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好男兒志在四方,偉丈夫心鶩八極
第479章 滿懷惡意的一座城

韋孝寬輕嘆一聲,他是心高氣傲之人,不會輕易承認誰比自己更強。但劉益守寫封信就能點出此地為要害,不得不說,這種能力是很可怕的。
人一旦沒有希望,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千萬不可高估了人性。
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蕭歡自然也是明白的。
劉益守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放在桌案上,對著蕭歡深深一拜。
劉益守很是自在的給蕭歡倒茶,一點間隙隔閡也看不出來。
站在新建好的玉壁城最高處往下眺望,東面的外側皆是深谷,韋孝寬不由得心中打了個突。
青徐大捷,擊退魏軍,斬獲俘獲萬余,輜重無算。這個戰績已經可以了,或者說現在的梁國,那真是要劉益守出馬才玩得轉。
蕭歡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歡鬆了口氣,有時候真是要佩服劉益守的心氣涵養。他原本料想對方得勢后一定會飛揚跋扈,把蕭氏宗室趕盡殺絕。不過事情的發展好像跟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樣。
但兩座城池的守軍卻可以互相支援,不必擔心被分割包圍。
「先帝在位時,頒布了很多均田之策,如今都已名存實亡。世家大戶占田無數,吃得腦滿腸肥卻又不肯為國家出力。微臣欲推新的《佔山格》,先不均田,而是將那些山林湖澤分配下來,無論是自耕農還是佃戶,均可享有,每年向國家交少量錢或者少量服徭役即可。再以此來推行新的兵制,以招募勇壯,訓練精兵,待國家府庫充盈時北伐,然後削藩。」
可高歡偏偏要等糧草,要整訓軍隊,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等蘇綽走後,韋孝寬這才回到籤押房,查看玉壁城的城防圖。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了。
蘇綽笑眯眯的說道,這回韋孝寬可算是服氣了,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只能這麼說了,一旦大戰開啟,韋孝寬便要鼓舞士氣,自然要說賀拔岳隨時都能救援玉壁。要不然守軍絕望之下,開城投降也是稀疏平常的事。韋孝寬可不敢賭此戰就真能眾志成城。
「韋將軍說笑了,我軍將士辛苦守城,蘇某何苦戲弄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呢?這些糧草都是從河東大族那裡借來的,若是其中有沙土,那蘇某倒是真要再回去一趟跟那些人講講道理了。」
段韶開口建議道。
如果有一邊明擺著會輸,那麼支持輸家就必須要想想後果,贏家到時候可是會秋後算賬的!
「是很辛苦啊。」
「陛下不必客氣,微臣為國建功,乃是分內之事。如今宇文泰帶兵南下永嘉郡等地征討豪酋,將這些地方納入國家版圖。將來梁國必定會越來越好的,請陛下不用擔憂。」
劉益守對蕭歡說了一個明擺著的事實。
蕭歡嚇得大驚失色,口不擇言地說道。
當初很多人都認為劉益守是心慈手軟,但後續的發展卻告訴那些人:玩政治,他們都是嫩嫩的小雞,給劉益守提鞋都不配。
因為工期很緊,所以在設計的時候,它的城牆並不是四面並建,而只是在需要築牆的地方修築。
……
留著那些藩王,蕭歡就會心有惴惴,擔心自己哪天被那些叔叔們削死。蕭歡的「識時務」,不是因為他很老實,而是目前的局勢,逼得他不得不這樣。
「姑父此番出征,一切還順利吧?」
蕭歡沒什麼野心,也知道胳膊肘擰不過大腿。劉益守對他很尊敬,也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目前梁國大定,蕭歡也懶得折騰,覺得目前過得還是很不錯的。
「蘇先生,裴氏、王氏、薛氏這些大族,他們何以會乖乖交出部分糧草呢?」
連帶頭造反的藩王都可以赦免,那其他人又怎麼會鐵了心的一路造反到黑呢?
城的南面與峨嵋塬主體相接,地勢平坦,進出方便,所以土方工程基本都是建在此處。韋孝寬命人在玉壁城的南面建有城牆、馬面(古代城牆「凸」字型的外伸結構)。
限於地形和防守壓力,玉壁城只在南面開了一個城門,其他三面皆無城門。
「當真?」
這樣的設計可使位於這塊台地上的高歡軍同時遭受南、西兩個方向的打擊,布局異常巧妙。
玉壁城的厲害之處不在於建設,而在於利用地形。這是一座天https://m•hetubook•com.com然的城池,只要在此地稍微搭建一下,就能徹底堵死平陽高歡軍南下的腳步。
劉益守的思路其實一直都是非常明確的,不過是很多人利令智昏根本看不出來罷了。
這天,劉益守終於帶著大軍班師回朝。
這樣就使得守軍可以集中兵力防禦一面甚至是一處。
註定失敗的人,是沒有資格開口提條件的!
