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沉舟側畔千帆過,枯樹前頭萬木春
第545章 江州起風雲(下)

黃法氍小心翼翼地說道。聽到這話劉益守忍不住點頭,對方話語裏面描述的,大概就是蕭綸目前行動遲緩的主要原因。
江州的變亂因為蕭綸而起,卻以這樣一種荒謬的方式而暫時告一段落。不由得令世人感慨嘆息。
抄個納蘭性德的詞裝個逼而已,沒必要這麼捧吧?
觀察著劉益守臉色的變化,黃法氍知道自己賭對了。
派人傳令到江州各郡,將現有的大江州一分為二,鄱陽湖以北的仍然叫江州,並包括鄱陽縣在內,治所在湓城。
蕭堅十分篤定,只要他們退回豫章城,那麼劉益守一定會當做無事發生。
這樣的舔狗,不說比比皆是,起碼劉益守麾下是不缺的。現在的他,地位今非昔比,身邊還會缺少舔狗嗎?
很快,就有人拿著個小木盒過來,遞到蕭堅面前,裏面裝著還熱乎著的人頭,他爹蕭綸的。
正當他發脾氣發累了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穿著盔甲的年輕人,身形特別熟悉,帶著一大幫軍士沖入了籤押房內,然後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
胡僧祐看到劉益守來了,連忙上來殷勤地問候。
不得不說,蕭綸領兵或許還有點能力,但政治頭腦卻跟門外漢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還不如!他在奔襲鄱陽縣的時候只考慮了事出突然,卻完全不考慮政治後果。
政治手段為主,軍事手段為輔。
分別建立江州都督府與洪州都督府,以統轄本地駐軍。
可如今蕭堅卻帶著一批不想跟著蕭綸一起死的軍士嘩變,控制了城頭,扣押了蕭綸!
劉益守開口鼓勵道。
蕭堅撇撇嘴,對身邊的軍士使了個眼色。蕭綸失魂落魄的被身邊將校帶了下去。
說實話,他也是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劉益守不趁著蕭綸「立足未穩」的時候強攻鄱陽縣,這與當初的計劃並不一樣。
不過劉益守是不可能放過蕭綸的。
雖然蕭綸是如此恥辱的離開了人世,然而江州的變革,卻才剛剛開始。
其實看出劉益守戰略意圖的人並不只是黃法氍,胡僧祐就心領神會,打m.hetubook.com.com算把湓城外的大營修建城靠江靠渡口,具有糧倉功能的永久性營壘。
當你大權在握的時候,挖鼻孔的姿勢都會成為成功的秘訣之一。人世間的庸俗與勢利莫過於此。
最大受益人,就是將會繼承王位的蕭堅。
其中領頭鼓噪之人便是陽休之。
朝廷的推恩砍不到他們頭上,蕭綸的反推恩令,也無法讓他們得到什麼實實在在的好處,顯然坐在一旁看戲才是聰明人的選擇啊!
「阿堅!你想做什麼?」
權力啊權力,這玩意是多麼的美好。
能看破他最終戰略意圖的人其實並不多,比如說余孝頃就只能做到「讓我咬誰我咬誰」的地步。
「不錯,保持下去不要鬆懈,很快便會有大戰的!」
所以世人常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男人無權,狗都不如!
天可憐見,他大半輩子都是昏昏碌碌的渡過,壞事都做盡了。但這次他反對推恩,卻真的是在為自己的子孫後代著想。
「父親,吳王只是要執行推恩,只要父親去服個軟,我們家照樣可以榮華富貴不缺。父親又何必倔強呢?不僅我同意了,弟弟們也同意了。」
「蕭綸兵微將寡,吳王殿下若不是為了將來平叛廣州做打算,實在是犯不著親自領兵到江州。隨便派一員大將,兩萬兵馬即可。殿下正因為要用江州之兵,才會把江州之地的官職授予本地豪強。以江州之兵來征討廣州等地。這是在下一點點淺見。」
受到劉益守的影響,格律不整的「詩」在南梁民間大行其道,這些人自稱是「文壇吳王派」,這種長短句的格式,又被稱為「吳王體」。
「朝廷要建立江州都督府,你可以在裏面遙領一個行軍司馬的職務,並以此為基礎招兵買馬。這個而江州都督的職務,就是為你準備的。但首先,你要幫我整合江州的兵馬才會給你。先回去等消息,中樞的任命文書,很快就會送到你手中的。」
蕭綸一臉驚怒的看著那個得意洋洋的和圖書年輕人,居然是自己的嫡長子蕭堅!雖然這個兒子平日里庸俗淺薄,無知無能,但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兒子,今日何以帶兵嘩變?
