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完結卷)
第619章 是人是鬼都在秀

為什麼偏要自己去送呢?
「哼,劉都督不是很大氣的么,莫非這封信都不肯送?」
「快去快回。」
「主公,魏軍不過土雞瓦犬而已,就算他們渡過黃河,也是來多少死多少,屬下定然為主公效死,沖在最前面!」
斛律羡訕訕說道,這回馬屁又拍馬腿上了。陽休之的操作真不是人人都能練的。
「哦,好的主公。」
這種玩法太有震懾力,誰也不敢真去玩這種單純靠運氣的賭命啊!張保洛擔心惹怒劉益守玩抽殺,甚至在當天將不投降的後果通告全軍。隨後下令放下武器,帶著降卒走出了邵陵城。
「邵陵小城,圍個十天就行了。張保洛等人還有力氣炸毛,那說明還不夠餓。等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就自然會動心思了。搞點肉湯什麼的,在邵陵城外燉著,肉香飄到城內,再看張保洛降還是不降。他要是真有本事,把雙手砍下來當軍糧啊。在我面前裝什麼大尾巴狼呢!你那一招雕蟲小技,得虧是魏軍本就有投降之心,順水推舟也就降了。要不然,那些走投無路的敗軍,激動之下砍了你祭旗,也不是沒那個可能。」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劉益守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態度,對著高歡攤開手,似乎根本不把高歡這封信當回事一般。
試問如果可以活,誰想去死呢?抱團取暖,以必死之心去應對災難的軍隊,被分化瓦解后,士氣自然也沒有了。
「罷了,話不投機半句多。高王就在滎陽等著吧,或許你的部下會來救你,或許你的子嗣會來救你。本王拭目以待,很想跟他們過幾招。高王不必過慮,本王會放出話來,說高王就在滎陽,就看看高王麾下那些忠臣猛將們,到底有多忠心吧。」
一個字都沒提婁昭君!甚至連婁昭君的弟弟也沒提起。
高歡現在是俘虜啊!怎麼能把他當大爺供著啊!
只看高歡現在還在劉益守的手裡,鄴城內誰敢動他派去的信使啊,這不擺明了要高歡去死么?
「好的,主公……這裏頭是有什麼講究么?」
「對了,高歡的親筆信,你跑一趟鄴城,親手送到高洋手裡,如果高洋沒回,就給孫騰。這封我謄抄的版本,你交給婁昭君,不要弄錯了。」
聽到和圖書這話,斛律羡才感覺之前自己託大,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劉益守綿里藏針的回答道。
想到這裏,高歡也不由得有些泄氣。
劉益守起身對斛律羡說道:「沙雕王,你送高王去休息吧,本王還得好好準備迎戰才行呢。高王麾下那些忠勇的將士,嘖嘖,想起來就好讓人害怕呀。他們若是衝過黃河,本王在滎陽可是要硬抗著不能退的,實在是沒有時間在這裏浪費了。」
這次南下河南,高歡是頭一次有一種在水中無法呼吸的憋屈感。現在回想起來,依舊很多地方不明白,似乎一切都在敵人的擺布之中。
高歡很是硬氣的反問道。如今的他,光棍得很徹底。也不提什麼把信送給誰的問題。劉益守無論要做什麼,都有的是辦法。
高洋微微搖頭,語氣有些遲疑。很多話其實不必說那麼明白,懂的都懂。
劉益守將信放下,沒好氣的斥責道。
斛律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高王既然敢寫,在下自然是會派人送到鄴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劉都督說笑了,高某麾下將士,都是忠勇赤誠的,才不會有曹無傷之輩。此等挑撥離間之言,不必貽笑大方了。」
當然,高洋帶兵攻滎陽也不現實,具體的已經有官渡之戰的例子擺在眼前了。
……
其實事情比他說得更離譜。魏軍那些嗷嗷叫要如何如何的將領,一聽說以後被俘的話,要全軍執行二抽一殺,無人可以倖免,馬上就軟了。
可是既然已經聽到了,還能當做沒聽到么?
「呃,我玩過二抽一殺?這得砍多少腦袋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的。」
高歡忍住心中的怒氣,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劉益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可是換個角度來說,高歡自己完全是個苦主,好像並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劉益守的!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仇恨,只不過是單方面的。
劉益守難以置信的反問道,斛律羡這傢伙真是滿嘴跑火車,勸降的時候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想到這裏,高歡心裏更不爽了。
自認為對劉益守這個人很是了解的高歡,覺得自己不說話是最好的。說得多,錯得就越多!那樣的話,就很容易被劉益守抓住破hetubook.com•com綻。
第一個是高洋的母親婁昭君,以及婁氏的勢力,間接掌握了一部分精兵,比如說段韶麾下嫡系兵馬,那可並不全是只聽段韶一人的啊!
