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猴

莫非是那野人?王況也鑽出了車廂。王況沒聽過野人的大叫聲音,不敢確定,但是,王冼王況兄弟在這房山可是沒什麼認識的人的,除了野人,別的解釋不通,也只有王冼,天天去看野人,這才會熟悉。因此就喝令那幫軍士把兵器收了,但依舊圍和護衛著車隊。
既然對方送了上門,王況怎麼會拒絕?李管事回來的時候已經向王況彙報過,苗五他們中午的時候就發現了竟然從休祥坊里出來了一對乞丐打扮的人,他們一路跟著眼見這對乞丐是出了城的,兩相一對照,王況自然也就能確認了。整個長安,有可能有乞丐出沒的地方也就東西兩市及西南角的坊區和一些主要街道兩邊,其他地方別說休祥坊了,就是林府所在的昇平坊里,乞丐也是進不去的,而他們竟然能從休祥坊出來,那他們也太過本事大了罷?苗五他們打扮的那麼光鮮都進不去休祥坊。
現在好了,等把小猴子醫治好了,就讓它陪著小娘子,相信小娘子一定喜歡,大凡是白色的動物,基本都是招人喜歡的,尤其是有靈性的猴子,而金絲猴又是猴子中最為溫順的,白色金絲猴,全世界只有神農架有,母野人能帶了它來向王冼求助,一半應該是她自己正帶著小野人,正是母愛最為泛濫的時候,一半想來就是這白金絲猴太招人喜歡了的緣故。
因著房山離谷城有兩百多里,雖然是官道,可卻只是簡易官道,中間也有不少是盤山而行,馬車的速度也提不起來,一個時辰只能走四五十里地,如果順利也要走五六個時辰,要是碰到山道狹窄,花費的時間就更是長,所以,天蒙蒙亮,隊伍就出發了,行不到十里,就聽得遠處一聲接一聲的長嘯,聽聲似是直奔車隊而來,眾軍士大驚,連忙紛紛下馬,取了兵器,將車隊團團的護在中間。
這下見到野人飛奔的速度,王況更是放下了心來,這野人已經調養了一個多月的身體,早就該恢復了,如今有這麼快的速度,怕是不會再被捕捉到,連黃大都承認跑得沒有野人快,那麼又有多少人能跑得過她呢。
「呀,這小猴真漂亮。」和小娘子一起來的丫環,王況也是一直到了出發才知道名字,原來這名字是小娘子給起的,竟然叫芣苢,也就是通芣苡。難怪小娘子一直不肯說,也難怪當初他們去踏青的時候,小丫環神色有點怪怪怪的,動不動就臉紅,敢情真是巧合啊。這丫頭在車裡聽到了動靜,便也出來看看情況,被她看到了小猴子,一下便喜歡上了,小孩子心性么。
想到徐吃貨,王況這才想起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連小六子也沒見蹤影,王況離開長安,他們也沒來送行,估計是被李老二給派了什麼差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他們,徐吃貨和王況的交情那是實打實的,沒摻雜一點點的功利心在裏面,所以,王m.hetubook.com.com況也是對他最為看重,平日里,就拿他當兄長看,跟自己家人一般的打打鬧鬧,吆來喝去的。
將小白金絲猴交給隨隊郎中,又交代了下,如果骨能接上的話,接好后,用兩三根木棍將其腿固定住,以免亂動無法痊癒,王況可是看過不少穿越書的,基本都說這時候並沒有對骨折之人有什麼固定的法子,嗯,看來石膏固定法可以抄來用用,就讓李小子報上去吧,送給他一個功勞。
從山上回來,已經是天色擦黑,只能找驛站住一晚,等明天再往東取道谷城到漢水渡口再改乘了船順流而下。
至於小猴,王況知道,這算是野人託付給王冼了,不然的話,她也不會交給王冼之後就掉頭離去。隊伍里有隨隊的郎中,只要這小猴的腿不是粉碎性的骨折,救治應該是沒問題的,要不了多久,就又會是一個活蹦亂跳的猴子。
好說歹說,才打發走了小丫環,答應說等小白金絲猴的腿傷好了,就送給小娘子,小丫環這才笑盈盈的心滿意足回去稟報給小娘子知道了。
王冼也還是小孩子,自然是有些不捨得將小白金絲猴送人,不過這是送給自己的嫂嫂,等於也是王家養著,再加上他也明白,自己今後是要走科舉之路的,不可能總帶著小猴,送給嫂嫂,讓她照顧應該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也沒覺得有多大的不捨得,一會的功夫就已經忘了個一乾二淨了。
這五萬貫花得可真心疼,要不是有程處默和林家的支持,自己是買不起的,算來算去,自己現在的身家也不過萬來貫而已,當然不包括李老二賞的黃金在裏面,那可是硬通貨,得留著壓箱底。
因為有了地方上的配合,加上拉馬車的馬基本都換成了好馬,這可比當初來長安時的劣馬速度快了許多,當初在建安,王況不是沒想過買好馬,可建安實在是離政治經濟中心太遠,有錢也很難買到好馬,現在好了,這次出發,除了李老二賞的四匹五花馬被分給黃大李管事他們騎乘外,王況還一口氣在西市花了五萬貫買了二十匹好馬,平均一匹馬就花了兩千多貫,也就是兩千多兩銀子,這也是王況現在有個官身在,否則這一口氣買二十匹好馬,大理寺的衙役就該找上門來了:你沒事買那麼多馬做什麼?
