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好男兒志在四方,偉丈夫心鶩八極
第470章 艱難的抉擇

高歡依舊是微笑點頭,不置可否,似乎等著高澄繼續說。
「即使我命你領兵南下,你依然認為不該出兵,對么?」
「孝先,此事你如何看待?」
……
「謝過父親!」
這兩個沿海的州郡並非完全實控,當地豪強處於聽調不聽宣的狀態。之前劉益守剛剛入主建康,沒時間搭理這幫混球。如今可以騰出手來,正是收復失地,收攏人心,樹立權威的時候。
「很多東西,如果你以前已經見識過很多,那麼哪怕現在擺在眼前,也變得索然無味了。那些不過是虛妄和幻影罷了。世上沒有不死之人,當我們臨終的時候,回想一下這輩子是怎樣過來的,做過的那些事情如果值得驕傲與回味,那麼這輩子就算沒白活。我現在已經爬到了很高的位置,如果不能為天下人做點事情,轟轟烈烈的干一番大事業。那麼等老去以後,我心中定然無法平靜自在,定然會懊悔欲死。比起這些來,那些喝酒吃肉,風花雪月什麼的事情便是如過眼雲煙,不提也罷。」
高歡微微點頭,不置可否,心中還在盤算要怎麼處斷。
反對的人很多,卻並未打消高歡報復的念頭。他悄悄寫信給鎮守晉州的段榮父子,希望段榮父子可以到鄴城來跟他商議出兵梁國的事情。
「父親交待,一切聽從高王差遣,不得陽奉陰違。」
「為什麼這麼問呢?」
高澄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
「嘖嘖,手握雄兵的劉都督,居然在書房裡倒立,把腰扭了,說出去誰信呢?」
高歡看著段韶的眼睛問道,面色異常嚴肅。
不過段榮在信中還是話鋒一轉,說如果高歡想報復的話,小股精兵秘密潛入,一擊而走,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他把段韶派到鄴城,任憑高歡隨意差遣。
「阿郎,你真的是自學成才的么?」趁著對方狀態不好,羊姜把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拋了出來。
這一點就連羊侃也辦不到,就更別提高歡之流了。劉益守究竟有沒有名師教導,羊姜很是懷疑。要說自學成才,那m.hetubook.com.com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知道了,我不問了。阿郎,你睡一會吧。」
這天,正當他打算再派人去壺關城詢問一下段氏父子的建議時,段韶單槍匹馬的從壺關城趕到鄴城,還帶來了段榮的親筆信。
「阿郎是真的累了吧,從去年開始不是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這麼多事情你一個人做,很累吧?」
所以讓他很不爽!
並且近期劉益守聽聞廣州那邊的豪酋和當地的蕭氏宗室勾結,蠢蠢欲動,似乎有裂土封王的打算。
等他走後,高歡一直看著窗外的大雨出神,面色數次變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高澄一身狼狽的來到霸府書房,高歡讓他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父子二人對坐喝酒。
羊姜疑惑的問道,這個問題跟他們剛才聊天的內容完全沒關係。
「你看我父(羊侃),雖然別人都說他很會打仗很有本事,但實際上他既貪財,又大手大腳的,還非常好酒好色,到了建康以後已經有十幾個美妾了。我父自幼就有名師教導,可你卻比他這個一把年紀的人做得好多了。都說年少輕狂,阿郎為何就可以這麼穩重呢?」
「這次,我打算派兵南下懸瓠等地,由段韶領兵。你有什麼要說的么?」
像是在催促他快點出兵南下一樣。
段韶小心翼翼的行禮,隨即退出書房。
高歡不動聲色地問道。
「那末將告退。」
「嗯,你能不懼艱險,為父心中甚為安慰。對於此戰,你有什麼想法么?」
好吧,這是個老實孩子。聽段韶這麼說,高歡也是沒脾氣了。
霸府的書房裡,段韶小心翼翼的坐在桌案對面,看著高歡閱讀自己帶來的信件,心中盤算要如何開口才好。
看到高歡一直不說話,高澄小心翼翼地問道:「父親叫孩兒來此,有什麼教誨呢?」
段榮在信中說,一鼓作氣滅掉爾朱榮,乃是國之大計,不可因怒興兵,南下報復。這一戰就算是贏了,意義也和_圖_書不大,反而將精兵牽制到了江淮一線,得不償失。