回滎陽的這一路,他沒什麼事情,就是在腦子裡不斷復盤。
劉益守一臉肅然說道,語氣跟剛才完全是判若兩人!
忍!忍住!不要中計!
高岳不動聲色地問道。
高洋與高岳二人秘密商議了三天,把各種細節都確定了,唯獨兩點難處,無法處理。
高歡呵呵笑道,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劉益守擺了擺手,示意對方閉嘴,然後將手裡的兩封信交給了斛律羡。
但令人意外的是,高歡強調要麾下眾將不要來救自己,不要帶兵過黃河。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身處險境,好像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結果還是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輸得這麼徹底。
「呃,屬下對張保洛說,主公雖然不喜歡殺俘,但是對於那些冥頑不靈,負隅頑抗的軍隊,卻向來都是執行二抽一殺的。哪怕是主將,抽到殺簽也是必死。魏軍或許並不怕死,但不患寡而患不均,張保洛知道這個消息傳達下去后,軍中定然軍心浮動無力抵抗,於是便投降了。」
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必死,那麼他們可以勸說麾下兵馬頑抗到底,殺一個都是賺的。
高歡尷尬一笑,壓住想要辯解的衝動,沒有說話,更是恨不得自己沒有聽到這番蠱惑。
斛律羡依舊不明白,劉益守麾下那麼多能人,不說別的,就看陽休之,那張利嘴簡直是可以把死的說活。為什麼不讓陽休之去送信呢?
「希望劉都督言而有信。」
看到激將高歡沒什麼效果,劉益守對斛律羡使了個眼色。
「這個就不方便透露了,總之高王做什麼事情呢,在下都是清清楚楚的。當然,在下也不可能學項羽一樣,告訴高王誰是你的曹無傷,對吧?高王大軍的動靜在下瞭若指掌,你們能贏才是怪事。」
這兩人的態度如何,直接決定高洋接盤后,能有多大餘力去處理好內部矛盾!要是高敖曹與斛律金二人一起反叛,這鄴城還能不能守得住,可就兩說了。
至於如何把高歡救回來,抱歉,這件事根本就不在和-圖-書計劃之中。魏軍新敗,能守住河北就要燒高香了,想得太多,只能死得更快!
這些戰俘最後將會被送到建康,參与「獻俘」儀式。當然了,那是在劉益守得勝而歸之後。
高洋雖然帶著百保鮮卑待在河內的野王城,名義上是防備梁軍從河陽關北上鄴城。
劉益守都懶得解釋這個問題。
高歡正色道,眼中憂慮一閃而過。他在信中故意不提婁昭君,就是擔心婁昭君以自己的名義,把高浪立為世子,然後跟劉益守媾和。
劉益守盯著高歡的眼睛,目光平和,不怒自威。
斛律羡正色說道。
高歡不吭氣了,他不想被某個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高歡沉聲問道。他沒有直說是什麼事情,但他相信劉益守定然可以聽懂。
劉益守將高歡的親筆信看完,一臉疑惑地問道。
劉益守嘿嘿冷笑道。
「對啊,所以高洋很可能會感謝你,然後要請你喝酒吃肉呢,還愣著做什麼,快去送信,這麼多廢話。」
如果段韶代表婁氏說話,那他就能指揮這支軍隊,要是段韶想跟婁氏對著干,他還能不能指揮得動這支軍隊,可就兩說了。
「可是……」
「話雖如此,不是還有段孝先的兵馬么?算算時間,他應該也快到了。」
高岳點了點頭說道,看起來很有些緊張。
眼前這個仇人,他竟然完全沒法傷到!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啊!
至於劉益守,高洋和高岳都不認為對方會在秋冬季節用兵!黃河冬天結冰,河南的各處河道冬天也幾乎都會結冰。梁軍賴以生存的水軍,冬天發揮不出一成的實力,要如何打到河北?
但實際上,他輕車簡從的秘密返回了鄴城,卻並未進城,而是進入了高岳在鄴城外的軍營,與對方商議如何接管鄴城,如何掌控各軍兵馬等性命攸關的大事。
斛律羡完全不懂劉益守到底想幹什麼。更何況對方還將信謄抄了一份交給婁昭君!
劉益守打了個啞謎,沒有直接說明白。
鄴城郊外的守軍大營內,高洋嘆息著對高岳說道。
「說話能不能真誠一點?」
反之,就可以活下來。
「母親那邊,只怕是很難。我只能依靠族叔的兵馬了。」
「主公教訓得是……」
要是劉益守是個普通人就和圖書好了,那樣他把高伶納為妾室,也挺好的啊,那樣就可以為自己所用了。普天之下,哪裡還找得到第二個劉益守啊!
