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益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姑父會為你主持公道的。鄱陽王你當定了,等本王擊破蕭綸,就派人送你去鄱陽縣就藩,你就放下心來,先在雷池那邊好好修養吧。如今湓城可不是太安全,要是傷到了可不太好呢。」
段韶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可誰又能保證他沒有二心,或者那時候腦子昏頭,婦人之仁了一把呢?
「姑父終於來了啊!」
比如說婁昭。
「有點道理,只不過,這次秋狩,幾乎每個人都是拖家帶口的,軍帳里多個人,又豈會毫無風聲?」
東晉咸和二年(公元327年),歷陽鎮將蘇峻,聯合壽春(壽陽)鎮將祖約叛亂,向建康進攻。忠於朝廷的江州刺史溫嶠欲|火速統兵去保衛建康。
高歡嘆息說道,心中已經信了七分。
高歡托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高歡讓段韶調查,不就是為了查這件事么?
就算高澄想強|奸別家女子,高歡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從他處理高澄與鄭大車通姦之事就已然表現得很明白了。
高歡有些疑惑地問道。
所有證據,都指向高洋,第一晚的時候,蘭京隱藏在高洋那裡的可能性極大!就算刺殺高澄的事情不是高洋策劃的,他也很可能是包庇蘭京的間接罪人!
但很多組織秋狩的親信官員卻不是。
劉益守指著蕭憑大聲說道,早有準備的親衛如狼似虎撲上去將蕭憑擒拿並捆綁了起來,看得湓城外一眾人等都驚呆了。
湓城的籤押房裡,一個八字鬍的文人對劉益守介紹情況說道:「攻克鄱陽縣的蕭綸沒有繼續在各處掠地。但豫章郡以南卻開始亂起來了。巴山郡豪酋黃法氍,臨川郡豪酋周迪,豫章郡西部豪酋余孝傾等人,都在大肆招兵買馬。以守衛鄉里的名義在各處設置哨卡,圖謀不明!」
段韶補了一句,卻是見高歡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類似的話了。
「二公子的侍從趙彥深說,二公子是去捉姦的。」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高歡感覺一股涼氣從脊梁骨直衝天靈蓋。
「嗯,你從頭開始說吧。」
更別提自盡前蘭京還對高洋抱拳行禮!
「你們先各司其職,如何平叛,本王自有主張。」
段韶心虛地說道。
和_圖_書「我等恭迎吳王入城。」
在場所有湓城官員的想法都出奇一致。
高歡長嘆一聲,深恨之前收了錢卻沒有將蘭京交還給劉益守。來自死敵的善意,自己沒有接受,果然就遭到了現實的鞭撻。
高歡目光灼灼地看著段韶詢問道。
高澄雙腿一蹬什麼都不必去管,可他留下的一大堆爛攤子,卻需要人來收拾。
抵達了江州后,劉益守讓韋黯在江北的大雷戍建立水寨,水軍則屯紮雷池。
李希宗只是擔心帶李祖猗來,導致她被高澄強|奸罷了。後面發生的事情證明李希宗的擔憂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事情查清楚了么?」
眾人一齊跪倒行禮道。
恐怕還是會的。
靈堂上真哭的假哭的都有,人間百態一覽無餘。下葬后蓋棺定論,高澄充滿爭議的一生,以一種極為屈辱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高歡壓住心中的悲痛說道。
大雷戍北面是面積不小的雷池,對岸便是湓城。當劉益守帶著胡僧祐、陽休之、斛律羡等人抵達的時候,蕭續的兩個兒子蕭憑和蕭應,都領著一幫王府臣屬出城迎接。
那些參与秋狩的人,特別是河北世家之人基本上都是攜家帶口;
如果時間再來一次,他還會這麼做么?
也就是說,參与秋狩的所有人當中,必定有一個是想高澄死的,或者說是想掩護蘭京跑路的!