私下裡,余孝頃部被稱為征南軍豫章部,黃法氍部被稱為征南軍巴山部,簡稱豫章軍和巴山軍。
可劉益守卻是在弄明白了江州本地的特殊情況后,才決定不貿然出兵的。這樣容易讓本地豪酋以惡意的態度去看待官軍的行動。
「糊塗啊!你們糊塗啊!與虎謀皮,殺父求饒,難道連傾覆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這有點「圍三缺一」的意思,而且還是下流無恥版的圍三缺一。
於是「統一戰線」的玩法被他熟練的拿來使用,江州本地豪酋已經有人投靠,並願意聽從其驅使。而孤立無援的蕭綸,沒有一位本地豪酋出來響應他。
「嗯,曹孟德雖然比不了,但此情此景卻甚為難得。」
……
劉益守看著牆上的破地圖,等待著黃法氍的回答。
江州分塊治理勢在必行,因為湓城與豫章本身就是兩種政治地理生態,一個是長江重鎮,一個是管理南面豪酋的治所。
蕭綸憤怒的拔出佩劍,劈砍桌椅,痛罵劉益守白眼狼。
「有點道理,繼續說下去。」
蕭綸猛然間發現,上一代的悲劇,似乎遺傳一般的傳到了自己這一代。蕭衍在的時候,是子女們不斷鬧事甚至背叛,到了蕭綸這裏,一切如故。
如今豫章城只剩下一條通往通往東北的小路,沿路泥沼眾多,不方便大部隊行軍,最終目的地便是鄱陽縣!
寫詩作詩是胡僧祐生平最愛,可他卻是典型的「人菜癮大」,所作詩句愣是沒有一句能流傳下來,倒是很多變成了笑料。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
可能這位自以為長於兵事的藩王做夢也沒料到,自己會死在嫡長子手裡,都輪不到劉益守去親自動手。
「父親,孩兒不知道那些。孩兒只知道你要是不死,我們就得死了,原諒孩兒不孝啊。」
為將來出征湘州蕭繹與江州南部豪酋做準備。
余孝www.hetubook•com.com頃率部從新吳縣(在豫章城西面不遠)出兵,沿著水路朝東北進發(正東面被大山堵住了),截斷豫章城與北面的聯繫。
某個權勢熏天的梁國駙馬爺一直都知道,自己從未動手殺人,卻是如羊姜所說的那樣,死在他手裡的人何止一萬。
畢竟上次他造反都被劉益守放過了,而且這位吳王掌控中樞后也沒有大肆屠戮宗室,就讓蕭綸產生一種錯覺:
其實蕭綸目前不動彈也不僅僅是因為不想撕破臉,主要還是對劉益守這個人抱有幻想。
而劉益守只覺得他們吵鬧。
只見湓城外營地內處處燈火,一副忙碌景象。胡僧祐很靠譜,哪怕沒有打仗,也號召士卒們把營壘修好,一絲不苟的日夜趕工。
黃法氍走後,在書房裡把自己當吉祥物的陽休之一臉疑惑問道。
「主公,將士們正枕戈待旦,隨時可以出擊!」
「不,我這是很滿意。但適當的敲打還是必要的,不能讓舔狗認為我們是在求著他們啊。」
「主公,你看這營地燈火,襯托滿天星斗,何其壯闊。主公何不賦詩一首以壯軍威?曹孟德出征時便有《短歌行》《龜雖壽》等詩傳唱千古,以主公之才,比那曹孟德也不逞多讓吧?」
要是被殃及池魚就不好了!
其實陽休之也沒做錯什麼,不過是劉益守心中略有些感慨而已。
「好!主公這首詩纏綿而不頹廢,柔情之中,盡顯好男兒平亂鎮遠的慷慨報國之志。只有主公這樣有情懷有抱負之人,才能寫出如此動人的詩篇。」
「馬上送去湓城,跟吳王請降!讓吳王派兵來接管鄱陽縣,然後那些豪酋們趕緊的退出豫章郡,我們就可以回豫章城了。」
其實除了余孝頃與黃法氍二人以外的本地豪酋不做聲,這些人的想法也很好理解:既然蕭綸打著的旗號是「抗拒推恩令」,那跟他們這些本地的吃瓜黨有什麼關係呢?