韋孝寬滿臉疑惑地問道。
韋孝寬苦笑道:「蘇先生說的極是,也請主公在關中做好準備。常言道久守必失,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于玉壁城這裏,蘇先生回長安后一定要好好勸說下主公,務必做好反擊的準備。」
韋孝寬斬釘截鐵地說道。
賊看誰都像賊,韋孝寬很難相信蘇綽能變出糧食來,更有可能是一種騙術。
「蘇先生大才,在下遠不及也!」
之前之所以不願意提供糧草,那是因為當時根本就沒有玉壁城,賀拔岳跟高歡爭奪河東必輸無疑!
雖然不知道高歡會用什麼辦法來攻城。
蘇綽坦然的受了這一禮,隨即握住韋孝寬的雙手說道:「若是韋將軍守不住玉壁城,咱們的日子可就真難過了。如今糧草也補給到位,還請韋將軍勉力為之!」
以己度人,蕭歡覺得自己遠不如劉益守。
雖然這座城還未完善。
「北伐?不可不可!姑父萬萬不可北伐!若是北伐失敗,朕那些叔叔們就要起兵造反了!」
「出主意在此地修城的人,可真是該殺啊!」
南牆西側也有一塊平整的台地,牆體經過台地時還特意向北折了一下,然後與城西的溝壑相連,形成了一個完善而封閉的工事。
韋孝寬來到南面的城門外,就看到運糧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頭。數量之多遠超他的預計。
因此韋孝寬命人在此建了額外的墩台和城牆,墩台是用來駐兵瞭望和預警的,守軍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布置在北面東側。
北面東側伸出去的那塊舌狀台地則與城主體相連,這是玉壁城地勢的最大薄弱環節,此地形勢突兀,需要重點防守。
雖然麾下這支軍隊還未在此嚴密布防。
劉益守雖然沒有劍和圖書履上殿,入朝不趨,但很多時候是居移氣養移體,人到了什麼身份就有怎樣的氣場。要是不刻意去偽裝,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也讓蕭歡有些心悸。
……
蘇綽肅然說道。
老硬幣為了穩定軍心,自然是幹得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位親兵臉上的笑容也是止不住,誰都知道關中缺糧,如今蘇綽帶著車隊來送糧,簡直是雪中送炭。
「那蘇某這就告辭了。有消息說高歡已經帶著大隊兵馬前來晉州,韋將軍應該能猜到高歡此舉究竟是為了什麼。請將軍完善城防,一刻都不要停下來。高歡絕對不是衝著爾朱榮去的。」
這座城建在兩處臨近的高台上,分為東西兩城。中間連接兩座城池的那部分正好堵住高台之間的豁口,大路上的人只能通過城門以後,才能穿過要道。
他從來都是相信人性本惡,天上不會掉餡餅。
他用力地拍了拍段韶的肩膀說道。
劉益守也嘆了口氣,看著蕭歡誠懇說道:「陛下,雖然微臣不喜歡用惡人的心思去揣度他人,但有些話,真是不得不說。」
「將軍隨我來便是,車隊就在城門口。」
「姑父請講。」
城的北、東、西大部分緊臨深溝,斷崖高達十多丈,北面還有汾水經過,韋孝寬是希望借天然的土崖為「城牆」,來阻斷敵人的進攻。
聽了這話,高歡眼睛一亮,微微點頭道:「此計甚好,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辦吧。」
觀察了半天,高歡憋出這樣一句話來,讓身後的段韶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經過長時間的趕路,高歡來到壺關城,又馬不停蹄的帶著精兵來到平陽郡,從平陽出發,來到汾水北岸,就看到河對岸的某個豁口處,建起了一座巍峨又土裡土氣的大城。
「高王,此地易守難攻,確實不好對付。不如在汾水對岸土丘上建城,與之遙相對望。如此便可以在城內囤積輜重,打造器械,長時間相持不落下風。」
蘇綽微笑說道,看起來自信滿滿的樣子。
因為如果守不住,或許關中也守不住了!
