幾乎是脫胎換骨一般,實際上到襄陽也不過半月有餘。明明走之前母親李氏還身子硬朗的,怎麼會就這十幾天就病重了?
崔瑤蘭微微點頭,對崔訦說道:「兄長,讓阿郎跟你聊吧,妹妹先回去休息了。」
王偉有些疑惑的問道,這也是目前唯一的不確定因素。不確定就意味著變數,戰場上任何一個變數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崔訦滿臉無奈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家二哥發火,一言不發。
「真的么?」
「我家主公的小娘子,也是你們可以擺弄的么?再不退後,下一箭就射你身上了!」
「我還要去書房辦點事,你先睡,明天早上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了。」
楊忠拱手說道:「主公,已經精選銳卒三千,船隻也已經齊備,可以隨時悄悄沿著沔水逆流而上。主公什麼時候都可以下令出征!」
崔士謙面色一沉說道:「我會跟賀拔岳那邊聯繫,讓他們出兵南陽,只要能擊退高歡的兵馬,我們便舉州投靠。」
劉益守一邊揉搓著對方光滑的小腳,一邊不以為意地說道。
他手伸進被子里,被崔瑤蘭雙手抓住,輕輕撫摸著。
等這些辦完,劉益守就可以親率主力部隊去南陽收拾殘局了。到時候,誰跳就打誰!
也真的有那種可能,賀拔岳、高歡、崔氏三方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賀拔岳安心消化漢中和漢水走廊的地盤,將有限的糧食運回關中勉強度日。
雖然現在劉益守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萬一賀拔岳不上當,或者高歡不上當怎麼辦?
「如果再次催促,那就再次婉拒,說目前時機不成熟。崔氏總會跟賀拔岳聯繫的,只要賀拔岳入局,m.hetubook.com.com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正如懷孕的小三,被渣男敷衍后心情很糟糕一樣。崔士謙如今也是怒不可遏,現在就想帶兵到襄陽去找對方討個公道!
「不會的,因為我不需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風,來博得別人的肯定。只要我帶兵打仗可以獲勝,可以讓他們一步一步累積軍功往上升遷,他們就半句壞話都說不出來。給自己的妾室洗個腳而已,能有什麼了不得?」
很難相信半個時辰以前,他還在給崔瑤蘭洗腳按摩活血,還在說要跟對方白頭到老。或許在劉益守看來,跟崔娘子白頭到老和搞死崔氏一族的人,根本就是互不衝突的事情。
王偉將今日才收到的信件交給劉益守問道。
崔士謙此舉,明顯是打算跟劉益守或者說是跟梁國那邊決裂,把事情做絕。
崔訦似乎想衝過來抓住崔瑤蘭的手,正在這時,一支箭直接釘在他面前一步的地方!
「小妹等一下。」
王偉很明白劉益守的思路。
「病重?」
他心中一黯,這件事只怕是不好處理了。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崔瑤蘭,只見自家妹妹眼角含春,顧盼生輝,脖子上細密的吻痕雖然用圍巾遮擋,卻是若隱若現。崔訦是過來人,已經好幾個兒子了,自然知道崔瑤蘭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郎,你給一個小女子洗腳,被下屬知道了以後,他們難道不會暗地裡譏笑你么?」
楊忠最擔心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收到劉益守的回信,滿心歡喜認為對方會立即出兵的崔士謙,看了信以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主公,壽陽那邊來信,軍訓已經結束,郡兵們也返回鄉里修整,我們需要將他們重新集結起來么?」
「阿郎,真的很燙……」
「做最壞的打算,一旦攻略南陽失敗,高歡搞不好還要反擊的。這兩萬兵馬,到襄陽以後,就地屯墾,準備明年春耕吧。」
劉益守在軍中一呼百應不是偶然的,那是他真的有大局有本事能帶領麾下眾將攻城略地。
崔訦猶疑地問道。
「其實我也不想白日宣銀,但是只要你親我,我就完全忍不住了……」
這年頭,你沒本事,那些驕兵悍將早把你搞死了。你在指揮他們的時候,下邊那些人都在不停的觀察揣摩你,判斷自己的利益得失,m.hetubook•com.com判斷你的能力與心智。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
「等賀拔岳的人馬到來之後,我們再跟他們談談聯姻的事情,到時候在那邊幫小妹找個好人家就行了。反正也沒人知道她之前在劉益守那裡待過。」
她對劉益守異常信任,也隱約感覺自家兄長似乎別有隱情。
一時間,崔訦無言以對,這個操作實在是太過那啥,簡直就是把家人當貨物一般兜售。他不知道崔瑤蘭會不會精神崩潰,不過哪怕自家妹妹性格再豁達,遇到這種事情恐怕也會生無可戀的。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對付賀拔岳的人馬,劉益守的辦法很簡單:放棄跟對方爭奪南陽,放棄跟對方正面交鋒,直接斷他們的後路。
「家裡沒有合適出嫁的人,只好委屈她了。」
送出去的妹妹,還能收回來么?
崔氏也老老實實的什麼也不做,依舊是高歡名義上的臣子,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勉強求生。
……
「豎子!欺人太甚!」
世間哪有那樣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崔士謙斬釘截鐵地說道,似乎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當然,這次去襄陽接人,肯定不能那樣說,只能先把人騙回來再做計較。
劉益守將崔瑤蘭的腳擦乾,給對方蓋好被子,小聲說道:「白天在書房,什麼都做了。以後日子還長不在這一時半會,晚上就好好睡一覺吧。我比你年長三歲,相信我們可以一起慢慢變老,兒孫滿堂的。」
他轉過頭對定住身形,花容失色的崔瑤蘭點了點頭,悄悄做了一個OK的手勢。
「主公!」
崔訦無奈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想當這個惡人。
劉益守皮笑肉不笑的對崔訦說道。
崔訦嘆息了一聲,自己這個妹妹一向是命運多舛,前有未婚夫殞命,現在又入虎口,將來要怎麼辦?
崔訦目光閃爍,言不由衷地說道。
首先是給賀拔岳示弱,暗示不會出兵南陽(實際上也確實不會),使得對方可以大胆的搏一把。
也得虧是在壽陽和周邊郡縣實行了屯田和授田,使得劉益守治下之民都踴躍參軍,不像是蕭衍還在的時候,方鎮們經常需要用繩子去鄉里捆人來當兵,那樣的兵馬戰鬥力可想而知。
然後是讓崔氏入局,邀請賀拔岳大軍入南陽。
甚至所面臨的局面根本就無法跟這三方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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