劉益守有口無心的輕聲說道,意識逐漸模糊,陷入沉睡之中。
作為一個領袖,他是要帶隊伍的。高澄是世子,竇泰是連襟,都是親近圈子裡的人物。既然這些人都是他的親信,那麼高歡就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但是信送到壺關城之後,一連好多天過去了,高歡卻根本沒有等到回信,好似石沉大海一般。
「父親,上次出兵損兵折將,南人氣焰囂張。若是不能打熄這股囂張氣焰,我軍將來若是與梁軍對壘,恐怕氣勢上就先輸了。」
高澄大喜,直接給高歡跪下磕了三個頭。由於外面下大雨,高澄今日就在霸府里住下,不回他的「秘密基地」了。
劉益守慢悠悠地說道,伸手摸了摸羊姜的俏臉。
這下搞得高歡真對段韶服氣了。
他嘆息搖頭道:「有時候,打仗不光是為了打,甚至完全不是為了勝負。這個道理,現在你還不明白,唉。」
折了竇泰還好說,畢竟是個「外人」。可高澄瞎了一隻眼,高歡都無法為兒子報仇,這讓他隱隱威信掃地。
段韶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拱手說道:「回高王,確實如此。」
高歡生氣的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還說出兵南下必敗?」
爾朱榮始終都是心腹大患,只要稍微放鬆,他就可能捲土重來。
高澄激動說道,一把抓住高歡的袖口,那張臉都顯出一種變態的扭曲。
高歡擺了擺手,沒由來的一陣疲憊。
雖然不知道蕭映和陳霸先在其中是一個怎樣的角色,但從長遠看,也不能聽之任之,放縱不管。
上輩子他本身就應該算是已死之人,如今活過來到這裏走一遭,好不容易走出一條血路,怎麼能半途而廢,自甘墮落。
高歡嘆了口氣,將信紙放下,眼神複雜地看著段韶。
劉益守嘆了口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事關世子,多嚼舌根就是嫌自己命太長!
「扶我一下,扶我一下,我這老腰誒……」
羊姜輕柔的把hetubook•com•com手蓋在劉益守的眼睛上,溫吞如水的喃喃說道:「等哪將來天下太平,等我們都老了,你帶我揚帆出海,去海上釣魚可好?」
「建康贅婿都能十萬兵馬圍城,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哪天你想哭了,自己倒立試試不就好了?」
在北魏,蒼頭泛指給主將牽馬的奴僕,乃是親信中的親信。高歡看劉桃枝是個實誠人,就把他留在身邊隨叫隨到。
劉桃枝也對高歡忠心耿耿,幫高歡干過很多臟活累活。
把反對自己的人調走,那剩下的,不就是支持自己的人了么?對於這一點,高歡看得很通透。
好不容易才從倒立狀態恢復過來,劉益守一邊舒展身體,一邊揉著腰,似乎剛才複原的時候扭到了。
歷史上無數例子都可以證明,當一個人念頭不能通達的時候,他是做不好任何事的。高歡狀態不佳,麾下文臣武將人人都看在眼裡,卻又無法將那些事說出來。
「太好了父親,請務必讓孩兒同行!」
羊姜一直都覺得劉益守最厲害的地方,不是聰明能幹,智謀超群。那些都是外人對劉益守這個人的看法。
高歡低著頭沉思,心中非常擔憂嫡長子高澄的狀況。
「呃,三軍不可奪氣,這個理由父親覺得還不夠么?」
來之前段榮有過預判,前景不容樂觀。
要不然,手下誰還會把你當回事呢?出兵為高澄報仇,這是政治問題不是軍事問題!
他大概是開了竅,感覺一般人家的婦人玩起來也沒什麼意思。現在魏國還是名義上元氏的天下,可能高澄認為銀辱元氏的婦人會滿足他內心的某些空虛,所以近期也有些小動作。
她把冰涼的小手放在劉益守的額頭上,柔情似水的看著自己的枕邊人,臉上露出些許沉溺和微醉的表情。
雖然孫騰等人都是極力建議高歡不要出兵梁國,認為現在出兵的時機非常差。但高歡心中有口惡氣沒出,十分鬱結,念頭根本不能通達。
高歡沉聲問道。
段韶如實回答道。
高歡的動向成迷,對方究竟要不要南下,www.hetubook.com.com現在依舊是無法判定。
如今盛夏已至,高歡早已解除了高澄的圈禁,不過這位世子也確實稍微收斂了一點,起碼沒有再發生類似與苦主發生衝突的事情。
高歡對此洞若觀火,絲毫不干涉,甚至讓人覺得是在藉機試探某些不可說之事。
「高王,以末將之見,此番出兵南下,十有八九要敗。」
那你還懟老子一句?
