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完結卷)
第636章 平北策

躺在過去的功勞裏面睡覺沒什麼意思,發生過的事情無論好壞,都不可能改變結局。關鍵問題還是在於將來如何。
「先定蜀地,再平河北。然後從河北出兵并州,平定并州以後,最後多路攻關中即可!如此便可以平定天下。」
然而這並不妨礙劉益守現在編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言來套近乎。段韶聽著也舒坦,又不費什麼事,何樂不為呢?
段韶一愣,隨即答道:「這件事高歡霸府人盡皆知,在下並不是要問這個。」
總結一下就是:關中沒有那麼多軍隊,能抵禦四面八方的進攻!僅憑關中一地,也養不起足以抗衡關外軍隊的野戰軍。
只是更顯英武,少了一些書卷氣。
段韶拱手行禮,深深一拜,頗為委婉地說道。
人一旦被突破底線,也就沒有什麼再值得堅持的東西了,李祖猗從抗拒到沉迷,也沒有花幾天時間。很多時候,一個人墮落起來,速度會快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誰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賭在別人的憐憫與原諒上?
此時此刻,段韶早已好好梳洗整理過,雖然眉宇間的郁色不解,但看起來也是儀錶堂堂,很有他爹段榮當年的風範。
「不是謬讚。高歡麾下,我獨懼你一人而已。如今你奔我而來,破高歡已無阻礙,這不是在恭維你。」
段韶的妹妹才十四歲,收這樣的妹子入房劉益守很有心理壓力,肯定只能過幾年再說,到現在他都沒去看對方到底什麼模樣。
父子相鬥不過遲早。
自幼讀書的女人,就是悟性高,事後讓劉益守都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殿下,兵不在多在於精。若是有精兵三千,拿下漢中就足夠了。若是沒有精兵,三萬都夠嗆。」
他很明顯是留了一手,沒有細說河北的事情,也沒有說并州那邊的情況。事實上,段韶對這兩地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多次親臨一線。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問道,此刻他已經很期待段韶能提出什麼有實際效果的建議了。其實劉益守之前也在反覆權衡攻河北的利弊,因為河北確實有點不太好搞!
段韶一個頭兩個大,眼前這位吳王,完全不按套和_圖_書路出牌。
劉益守不以為意地說道。
見劉益守不說話,段韶補充道:「要入關中,非蜀地不能行。若大軍單從并州入關中,有玉壁城阻攔很難得手。潼關天險道路艱難,從這裏出關中容易入關中難。唯有多路齊攻方為上策,關中地形險惡,但賀拔岳兵微將寡,多路齊攻,使其無法首尾相顧,可一戰而下!」
這就是謀略啊!
只有讓高歡回河北,河北才能真正的亂起來,再也無法被整合在一起。高歡回不去,河北世家就只能跟著高洋一條道走到黑。
劉益守神秘一笑道。
貿然挺進河北,解決掉東魏政權以後,同樣容易泥潭深陷。需要軍事與政治手段雙管齊下。
「當初吳王為何要將高歡放回河北呢?趁著河北無主,高洋未掌機要,過黃河定河北,豈不是奠定基業之舉?」
一聽這話,段韶瞬間就明白,劉益守放高歡回去是為什麼了。河北世家某些人的態度,已然說明了一切。
「明日起,你便去建康對岸建立大營練兵。待大軍編製固定后,再開拔前往竟陵郡(湖北鍾祥)屯紮待命。」
「這些就不必替高王擔憂了,孝先還是說說接下來你有什麼好辦法來助我吧。」
劉益守繼續說道:「這支軍隊,會在朝廷的編製以外,盡量不加入南方本地人,讓其他人無從探究你們的虛實。至於要不要攻漢中,什麼時候攻漢中,你聽命便是,不用想太多。你妹妹就養在我府邸里便是,待她到當嫁之齡再說。」
劉益守依然不說話,段韶繼續加碼說道:「河北的問題不在於兵戈,而在人心向背,需要長時間治理。倒是關中的問題只在武力,只要大軍能入關中,即可解決問題。河北的事情,吳王麾下能臣幹吏不少,將來定然可以解決。所以在下只能就關中的事情說一說。」
很難說那時候河北世家會不會翻臉,那幫人可比江東鼠輩們難對付多了。
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不太說得上來。
段韶這番話算是把關中那幫人的弱點說透了。
「吳王謬讚了,謬讚了。」www.hetubook.com.com