更妙的是,東西兩處高台的外圍,皆是深谷,使得敵軍無法使和*圖*書用包圍合圍的戰術從四面攻城,只能老老實實的從玉壁城外圍不多的平地上想辦法。
這天,高歡帶著段韶等親信偷偷渡河偵查,來到玉壁城跟前,仰望這座「高不可攀」的城池。
這是很淺顯的迷局,卻只有智者可以看破。
建康宮的東齋,目前是蕭歡的御書房。每天蕭歡就在這裏辦公。雖說是辦公,其實也不過是隨意看看朝堂內外有什麼大事發生,日子過得很清閑。
段韶在心中瘋狂吐槽,他早就勸高歡以最快的速度來玉壁,趁著城池還沒修好,一擊而下,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如此便好。」
十多丈的高度,說實話這年代沒有飛機大炮起重機,攻城的軍隊確實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玉壁城的建築布局,和一般的城池在城牆的建築布局很不一樣。
「請蘇先生放心,韋某必定竭盡全力,死守玉壁。」
他將蘇綽拉到一邊,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這裏,韋孝寬壓低聲音問道:「蘇先生,車裡裝的真是糧草么?不會是土石吧?」
先讓國家安定,然後再利用各種手段,以套路去爭取時間,用時間來推動改革,利用改革的機會來攝取更多的權力。
韋孝寬鬆了口氣,自己最擔心的一件事沒有成為現實,可喜可賀。不過問題又來了,那些河東大族冥頑不靈也不是一兩天了,對方真就那麼聽話蘇綽說什麼就是什麼嗎?
當年曹操不也有「望梅止渴」的套路么,看到這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韋孝寬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韋將軍,我們和高歡爭鬥,無論最後是誰贏,剩下的那個人,終究都會對河東大族要更客氣些,不是么?」
兩邊打得越狠,河東大族到時候能夠開的條件就越高,這是個很淺顯易懂的道理。
河東大族坐山觀虎鬥,無論是高歡退走,還是賀拔岳退走,留下的那一方,都必然要放低姿態,去爭取本地人的支持。
東齋的書房裡,閑雜人等都已經被屏退,蕭歡與劉益守對坐在書案兩旁飲茶。這種茶不加薑末等物,喝起來清淡回甘,已經在建康權貴圈子裡面流行起來了。
在因地制宜的原則下,韋孝寬m•hetubook.com.com和眾多築城的工匠們商議許久之後才想出來了一個比較妥帖的方案。
這個道理連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謀士都明白,鎮守玉壁的韋孝寬又如何會不明白呢。只是明不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個親兵在韋孝寬身後稟告道。
想想也不太可能啊!
「韋將軍,蘇先生來了,還帶來了大批糧草。運糧的車隊已經在城門口了。」
當初蕭衍遇刺,梁國藩王內亂。之所以可以讓各地紛爭迅速平息下來,一方面是劉益守麾下兵強馬壯,震懾能力出色。另外一方面,則是劉益守採取懷柔的姿態,赦免了當初那些造反的藩王。
韋孝寬轉過身來,一臉驚喜地問道。
韋孝寬恭敬的對著蘇綽深深一拜,心悅誠服地說道。事情肯定不會像蘇綽說得那樣簡單,應該是這一位的智謀與口才說服了河東世家入局。
試問如果賭博的時候知道押某一方必輸無疑,那麼賭徒還會下場賭博么?
結果可好,自己這邊是準備好了,然而敵方也把城池建好了,這種事情,誰對誰錯哪裡說得清呢?
蕭歡感慨說道。
果然,聽到這話,蕭歡有些緊張的皺了皺眉問道:「那姑父有何對策?」
兩軍交戰的這一天雖然很遙遠,但韋孝寬認為,高歡恐怕不是劉益守的對手,將來自己這幫人遲早會跟劉益守對上的。到了那一天,究竟鹿死誰手呢?
「劉益守確實厲害啊。」
玉壁城,只怕能攔得住高歡,卻未必能攔得住劉益守。
但他一定要守住玉壁。
韋孝寬想得很多,很遠,甚至細思極恐。
「姑父真是太辛苦了。」
劉益守不出兵青徐,梁軍就一直跟魏軍對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要是劉益守不支持蕭歡,那建康這個朝廷從上到下洗牌,真是分分鐘的事情。
「陛下那幾位叔叔,貴為藩王。他們狼狽的退回封地,哪怕改了就藩的地點,實力也都還在。他們對於陛下,一直是面不服心更不服。將來國家安定了,削藩是勢在必行的,到時候陛下可能還真要下狠心頒布削藩的聖旨。」
蕭歡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此舉跟沛公封雍齒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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