看完信,高歡不由得佩服段榮處事的老辣,壞話他說了,好事他做了,橫豎挑不出毛病來。將來若是兵敗南方,那可不是他段榮的問題。
羊姜一邊調笑,一邊坐到地上,讓劉益守把頭枕在自己的腿上休息。這次劉益守沒有不老實的在她身上亂摸,所以羊姜知道,自己的男人這次是真的累壞了。
高歡來或者不來,他這邊的應對方法完全是兩個概念。如果高歡不來,劉益守打算近期帶兵南下收復臨海郡(浙江台州)、永嘉郡(浙江溫州),擴大樑國的地盤。
「回高王,聽從高王差遣,是本分。如實稟告高王軍情,亦是本分。高王就是再問十次百次,末將的回答也是今年不宜南下作戰。」
高歡心中有種不被世界理解的痛。
「你父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好,那就一言為定。」
高歡微笑問道,只是這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
高歡面色不虞地問道。其實段韶的話根本不過分,但是卻遠遠低於高歡的期待值。
因此段榮堅決反對高歡對梁國用兵,特別是打著為高澄和竇泰報仇的旗號去報復,更加得不償失。
羊姜作為枕邊人,她認為他的最大優點,就是非常的冷靜克制。
劉益守有氣無力地問道。
段韶拱手對高歡說道。
「近日鄴城中流言紛紛,說什麼滅高者劉,還說劉益守是鴆鳥,一定要除之而後快。」高歡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些流言是怎麼來的,但聽起來有鼻子有眼,確實讓人心裏很不爽。
劉益守沒好氣的說道,羊姜的好奇心極重,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已經是當母親的人了,卻還像個孩子一樣。
「高m•hetubook.com•com王有什麼差遣,可以直接跟末將說,末將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出發來鄴城之前,你父是怎麼交待的?」
高澄有急智,脫口而出便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大爭之世,沒有休息這樣的說法。像于謹和王偉他們,其實都有退路,無非混得慘一點。可是我若是退了,身後便是萬丈懸崖,死無葬身之地。我死不要緊,還會連累你們一起,我哪裡有資格說休息呢?」
段韶不說話,似乎很難抉擇,一副糾結的模樣。
連段榮都極力反對高歡帶兵南下,這讓他不由得一陣猶豫。如果一個人反對,那可能是那個人眼光不好,但現在這麼多人反對,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段韶拱手說道。
這些事情千頭萬緒,每一方面都要考慮到,劉益守當然會覺得很累了。
至於晉州的防務,高歡則交給了高岳,讓高岳和厙狄干前往晉州駐守。還是那句話,作為一個領導人,其實若是真的想辦成一件事,手段還是很多的。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劉益守也是被搞得有些莫名焦躁。
高澄一愣,他還真沒想過此戰要如何。
這是穿越者應有的傲氣與自信。死過一次的人,總會看透某些人某些事。
現在高澄有事沒事就派人盯著鄴城城內的元氏女,不過暫時還沒什麼動靜,似乎在等待機會。
他可以喜歡某個東西,但說不碰就不碰。不跟下屬慶祝的時候就不喝酒,忙碌起來就不碰女色,收放自如。他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捆住,乃至上癮不能戒斷。
高歡臉上有失望一閃而過,隨即毫不在意地笑道:「沒事,最近安心讀書吧。你這一目之仇,為父會為你報的。」
「你先去鄴城內的府邸里歇著吧,不要回晉州,我有事隨時叫你。」
「劉桃枝,你去把世子叫到我這來。」高歡對門外守候的蒼頭劉桃枝說道。
「傷心的時候,倒立的話,是不是眼淚就不會掉出來了?」
憋了半天,段韶憋出這樣一句話來,讓高歡愣住了。他完全沒料到,平日里「乖巧聽話」的段韶,居然這麼不給他面子!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