「段孝先的母親與我母親乃是親姐妹,這件事,他只怕是……」
魏國,只能有一個太陽,多了一個,那麼二者就無法共存!
劉益守皮笑肉不笑的揶揄道,氣得高歡緊緊握住拳頭,硬是咬緊牙關不說話。
「或許吧,誰知道呢?」
「那便定在明日深夜起事吧。」
劉益守將他高某人的女兒納為妾室,還讓他高某人的夫人婁昭君生下野種高浪,對高歡來說,此人可謂是不共戴天。如果說高歡最想殺的人列個清點,劉益守不排第一都不好意思!
斛律羡有些遲疑地問道。
高歡被斛律羡帶到事先準備好的院落里軟禁后,這位斛律金幼子便返回了府衙書房。這時候,劉益守已經將高歡的這封書信謄抄了一遍,還加了很多自己的「點評」。
「聽說,這次在邵陵立功了?你是怎麼勸說張保洛投降的?」
見他這麼硬氣,劉益守自然是會成全高歡,當即命人筆墨伺候。高歡也沒猶豫,直接寫下一封信,而且毫不避諱的交給劉益守當面閱覽。
斛律羡不好意思地說道。
信中高歡讓高洋繼承自己的大權(高歡並未稱帝),孫騰等人輔政,麾下兵馬由高岳及段韶等人管理,聽從高洋調度。
劉益守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目光灼灼地盯著高歡說道:「高王莫非是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么?莫非高王一聲令下,麾下那些文臣武將們,就會毫不猶豫把心剖開給高王看?然後紅心的是好人,黑心的是壞人,對么?」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如今高歡要渡劫,就看他平日里積了多少德吧。」
「不必吹捧了,帶高王下去歇著吧。高王不如也寫一封信回鄴城,寫給誰都行,在下可是很大方的,高王盡可以叫人來救援你,本王不躲不閃,接著便是了。」
陽謀裏面帶著陰謀,劉益守一貫以來的套路,不提也罷。無非是挑撥離間嘛,你身邊或許有我的探子,但是我就不說透。
無論如何,高歡不會開這個口子。他不提婁昭君,婁氏的人就無法名正言順的擠掉高洋!
斛律羡得到暗示,激動表忠心道。他的反應還https://m•hetubook•com•com是慢了一拍,如果是陽休之在,只怕早就站出來捧哏了。
第二個則是冀州的高敖曹,以及幽州的斛律金,二人已經形同半獨立。尤其是這一次,高敖曹以兵馬大損為理由拒絕出兵河南。斛律金雖然派長子斛律光出戰,但後面斛律光居然跑路回了幽州。
起碼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二人都是明擺著不給高歡面子!
或許有,也或許只是我在詐唬你,誰知道呢,要不你猜一猜?
高歡也聽出了劉益守話語里的暗諷,不過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是硬氣不起來的。兩人的私仇可大了去了。
「自然是說主公仁而愛人,寬大為懷。」
斛律羡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劉益守要把高歡的親筆信送出去。他之前還以為劉益守是在糊弄高歡呢!
「高王這一路辛苦了啊,既然現在已經到了滎陽,不用客氣,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了。」
「如果你是想問,為什麼要讓你去送信,那麼就不必開口了。」
可是這種抽殺實在是太妖了!管你是不是想投降,管你是大將還是小兵,管你以前有沒有作惡多端。只要抽到死簽,那就必殺!
「呃,主公啊,在下射瞎了高澄一目,去鄴城難道不會……」
與其讓對方看笑話,不如什麼都不說。主要是說了也沒用!
斛律羡訕訕退下。他當然知道高洋或許心中對自己還有所感激,可是誰知道作為高澄母親的婁昭君是怎麼想的呢?
「高王這是不打算回鄴城了么?」
高歡不以為意的說道,反正見面大家都是互相套路嘛,那就來唄。
「劉都督的大氣,高某自然是不能辜負了。這便取紙筆來吧。」
自家主公,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啊!
「當時屬下也是急了,那些人之所以不肯投降,其實還是在為高歡突圍拖延時間。」
劉益守頭也不抬的問道,看著高歡寫的親筆信,語氣淡然。
書房裡,劉益守給高歡倒了一杯酒,說話時面帶微笑與熱情。聽到這話,他身邊的斛律羡差點笑出聲來。
再說了,高歡回來了,還有高洋的事情么?從心底里來說,高洋並不希望高歡回來,或者說,不希望高歡在「大事」沒有辦完之前回來。
此等驚才絕艷之人,與自己爭天下,乃是他高歡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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