王況也是奇怪,聽這聲音,像似人叫,又像是猿啼,只有王冼,聽了後面露喜色,鑽出了馬車,扶著車廂站著,不住的叫:「在這裏,在這裏。」
本來黃大一聽說從休祥坊內出來了一對乞丐模樣的人,就要把那對假乞丐給轟跑,開玩笑,讓一對危險分子就呆在小東家身邊,他怎麼放心?但被王況攔住了,與其等到以後李胖子再暗中派人過來,還不如就讓這一對已經暴露了的人呆自己眼皮底下更好監控。
李管事也贊成讓把這對假乞丐留和*圖*書下來,這就很明顯的看出來,在處理這些事情方面,李管事的經驗比黃大豐富了許多,畢竟是久居長安的,或許於民間瑣事不及黃大,但于謀略方面就高過黃大不少。
王況倒是沒想到,自己想做而做不得的事情,房山縣令今後就幫他做了,而多年後,房山縣令竟然也因此而得了好處,這也是房山縣令始料未及的。
野人徑直來到了王況的馬車前,看著王冼,又看看王況,低聲的嘟囔著什麼,然後將小野人從肩上移到胸前抱著,王況這時候才看到,野人背上還背了個白乎乎的東西,再仔細一看,王況是驚訝得瞪圓了雙眼,這是非常稀有的白金絲猴,野人背上的這個還是幼猴,正緊緊的抓住野人的頸毛,只露出小半個身子,也不知道這小白金絲猴是失去母親而被野人收養的呢,還是野人捕捉到的。野人反手一抓,就把小白金絲猴從背後撈了起來,遞到了王冼的跟前,王況這才看到,小白金絲猴的右腿搭拉著,關節處還有些血跡。
那麼這隻小白金絲猴估計就是從高處跌落了下來的了,從剛才野人是很小心的撈過來看,應該不是她捕捉的,而是被她發現了這隻孤零零的小白金絲猴,見其受傷,自己又不會救治,就來找王冼了。
見到跟著的小郎君低身跟那毛人說了什麼,又手指了指山上,獵戶不解這是要做什麼。但等到他見那大毛人像是攬著孩子似的,把小郎君攬在懷裡,另一隻手不住的在小郎君頭上摩挲許久,這才抱起小毛人一步三回頭的向山上走去,他這才明白原來這些人是要將毛人放歸山林。心下奇怪,但卻又不敢問起,王況看出了他的迷惑,不過也不想解釋什麼,山野之人,講道理沒用,講什麼人性什麼的,都是沒用,不是說他們不講這些,只是他們目前養家糊口是壓過一切的,但凡是阻礙他們養家的障礙,都會被他們盡了力的破壞掉,所以,自己並不能像當初救江豚一樣,讓獵戶們也將野人視為夥伴,水中的哺乳動物本來就有親近人的天性,而野人反而是因為心智太高,對人類反而有防備之心,不大可能成為幫助獵戶的夥伴。這是無法避免的,王況只能是見一個救一個,好在也正是因為野人心智高,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捕獲的,這一對能被捕獲,當初想來也是剛生產,身體虛弱。再說了,自己又不是當地父母官,人家能敬你,當你是個官,那算不錯的了,要是不敬的,只要不傷了你,不理你也是很平常。自己可沒那能耐強行不讓當地百姓捕捉野人。
軍士們也看清了來的是野人,便放鬆了下來,有的還迎了上去,笑罵道:「怎麼?放不下小郎君了?」野人和王冼的關係密切,這十多天來他們可是看在眼中的。
「不能。」黃大搖了搖頭。
小丫環算是小娘子的通房丫環,所謂通房丫環,作為和圖書後世宅男的王況,怎麼不知道含義呢?只不過小娘子不說,林家人不說,他也就裝著不知道罷了,自己雖然也曾幻想有朝一日能當一當種馬,可真的臨了,卻是多少有點彆扭的,管他呢,小丫環年紀還小,也就比王冼稍微大一點,走一步看一步,以後再說就是。