他連忙將自己的手收回。
高歡捶首頓足,悔之晚矣。
「世子行事不密,對蘭京疏於防範,讓對方得知了全部計劃。屬下猜測蘭京是將計就計,進入樹林第一晚就折返回營地並潛藏起來了。只是,他躲在那裡卻不好說。」
這些地方都是豫章郡西面和南面的山區,易守難攻。對方打不過就跑入山林里,很不好對付。
比如說孫騰。
劉益守慢悠悠地說道。
「蕭憑勾結蕭綸,破壞朝廷推恩之法,圖謀造反罪不可赦。天子有命,讓本王捉拿其回建康問罪。若有同黨,一併捉拿。有什麼冤屈,當著天子的面去講,本王奉命行事不想過問那些事。你們,誰是同黨的站出來!」
高洋會出現在那裡,確實很古怪,但高歡覺得他應該是與蘭京關係不大,如果這件事不是他策劃的話。
「依你之見和-圖-書,趙彥深的話可信么?」
蕭綸顧頭不顧腚出兵鄱陽縣,跟朝廷大軍的實力對比起來,和以卵擊石差不多。
「接管城防,查一查城內有沒有蕭綸的姦細和蕭憑的餘黨!不要冤枉一個好人,但是更不要放過一個壞人!」
想到這裏,高歡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因為高澄的意外暴斃,高歡期許甚大的秋狩戛然而止。接下來的除了各回各家外,就是辦喪事吃席一條龍。
大雷戍的位置非常重要,扼守著雷池的入口,而雷池是江北的一個大湖,戰略位置極為重要。史書上有濃墨重彩的描述。
不得不說,高洋的切入點很毒辣,也應該很有效。雖然未必會讓高澄失去世子之位,但讓那一位難過一段時間還是很有可能的。
不過段韶本希望對方跑路,卻沒想到蘭京卻反殺了高澄。要是那樣的話,讓段韶去查案,定然不可能找到真相啊!
段韶額頭上冒出冷汗,頂著高歡的壓力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到這些介紹,劉益守瞬間就明白了,這哪裡是什麼「圖謀不明」啊,這踏馬不就是典型的「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嘛。
高歡沉聲問道。
「果然是眾志成城,本王相信平定蕭綸叛亂,指日可待!來,都隨本王入城!」劉益守哈哈大笑道。
蕭憑激動的上前握著劉益守的雙手說道,卻是看到劉益守面無表情,好像來者不善的樣子。
哪怕打不過朝廷的平叛大軍(這種可能性很大),退回山裡就可以了,又沒什麼實際損失。能多咬下來一塊新地盤都是賺的。
他記得段韶之父段榮曾經跟劉益守共事過,相處非常融洽的樣子。
其實他早就暗地裡查過了,高洋身邊那麼多奴僕,自然不可能眾奴僕眾口一詞的一齊否認見過蘭京。
「來人啊,將與蕭綸勾結的藩王蕭憑拿下,待擊破蕭綸后一同問罪!」
以高洋手裡的資源,弄清楚高澄的動靜與布置易如反掌。否則蘭京一個奴僕,如何能把握時機那麼準確?
倒是那些親信主將們當時都在樹林周邊布防,碰到甚至抓到蘭京的可能性太大了。
「回高王,其實二公子那邊的交代可不可信,關鍵要看蘭京在秋狩第一夜的時候,是在哪個和*圖*書帳篷過夜的!如果是在二公子的軍帳內過夜的,那他就是整件事的策劃者。如果不是,那麼就如同趙彥深所說,二公子只是為了給世子一個難堪而已,犯不著做那些無用的事情。」
想到這裏,高歡內心一陣陣的惆悵。
秋狩這個節骨眼去強|奸世家嫡女……怎麼看怎麼沒有德行,將來怎麼號令天下?
得,一看這位吳王就是個狠角色,還是從了吧。
稍微揣摩了一下,劉益守就明白為什麼那幫豪酋們按捺不住了。
這就叫「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
高歡咆哮著將手邊的鎮紙丟了過去,砸到地上一聲巨響。他沒有對著段韶去扔,段韶亦是一動不動沒有躲閃。
這便是成語「不得越雷池一步」的來歷。
「軍情緊急,本王現在接管湓城,你們沒有意見吧?本王一向都是從諫如流,有什麼意見儘管說,事後本王是絕不會打擊報復的。」
「繼續說。」
他越想越是覺得段韶之流的親信主將們嫌疑很大,因為謀士群體,幾乎是天天要跟他見面,很容易被看出破綻來。
正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敲響,高歡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靜應聲道:「進來吧。」
也就是說高洋應該是沒有嫌疑去刺殺高澄的。
蕭憑手下那些長史、參軍之流的人,都不自覺的站在了今年不滿十歲的蕭應身後,跟蕭憑撇清關係的意圖再明白不過了。
更詭異的是,被高澄折辱千百次不自盡的蘭京,殺了高澄后逃走時見到高洋就自盡了?你敢信這是個處心積慮要逃跑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么?
整件事最大的一個破綻,就是第一晚的時候,蘭京到底在哪裡!他一定躲在營地里,不過問題只在於究竟是哪個軍帳,是誰在給蘭京打掩護!
高歡之前就認為極有可能是高洋為了爭奪世子之位,故意要讓高澄丟一個大臉!
蘭京曾經是高洋的奴僕,后被轉到高澄那邊,在那之前,蘭京會不會已經被高洋收買?