「告訴你吧,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不過是李希宗嫡女李祖猗,當初差點嫁給高澄那個罷了。」劉益守很是隨意地說道,像是在炫耀一件戰利品。
段韶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
本來劉益守還不是很重視這次會面,也不指望段韶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來。但聽到對方居然這麼說,他頓時來了精神。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床上還有個沒穿衣服的女人,你猜猜看,她是誰。」
段韶拱手說道,鏗鏘有力。
并州一路,漢中一路,洛陽西進走潼關一路,三路大軍齊攻關中,賀拔岳三頭六臂都要跪下唱征服!再不濟還可以從幽州走草原奔襲蕭關,繞路奇襲關中。
昨晚李祖猗主動伺候,房事全過程都極為配合,臉上還帶著舒爽的媚笑,愉悅而放縱,早就沒有前些日子的青澀。
河北世家固然很厭惡高歡,但也不一定很喜歡他劉益守啊,特別是現在梁國的很多政策實際上都是在對世家豪強動手。
「如果殿下接下來的計劃是攻略河北,在下以為有些操之過急了。」
上位被迫中斷的高洋,與勉強掌控河北局面的高歡,將來必定有一場爭鬥。
平高歡易,定河北難,二者不可混為一談。歷史上大唐表面平定河北后,又再次陷入戰爭泥潭,不知道多少名將折在河北了。
「明白了。」
劉益守沉聲問道。
但是段韶不敢賭啊!
段韶這話可算是問到了點子上。
拿下漢中?
段韶苦笑道,看上去依舊是有些拘謹。有些事情他搞不明白的話,到死都不瞑目。
可笑的是,自己那時候居然沒有回過味來!
但是對於段韶,劉益守不僅非常欣賞,而且打算現在就好好聽一聽對方有什麼真知灼見。
逢人只說三分話,這個道理什麼時候都管用!
謀略的威力為什麼總是大於戰陣拼殺,為什麼兵書總是說要「上兵伐謀」,段韶從劉益守這裏就能得到答案了。
關中無論怎麼折騰,都已經不能再現幾百年前西漢時的榮光了。自西漢末年開始至今,關中的人口就沒有恢復到從前的水平,更和-圖-書是有西北遊牧部落一再入侵。
可問題是,如果一次性把話都說了,將來別人還用得著你去跑一趟么?不跑一趟,又如何可以獲取戰功?如何站穩腳跟?
很多話經不起推敲,段榮為人謙遜低調,自然是不可能犯「交淺言深」這種忌諱,跟那時候的劉益守說什麼自家長子如何如何牛逼之類的話。
到時候簡直可以用焦頭爛額四個字來形容。
能夠十年時間去消化河北人口,明面上收攏人心,便已經是很能幹的政權了。
段韶問了一個劉益守不好回答的問題,其實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河北居然這麼多人!一百二十多萬戶,差不多也有五六百萬人了。
這還不提世家所隱匿的戶口。梁國現在也不過是兩百多萬戶,一千多萬人口。
這是力量對比與地形地貌決定的,非人力可以扭轉!
段韶訕訕說道,微微低頭沒有多說什麼。
劉益守一臉正色,繼續詢問道:「不過那都是過往,不提也罷。如今孝先千里而來投奔,有何可以教我呢?」
他當然知道,這種客套話,隨便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當真。人家不過是隨口說說,特別是劉益守這張嘴,死的可以說成活的,就更不能當回事了。
愣了很久,這句話在段韶腦子裡循環循環再循環,這位戰陣上有勇有謀的名將終於長嘆一聲,整個人都頹喪下來。
「之前河南一戰有一萬多被俘的降卒,都是北人。我一併交給你,選出三千精兵,其餘做輔兵負責調配輜重,皆由你指揮。這支兵馬,將來會西進巴蜀。但首先,要拿下漢中再說!」
讓段韶攻漢中,與讓宇文泰鎮守閩浙的道理是一樣的。不給他們野蠻生長的外部環境,就能將他們放手使用。
關中就這麼點人,哪裡顧得過來呢?
「殿下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這件事憋在心裏很久了。」
「河北人口眾多,在鄴城官府里記錄在冊的,便有一百二十多萬戶口。這麼多人,吳王帶兵攻克河北以後,如何穩定人心?這些需不需要花費人力物力財力?這些人能不能為我所用?」
「有話但講無妨,不必在意那些虛禮與忌諱!和圖書
段韶十分拘謹的雙手攏袖行了一禮。
「殿下這一招,可把在下給坑慘了。若是早知道殿下會放高歡回去,在下何苦答應高洋呢?」
人與人,大不同,完全不能比。如今段韶算是大徹大悟!
