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很小，房檐下稀稀拉拉碼著一些乾柴。
大嬸告訴我，這也是他們村的習俗。
專註的神情，不像是剔豬肉，而是在進行某項藝術操作。
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年輕一輩的都出去打工了，留下孩子給父母照顧。
看不出出來眼睛是睜著的，還是閉上的。
村子里大大小小上百號人，除了準備壽宴的，也有好幾十，浩浩蕩蕩往小院子涌，也算是壯觀了。
「謝謝大嬸。」
不過，我沒表露出來。
這可是人家一百歲生日，說這些也太不懂事。
拜壽的人實在太多，不停有人進進出出，村民們有說有笑的排起隊。
「小夥子，等久了吧！麻煩你跟我回家一趟，我叫上我家小妮，你們正好一塊去見龍婆婆。」
一直到忙的差不多了，大嬸才擦了擦手過來。
大嬸跟著其他人給殺豬匠打下手，我就在旁邊等著。
這大概是城市孩子難以體會到的。
我和大嬸一家來的晚，排在了院子後面。
「這是李叔叔，他們跟咱們一塊給老祖https://www.hetubook.com.com拜壽！快叫叔叔好！」
不斷有人進進出出，隊伍緩慢前進，但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不耐煩，一直有說有笑。
老太太渾身黑氣繚繞，已然半隻腳踏進棺材里，離死亡不遠了。
龍婆婆的家在村子的最後，離大山最近的地方。
「小妮，小虎子，快給老祖跪下。」大嬸把碗放在龍婆婆腳邊，按著兩個孩子跪下。
尖刀亮的幾乎能照亮肥豬扭曲的臉。
身上穿著的是新衣服，但人卻黯淡無光，暮氣沉沉，毫無生氣。
「哦，來了。」
「小夥子，快跟我來，我叫你怎麼拜，你就怎麼拜。」
眾人吵吵嚷嚷行動起來。
接下來便是刮豬毛，分豬肉一系列工序，沒我什麼事了。
我心裏有些感慨，感情這麼好又這麼和氣的村子，現在還真少見。
約莫一個小時，終於輪到大嬸家了。
「奶奶。」
我注意到，這些村民和大嬸一樣，手裡都拿著一個碗。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ｈｔｔｐs://m.ｈｅtuｂooｋ•ｃｏm•cｏｍ大嬸站在院子里，扯著嗓門對著二樓大聲喊道。
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出來了。
「殺豬了。」
鮮血噴進盆子里，殺豬匠邊接邊攪動。
大嬸笑著領我往她家走。
我跟著他們，走向村子後方。
怎麼能跪一個陌生人呢？
吐掉嘴裏的煙頭，殺豬匠大聲對眾人說道。
「小夥子，你運氣可真好，剛巧趕上我們村的百壽宴！」
我有點詫異。
「快跟奶奶走，時間差不多了，剛回來的路上，我就看見你良爺爺他們帶著人過去了。」
哀嚎聲戛然而止，四肢蹄子猛然綳的筆直，又慢慢無力的松下來，直至一動不動。
三間泥瓦平房，低矮老舊。
端水的人一面走，一面笑呵呵說你們今年分到的肯定不少……
一個老的看不出年齡的老太太，端坐在堂屋的中央，整張臉的皺紋都疊在了一起。
她一手牽著一個孩子，急忙忙出了院子。
小小的院子里熱鬧非凡，跟過年似的。
hetubook.com.com出手果斷，乾淨利落。
踮腳朝里打量，屋子裡光線不好，黑洞洞的，依稀能看到正中間坐著個老人。
很快，樓梯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
只能說，他太沉得住氣了。
殺豬匠把豬肉分門別類的割好，攤在一張木板上，動作嫻熟而仔細。
然後，又擰過身來招呼我。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習俗，感覺很新鮮，也很有人情味。
大嬸去灶房裡，拿了一個海碗出來，催促兩孩子。
「快去幫忙。」大嬸推了我一下。
我學著大嬸，左腳先跨過門檻，走進黑洞洞的屋子裡。
我加入按豬的隊伍當中，村民沒跟我客氣，大家七手八腳把肥豬拽過來，按到殺豬匠磨刀的大石頭上。
小男孩歡快的撲進大嬸懷裡，小姑娘則睜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我，一點不認生。
「等下一定要給龍婆婆敬杯長壽茶，龍婆婆喝了準保你無病無災！」
全程他沒有看我一眼。
二樓窗戶打開，一顆小腦袋探頭朝外看了下，應了一聲。
這讓我心裏很犯嘀咕，羅https://m.hetubook.com.com剎寺那場對於佛寶的爭奪驚心動魄，他不可能認不出來我。
孩子們鬆開大人的手，你追我趕玩成一塊，嘰嘰喳喳，好不快樂。
她家條件不錯，是二層的樓房，雖然沒怎麼裝修，但也比老舊的磚瓦房強上很多倍。
路上碰到不少人，都是領著自己孩子去給龍婆婆拜壽的村民。
村民們對於我的到來，也表示出極大的熱情。
要是碗里的水多，他們會露出羡慕的表情，送上祝福。
屋子低矮，窗戶又小，外面陽光再大也照不進來，顯得陰沉沉涼颼颼的。
小孩蹦蹦跳跳，大人美滋滋的雙手捧碗，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灑出一滴來。
肥豬發出陣陣哀嚎。
「進門要先跨左腳。」
「小夥子，你也來，跪著給龍婆婆敬杯長壽茶！」
但大嬸臉色微微一變，低下頭往後退了半步。
我心裏咯噔一下，沒忍住用天眼看了一眼。
老人接受著大家的祝福，同時也把祝福分給大家。
「哎，你們好。」我心想，雲澤和雲雅和他們差不多大，可人家叫的是哥哥呢。和*圖*書
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如果水少，他們也會出聲安慰。
「開始了，開始了！」
村民領著自家孩子，對著老人跪拜，說些吉祥話，出來的時候，手裡的碗都盛滿了水。
兩個孩子眨巴眼睛，看了看我，張開嘴喊了聲叔叔好。
代表著老人對大家的祝福，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路過人群的時候，大家也會自覺的讓出一條路，好讓他過去。
「客氣啥呀，百壽宴，就是要人越多越好！這些年村裡人越來越少，多個人多份人氣！」
去給老人拜壽的時候要帶上一個碗，拜完以後，老人往碗里倒點水，這叫長生水。
不需要玩具、手機，也開心的不得了。
「小妮，小妮，快別看電視了，下來領著弟弟去給龍婆婆拜壽了！」
大嬸趕緊吆喝兩個瘋玩的孩子過來，一手牽著一個，碗夾在腋窩，還不忘叫上我。
殺豬匠提著刀走到豬頭的位置，把一個大盆放在下面。
殺豬匠的目光從我和大嬸身上不緊不慢的掠過，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