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王凌的親事(上)

王況找了個竹馬扎坐下,眼神示意了下孫二,孫二會意,轉身走了。
王況走近前去,敲了敲門:「有人么?」
「你是誰?在做什麼?」一聲清叱從身後傳來,王況扭回頭一看,卻見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碎花小襖的娘子一手將個木盆扶在腰上,木盆里還有幾件濕漉漉的衣服,一手握著個搗衣錘,正盯著王況。
經過幾次之後,王況開始懷疑王凌是不是有了自己中意的女子,要知道這時候孝道可是很重要的,孝與不孝往往在關鍵時候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升遷或貶職,甚至在犯事的時候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作為王村僅存的三人中的老大,那麼他娶親生子就成了衡量他孝與不孝的唯一標準。而以王凌的性子,絕對不可能把這個給忽視掉。
「丫兒啊,不得無禮,這是二郎,是大郎的弟弟。」床上老婦人聽到了小娘子的質疑聲,咳嗽著出聲叫。
「大娘,是大郎的弟弟王二郎。」孫二是知道怎麼回事的,連忙回答。
其實這個冬天,王況還是有件事情在忙著的,那就是王凌的親事。王凌已經是老大不小,二十二歲還沒娶親,在後世是年紀還小,但在這個時代那就是大齡剩男了。
小娘子身材不錯,這是王況的第一印象;小娘子很兇,這是第二印象(見到陌生人出現在自己家裡,能不凶嗎?);小娘子很會保護自己,這是第三印象,原因是王況分明看見小娘子的臉上塗著鍋灰,瞧不清長得啥樣www.hetubook.com.com,不過看臉的輪廓,應該還是有點姿色的。嘿嘿,瞧不出啊,平日里楞頭楞腦的王凌,眼光還是不錯。當然了,這是以王況後世的眼光來看,若是以這個時候的眼光來看,這小娘子太瘦了。
王況沒出聲,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看孫二。
不得不說,在軍隊里歷練兩年多的王凌還是有很高的「反偵察」能力,幾個月下來,孫二除了知道王凌總會在每個月的十五這天固定去某個地方外,其他一無所獲,因為王凌走路很快,三拐兩拐的孫二就把人給跟丟了。被王況知道后,連踹了孫二幾屁股,笑罵他枉費人稱機靈鬼,竟然這麼簡單的跟人都會丟了:「你個笨啊,既然知道他去的固定方向,你第二次就在第一次跟丟人的地方守著,等來了就跟,再跟丟的話,第三次就又在第二次跟丟的地方守著,如此下去,不就找到了?」
見王況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自己,小娘子臉一紅(王況猜的,因為這時候小娘子的眼睛躲閃了一下,隨即又瞪得溜圓),握了握搗衣錘。
又沉默了一會兒,王況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瞧這樣子,這屋裡和昨天孫二說的差不多,住的是母女兩個,只是不知道這老婦人的女兒上哪去了。
老婦人又問了句:「是大郎么?」卻是沒起身,只是把頭從面向牆壁轉了過來。王況這時候才發現老婦人兩眼無神,估計是失明了。
「呀!你恁個胡說什和_圖_書麼,誰個是你嫂嫂?」小娘子越發的慌亂起來,本來扶在腰上的木盆一下就扶不住了,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正好磕到一塊青石上,散架了。
「哇呀。」王況正在數著,腳背上傳來一陣疼,他閑笨腳,就沒像其他人一樣穿的是裏面襯滿了帶毛羊皮的靴子,而只是一層的軟皮靴,僅在腳底墊了厚厚的皮毛,大冬天的,腳本來就凍得有些麻,而那搗衣錘又是剛泡足了水的,份量十足,這一下砸下去就更加的疼。頓時王況捂著腳跳起了獨腳戲,上躥下跳的。
茅草房前面是兩小塊用荊棘圍成的菜地,中間是一條泥路。如今冬天,菜地里是光禿禿的,荊棘圍得不是很緊密,有兩隻蘆花母雞帶了群小雞在左邊的地里咯咯叫著刨食,老母雞不時的從地里刨出一兩條蚯蚓或是其它蟲子,後面跟著的小雞就撲楞楞的喳喳叫著飛奔上去搶奪,有兩隻小雞一個一頭的叼了條蚯蚓在拔河,邊上另一隻小雞瞅准機會上去就是一口,把蚯蚓給奪了就跑,那兩隻就嘰嘰叫著在後面追。
工夫不負有心人,就在昨天,總算讓孫二給跟到了地方,是城外建溪邊上的一戶人家。王況聽了大喜,今天正好趁了王凌在當班,連忙跟了孫二去看。
「大郎都從沒說過他還有個弟弟啊,快坐快坐,老婦眼瞎了,看不見,腿腳又不好,不能起身招待你們啦。」