「這便是我可以坐在這裏等,而你就必須千里赴約來見我的原因。」
「如此那便聽從吳王安排。」
劉益守看著段韶,一字一句的說道,面色雖然平靜,坐姿雖然隨意,卻帶著一股無言的氣勢。
不怒自威!
她已經完全體會到了當女人的快樂是什麼,而且很會玩,很懂得怎麼獲取更大的快樂,甚至可以說是「進步神速」。
劉益守雙目凝神看著段韶,沉聲問道。直到現在他才算是認真起來!
「孝先賢名在外啊,早年我與你父相熟之時,他便說家中有麒麟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臉上尷尬的神色一閃而過,劉益守輕咳一聲問道:「那你想問什麼呢?」
唐朝幾百年都做不好的事情,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幾年就能辦好?
「高歡何苦與殿下生在一個時代,他何其悲哀啊。」
果然,玩套路,還是差了不少啊!段韶有些自怨自艾,深感自己不是那些老硬幣的對手,看問題太過片面單一,如同下棋只看眼前一步。
段韶忍不住唏噓感慨說道。
要是高歡回不去河北,那麼段韶當初的選擇就是沒問題的,從掌控局面上看,婁昭君遠不如高洋名正言順。估計現在這時候他作為高洋的表兄,可能已經掌控了東魏大半兵權,連高洋也奈何不得他了。
顯然,打下河北以後,登基稱帝,再出兵攻關中,同時派得力幹將國內平叛,力量就被分得很散,不好應付了。如果固守地盤,河北又是易攻難守,必須處處設防。
段韶微微點頭。
這支兵馬只要不直接攻打河北,那麼問題是不大的,可以用,甚至可以大用!
這叫我怎麼猜?
然而一旦拿下河北,要進行利益分配的時候,對方就會露出獠牙來,不會任由著劉益守揉搓了。
事到如今別說是哭了,李祖猗房事時快活得都在放聲吶喊,只怕現在李希宗讓她回河北她都不肯走了。
「所以https://m•hetubook.com.com你有什麼想法呢?」
可惜過去的事情沒有假設,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段韶必須要搞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別看現在劉益守與河北世家,雙方眉來眼去,戀X情熱一般好像明天就能入洞房。
段韶一字一句詢問道,然後目光灼灼看著劉益守。老實說,他要是在劉益守那個位置,絕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段韶沒有把話說死,但他顯然對自己帶兵的能力很自信。
劉益守沉聲說道,面色肅然。上次俘虜高歡軍的一萬多人,由張保洛領兵劉益守並不放心。但是交給段韶就沒問題了,如今的段韶,已經沒有退路可以走。
段韶一驚,這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提這一茬了。他頓時覺得劉益守這個人真是不可捉摸,思維跳躍讓你料想不到。
言外之意便是:高澄得不到的又想得要發狂,娶回家都差口氣的女子,如今在我這裏只是個妾室,甚至連妾室都算不上,最多不過是河北世家獻上的祭品,供我隨意玩弄的尤物罷了。
劉益守不想再跟段韶說那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大家都是在這個圈子裡面混的人,直接說重點就可以了。
能說出「打河北」的人,不過中人之姿罷了。只有說出「還不能打河北」,並且解釋具體原因的人,才是肚子里真正有貨的厲害角色!
很多事情不能細想,一想就覺得到處都是漏洞。段韶的想法可以說某種程度上跟劉益守之前所顧慮的東西「不謀而合」。
劉益守笑眯眯的說道,一副長輩做派。
吳王府的書房裡,劉益守與段韶二人對坐與書案,正在飲茶聊天。真要說的話,雙方在戰場上打交道已經很多次了,但是正式見面商議大事,還是頭一回。
段韶苦笑道,千言萬語都在這笑容里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說的就是他這樣的情況。其實他出逃之前,所面臨的局面也不是必死,甚至還有可能被放過。
「如果我讓你領兵拿下漢中,你要多少兵馬?」
段韶就是這些厲害角色中的其中一個。
「高浪是我子嗣,這個你不必問了。」劉益守坦然道,擺了擺手,似乎不以為意的模樣。
段韶拱手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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