劉益守還未動手,形勢居然就急轉直下,是蕭綸沒有料到的。
但很多時候光有忠心是沒有用的,舔狗也不是萬和圖書能的,手下還必須要有那種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行。
這次是內戰是為了剪除藩王,所以劉益守對於親自領兵上陣實在是沒什麼太大的興趣。
投桃報李,劉益守任命余孝頃為洪州都督府司馬,任命黃法氍為江州都督府司馬,讓他們配合朝廷作戰。這兩部兵馬,合併稱為「征南軍」。
「蕭綸兵力薄弱,此番強佔鄱陽縣,不過是希望與朝廷討價還價而已,並不是他真的認為可以獨佔江州。所以此刻他仍然在鄱陽縣不動,一定是擔心打不過殿下,又希望朝廷可以退一步,讓他下台階。」
這是何等的悲哀。
「好啊,真是好啊,太好了!」
也就是說,蕭綸若是要回撤到豫章城,則必須要走這條路,而且還必須拋棄輜重,輕裝上陣!否則帶著輜重寸步難行。
陽休之很是積極的拍馬說道。
劉益守得很多「名篇」都在建康流傳,但也因為「格律不齊,不知所謂」,所以難登大雅之堂,常被有心人惜之憐之。
歷史上蕭衍雖然沒辦這事,楊堅後來還是給辦了。劉益守此舉也算是「順應天理人心」。
上次造反都沒事,這次我只是稍微作一下,應該是不會死的吧。
「主公這是不滿意?」
蕭堅一臉笑容的說道,一點都不認為背叛老爹算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父親是真的慈,但兒子是不是孝,那就要兩說了。
而鄱陽湖以南的豫章、巴山、臨川三郡合併為洪州,治所在豫章城。
手腳都被人捆住了的蕭綸對著蕭堅叫囂道。
陽休之秉持著「只要我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的理念,在那裡自顧自的硬吹尬吹,搞得劉益守十分無奈。
畢竟,蕭綸都已經死了啊,大家都是親戚,難道你還想造大飛機?
在余孝頃和黃法氍回到駐地后,他們便立刻召集鄉民舉起義旗,共同聲討蕭綸。
聽說本地豪強響應劉益守,朝廷指揮的戰兵一下子多了好幾萬,嚇得蕭綸再也不敢在鄱陽湖穩坐釣魚台了。
然而對於品鑒詩詞,他卻只知道好,卻不知道好在何處。
毫無和-圖-書疑問,黃法氍是個人才,雖然還需要打磨就是了。
鄱陽縣的城樓籤押房內,一身戎裝,身材魁梧的蕭綸,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走來走去。
不過籤押房內只有他一人在這裏無能狂怒,出了房間,他還必須得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要不然麾下將校看到他氣急敗壞的發脾氣,只怕夜裡將其鎖拿送到湓城,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主要是還是想用「攻心為上」的策略解決問題。
巴山郡的黃法氍,則是帶兵攻克豫章城南面的新淦(清江),堵住了豫章城通往南面的道路。
「你不是我妹夫么?上次都放過我了,為何這次苦苦相逼呢?要不是靠著我們蕭氏,你能有今日之囂張么?」
余孝頃與黃法氍分別領著當地豪酋的私軍,打著的「為國除害」的旗號在所在地新吳和新建起兵,響應朝廷號召,併名義上服從劉益守所率朝廷官軍的節制。
黃法氍也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麼,劉益守的態度變得有些冷淡。但他感覺自己好像沒有說錯話,只得訕訕退下,心懷忐忑的回到了家鄉。
在他的約束下,朝廷派出的官軍一直屯兵湓城,在江邊渡口建立倉儲,囤積糧草,卻一直沒有南下討伐蕭綸。
劉益守輕嘆一聲,帶著陽休之走出書房,來到城外大營。
他很是矯情的吟誦了一首「古詩詞」。
甚至算得上「家學淵源」了。
「說吧,我很想聽聽閣下的高見。」
作為掌控了中樞的大佬,劉益守的辦法是兵馬未到,朝廷的政令先行:
蕭綸有種X了狗的感覺,一時間生無可戀。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江州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雨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人才有人才的用法,舔狗有舔狗的用法,對於老硬幣劉益守來說,一塊木頭一張紙都是有用的,無非是看能用在什麼位置。
他擺了擺手,囑咐了胡僧祐一番后,便意興闌珊的返回湓城。陽休之小心翼翼跟在後面,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說錯話了。
劉益守拍了拍胡僧祐肩膀上塵土鼓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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