見王況在那一本正經的掰指頭數數,小娘子又急又樂,噗哧一下https://m.hetubook.com.com笑出了聲來,手裡的搗衣錘也沒握住,掉到了地上,又彈了起來,翻了個個正好鎚頭朝下砸在王況的腳背上。
「二郎見過嫂嫂。」王況見小娘子這模樣,一時頑皮心起,就給小娘子正兒八經的做了個揖。反正王凌這兩年推掉那麼多媒婆子,估計就是心裏有了這小娘子了,也不知道他為的什麼原因,竟然在孫銘前和自己跟前絕口不提,要不是王況起了疑心讓孫二跟著,至今恐怕還被瞞在鼓裡。不管怎麼著,這個嫂子是要定了。
「哎呀!」小娘子一聽說這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手裡的搗衣錘是放也不是,握手裡也不是,一會提起一會又放下。
王況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聽聲音,老婦人應該是卧病或者是體弱而卧在床上。想了想,以這所屋子的樣子,自己就這麼進去應該不會被人疑為惡人上門吧,就推門進去,用的力大了點,門被王況推得搖搖欲墜,吱呀似乎著不情不願的搖晃著開了。
自打王凌回來后,就有那嗅覺靈敏的媒婆子找了上門來,但都被王凌給轟走了。等到王凌做了州衙門的班頭,上門的媒人就更多,幾乎都是些自認門當戶對的人家托來的。可是很奇怪,王凌一概是給吃了閉門羹。
「唉,多虧了大郎啊,月月都送油米來,不然我們娘倆這冬天都不知道怎麼過。大郎是好人啊。」老婦人沒堅持著起來,也是她身子吃不消,就這撐一下就有點氣喘得緊了。
和_圖_書「娘子你啊,你想啊,我大哥這兩年為了你推掉那麼多媒婆子,難道不是為了嫂嫂你么?」王況板起臉,一本正經的掰起手指頭:「我給你數數啊,前年,推掉了李媒婆為城北劉家做的媒,去年又推掉一、二、三、四……起碼十幾個媒婆子,今年光這個月,最少推掉了三個。呀,手指頭不夠用,數不過來了。」
進得屋來,才發現這是個四處漏風的屋子,在裏面和外面幾乎沒什麼區別,風從屋壁的竹片間的間隙漏進來,感覺比在外面更冷,王況就是穿了裘皮襖也不禁打個哆嗦,這時候王況才想起自己自穿過來后就沒鍛煉過身體:太懶了,還是要鍛煉鍛煉,也幸好現在是吃飽穿暖,要是還是以前幾年在道觀的景況,估計自己能不能挺過冬天都兩說。
這是離河邊不遠的一所用毛竹建的低矮破爛的一大一小兩間茅草房,牆是用竹片編的,小房子上樹著個煙囪,應該是作為廚房用了,沒看見廚房門,估計要從旁邊的大點的屋子進去,這樣建也省了一個門的木料。這樣的茅草房整個建溪邊上有不少,通常都是家中沒什麼勞力,為了節省挑水澆地的力氣才選這蓋的,勞力是節省了,可一到春夏發大水的時候,這河邊的房子通常都保不住,因此但凡家中有勞力的,都不會選這裏蓋房子,而是選高處來蓋。
屋子的門虛掩著,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其實那門已經很是破敗,也無所謂關不關,大概只需要一腳就能把門給踹散架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在差不多是做飯的時間,其它有的茅屋裡已經開始冒起了炊煙,不時有一兩聲狗叫混著喝斥聲從不遠處的幾間茅草屋那傳來,大約是遠遠的瞧見了王況和孫二兩個陌生人。
「誰呀?」一個老婦人沙啞的聲音弱弱地響起,還伴著幾聲咳嗽。
由於四處透光,因此屋裡並不顯得暗:一張破木案,幾把竹制的馬扎,靠河邊的一面牆上開了個窗子,窗邊也有個木案幾,上面架著面巴掌大的銅鏡,估計整個屋裡最值錢的就是這面銅鏡了。
「是二郎吧,老婦的屋裡實在是不堪,也不知女兒燒得滾水沒有,怠慢客人了。」床上的老婦人吃力地抬著頭,手撐在床上想要起身來,王況見狀,連忙站起來快步上前扶住:「大娘切莫起身,躺著就好。」
在屋子一角處有張竹床,床上躺著個老婦人,身上蓋著的是一床麻布縫的被子,已經破了,從被子的破洞里探出些枯黃的蒿草來。整個屋子裡唯一完整的牆壁也就是這床靠著的兩面,用草紙糊的密密的。竹床的一個腳已經缺了,用的是一根樹枝頂著。
因此打從去年一邊讓祝四娘子幫著物色合適女子外,王況還特地讓客棧里最機靈的孫二隨時留意王凌的動向,主要是看他常去哪個人家,見沒見什麼女子。聽說為的是王凌的婚事,孫二自然是上心,有空沒空就拎個食盒往州衙門跑,說是擔心大郎公差時候餓著,因此州衙門裡的衙役現在是和孫二打得火熱,一見到孫二是滿口一個一個的叫著孫兄弟。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