這一路上,王況依舊是和來長安一樣,除了晚上宿于驛站之外,除了有些官道是穿城而過的外,基本都是繞城而走,到了飯點就找個僻靜所在埋鍋造飯,開始第一天的時候,那些第一次跟著的羽林軍士還有點不滿,但等到他們吃過了由孫嘉英監督著做的飯菜之後,就不再有任何的怨言,趕路也積極起來,都想著早點到預定的地點早點吃上好吃的,自然了,那些曾經跟著王況走過一次的老兵們也就成了指揮,一會調派這個去拾柴禾,一會調派那個去抓野味,或者是去捕魚什麼的,反正他們自己就袖手不幹,還振振有詞:「某等得監督著你們干,這要萬一你們做錯什麼了,也好隨時糾正不是?某等可是跟著宣德郎行了三個月的路的。」
當晚,房山縣令自然又是率了地方官員前來拜訪一番,對於王況的傳聞,早在前兩個月就從皇帝發的詔書中知道了,連陛下都要發詔尋訪名醫為其治病的人,叫谷城縣上下怎麼不小心對待?三番五次的要王況搬到縣衙門去住,被王況謝絕了后,又見王況確實不似作假模假樣推辭的架式,這才離去,心中感慨,難怪陛下重視,如此年紀輕輕卻又如此的知道進退,謹守法度之人,確實該當,又聽軍士說,這宣德郎繞道房山竟然只是為了放一對毛人歸山,心想,這宣德郎估摸著怕是喜歡毛人的,嗯,以後若是有人再捕獲到,就勸其放歸山林便是,免得被宣德郎知曉了心生不快,那可大大不妙。房山好歹也算是個中縣,能當上離長安並不遠的中縣縣令的,哪個朝中是沒個同年同窗的?不然的話早就被發配到偏遠之地了,王況和幾個小公爺交好的事情他也早有耳聞,雖然說他品級別還比王況高了一點,但架不住人家後台更硬啊。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王況的隊伍里多了兩個人,就是那一對乞丐父子,果然如王況所料,這對所謂的「父子」那就是沖他來的,二人長得並不相像,但卻稱是父子,要去建州尋親,「打聽」到王況一行人也是往建州而行,便苦苦哀求讓王況捎上他們。
小半柱香的時間沒過,就見從隊伍左側的山樑下飛奔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等近了一看,不是那母野人又是誰?只見她將小野人扛在肩上,一路飛奔跳躍,如屢平地,王況捅了捅黃大:「大郎可能跑得如此之快?」
王況自然不會去挑刺,「相信」了他們的說辭,還一臉的同情,說是到了建州后,自己也會幫著打聽他家人的下落。王冼也是一臉的同情樣,和*圖*書給那對父子送去吃的,並很快的就和許小七打成了一片,王況則在暗中偷笑,這個二子,天天跟在自己身邊,竟然小小年紀也學會了騙人。
王況不管做什麼,都沒避著王冼,在王況看來,王冼將來必定要離開自己,獨自去面對人情冷暖和爾虞我詐,這時候可不像後世,可以讓孩子一直成長大大學畢業了,心智已經足夠成熟了后再步入社會,這時候的孩子,十五六歲就要開始獨立,有家境差的,獨立得更早,十一二歲甚至七八歲就要挑起一家的擔子,因此,有必要讓王冼從小就熟悉這些,認識到社會上不僅有好人,也有壞人,要讓他在旁邊學習怎麼去面對,省得將來突然要獨自去面對,到那時候,自己不在他身邊,要是碰到緊急情況就是能幫上忙也是來不及。這時候民風還是淳樸的,而且一般人人都講誠信,不信不義之人很難在社會上有立足之地,選拔官員的時候,考察的最重點便是孝道和信義,但王況覺得有必要讓王冼對人心的萬般變化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要認識到不僅有好人,也有壞人,所以也就時常的給王冼灌輸一些所謂的厚黑學。沒想到王冼這兩年學得倒是不錯,或許他不是個學文的好料子,但肯定是個從政的好苗。
王冼小心的接過小猴,野人戀戀不捨的伸出手又摸了一下王冼的頭,這才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王況看她卻是沒走遠,站在不遠處的一出小山崗上,面向這邊一動也不動。