劉益守回過頭對早已躍躍欲試的胡僧祐說道。
「得令!」
等他走後,高歡心中忽然湧起一個疑問來。
他有些不悅地皺眉責問道:「就查到這點東西么?」
基本上查清楚了,也就是說還有些沒有完全查https://m.hetubook.com.com
清楚。
此刻高歡腦子裡出現了當年洛陽永寧寺大火的情景,一個又一個的美婦人倒在血泊之中,然後被大火吞噬,燒成灰燼。
「喏。」
「世子之前與府里蒼頭薛豐洛等人商議在秋狩時……計劃潛入李祖猗所在軍帳,併為此賄賂軍中參与巡營的將校,讓他們提供便利。」
段韶恭敬退下后,順手關上了書房門。
在建康掌管中樞朝廷的庚亮得知后,擔心當時手握重兵的荊州刺史陶侃乘虛而入,因此在《報溫嶠書》中說:「吾憂西陲,過於歷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步也。」
次子高洋,嫌疑最大!所謂疏不間親,哪個外人會去細查這樣的事情?
「高王,李希宗不帶女兒前來,也有嫌疑。」
這種丟臉的事情,高歡怎麼好意思擺在明處去說?
實在是出兵風險極小,收益極大,真是讓人垂涎三尺啊!
「阿洋為什麼會出現在哪裡,查清楚了么?」
胡僧祐帶著大軍入湓城,劉益守這才將跪倒在地的眾人一一扶起。
「下去吧,這件事你不必查了,我讓劉桃枝去處理吧。」
一看到進來的是段韶,高歡面色一緊問道。
只是蕭應這孩子還不太懂事,此刻都已經嚇傻了。
她們也曾哀求自己求放過,但自己那時候卻毫無憐憫的將那些婦人們全部殺死,只因為擔心東窗事發后無法收拾局面。
這個消息高歡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沒有點破當面打李希宗的臉。
段韶會不會因為他爹段榮的關係,放了蘭京一馬想賣劉益守一個人情呢。畢竟劉益守千金贖人的事情人盡皆知。
「有點意思啊,本王倒是小看他了。」
「那你到底是在查什麼!」
「回高王,可以把霸府的奴僕都集中起來互相檢舉,或有收穫。」
高歡現在根本沒精力去跟李希宗扯皮,他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家裡老二殺了老大!
段韶微微點頭說道。
壓在鎮紙下的一大堆文書,似乎很久都沒有翻動過了。
說完,他對陽休之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上前領著蕭應離開了。
城門外的統攝人心對於劉益守來說當然是小意思,可是江州的局勢,卻並不像是城門外那樣的表演一般快活。
至於他沒有窩藏蘭京的嫌疑,並不能完全排除,www•hetubook.com•com所以還沒有實證來證明他沒有策劃這場刺殺。
「回高王,基本上查清楚了。」
「惜哉阿澄,痛哉阿澄!」
……
段韶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心中暗恨高澄這傢伙死了都不消停。
既然大家都覺得蕭綸這波必死無疑,那乾脆就把他老巢豫章郡給摸了吧。等佔據豫章郡形成「既定事實」,朝廷為了平息風波,必然會對他們這些酋帥們作出妥協。
高歡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心中一陣絞痛。那些事情他其實也知道,只是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裝作不知道,沒想到就真的出了大事。
段韶硬著頭皮說道。
劉益守環顧眾人問道。
至於為什麼段韶不肯查,或者說不肯說,也正是高歡不願意讓其他人去查的主要原因。
喪事雖然辦完了,可魏國的政治風暴卻才剛剛開始!
比如說……段韶本人!
事實上,因為蕭綸起兵造反,給豫章郡以南造成了極大觸動。南面巴山郡的各大豪酋帥們,都已經按捺不住蠢蠢欲動。
「李希宗這次帶來的女子不是他女兒李祖猗,而是李氏另一支的女子,名叫李昌儀,與李祖猗年紀相仿。」
霸府的書房裡,頭髮幾乎是一夜間全白的高歡,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油燈前,他枯坐著好似木偶一般,動也不動。
為什麼蘭京剛剛跑出來,高洋就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了,他又不是全知全能的。除了這件事是他策劃的,還有第二種說法么?
劉益守看著湓城外一干人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難道內鬼就在這些人裏面么?
所以此番平叛,對付蕭綸只是開胃菜而已,把豫章郡南面那幫人給狠狠收拾一頓,才是重中之重!
這些人都是單獨的營帳,而且只要不招呼親兵進來,基本上不可能有人進入,更不可能在裏面翻箱倒櫃地找人。
高歡擺擺手,讓段韶退下。
他們打的算盤,就是等蕭綸被朝廷教訓了以後,再去佔據豫章郡,然後等待朝廷的封賞。事實上,當初蕭衍在豫章郡安置藩王就藩,也是為了震懾這些豪酋。
段韶硬生生將「強|奸」兩個字忍住了沒說,畢竟死者為大。
「當年劉益守婦人之仁,莫非是擔心將來遭到報應么?可若是有報應,應在我身上就可以了,何苦應在阿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