本來嚮導剛一見到野人的時候,是嚇得連連喊叫的死活也不願意帶路的,但到最後,見野人並無傷人之意,這才壯膽給王況帶路,這也大半是看在王況給的兩吊錢的分上,兩吊錢,他可要忙活兩個月,還要冒著一定的危險,這隻帶個路就得兩吊,身後又有二十多軍士跟著,這怎麼看起來都是好賺的錢,任誰也捨不得放棄的。
一路上就再也沒發生過什麼意外事故,有羽林軍百人隊跟著,不要說什麼豪強,就是山賊什麼的也是望風而走,要擼虎鬚也沒人敢動到羽林頭上呀,那可是天子親軍。甚至有時候必須穿城而過的時候,地方上官員也好,豪強也罷,也會派了一隊人馬護送上一段路。
由於要繞道房山,因此王況他們並沒在旬陽改乘船隻,而是一直沿官道到了鄖鄉(今湖北鄖縣)后,渡江南下直取房山。在第十五日,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房山,王況他們並沒有入城,而是找了個當地獵戶做嚮導,將車隊留在官道邊駐紮,自己和王冼及黃大則帶了野人往山上走,羽林軍士們自然不放心,也跟了二十來人過來,不過王況不讓他們跟太近,而是在百丈外遠遠跟著。
「走。」王況心中也有點感動,一個野人,站在那裡給自己等人送行,誰能想到?但是他們還有一天的路要趕,耽誤不得,便揮手讓隊伍繼續前行。
小丫環這麼一叫,王和-圖-書況這才想起來小娘子也是很喜歡這些小動物的,可惜這時候貓並沒被大量引進來,王況在建安就沒見過一隻貓,在長安也沒見到誰家養有貓,估計也就皇宮裡可能會有那麼一兩隻,但自己也沒見到,卻又忘了問問徐吃貨和小六子,而中國本土產的狸花貓,這時候應該也才剛剛開始馴化吧。估計也就西域可能貓會比較多些,作為愛貓的王況,以前一直沒條件養,現在應該有條件了,改天讓李小子給他老爹捎個信,讓人在西域給找幾隻來。
因此第二天,隊伍里就多了這麼兩個人,老乞丐自稱姓許,行三,人都叫他許三,說是原本是睦州人氏,家中兄弟早已過世,他這一族這一輩中只剩了他一人,又和妻子兒女于戰亂中逃難走失,僅幼子許小七一人跟在身邊,在長安行乞十年有餘,如今總算是打聽到了家人下落,據說是有人在建州見過,因此便動身前往建州尋親。他這話說得是漏洞百出,就看他現在也不過四十齣頭的光景,幼子已經行七,年紀卻有十四五歲,算起來他該是三十不到就生了幼子,就算前面只生男不生女的話,那豈不是說他十三四歲就開始生孩子,十一二歲就結婚了?而且一連七胎全生男的,那也太妖了點,如果前面還有女兒的話(女兒不排行),那不是說從七八歲就開始生孩子了?
一路上,野人母子根本就沒鬧過,該吃吃,該睡睡,就是每天定時牽了出來讓她解手的時候,也是乖乖的跟著黃大走,那樣子就彷彿是一隻從小就被王冼養熟了的寵物。所以在走了兩天後,王況乾脆將母野人的籠門給打了開來,隨她自己願意,想出來逛就出來逛,就是解手,也不再叫黃大跟著了,隨她自己去。剛放出來的第一天,眾軍士還是戒備心很重的,個個手握刀把,只要野人有一點異常,他們絕對會毫不遲疑的上前一頓亂刀砍下去,臨行前,上官可是秘密的叮囑過的,若是宣德郎有一絲半點的閃失,那他們就等著流放千里吧,這可是陛下親口說的,因此由不得他們不小心。但等見了幾次野人一付乖寶寶的模樣后,這些傢伙也就不再防備著,有膽子大的,甚至還會去搶野人的甜酒吃,野人也不著惱,就是把酒壺緊緊的抱著不肯鬆手,也不傷人。結果到了最後,一到飯點,野人自己走出籠子擠進人堆里的時候,這些軍士也就見怪不怪了,若是坐不下,還會埋怨:「你倒是坐別處去啊,你不嫌擠,某還嫌呢。說是歸說,卻是自己另挑了個去處,把位置留給野人。」
嚮導按王況的要求,把王況帶到了一處森林最為茂密且遠離人煙的地方,這裡有一條小溪流自山上流下來,匯入南河,再流入大江,而且從幾乎已經把小山道給掩埋了的及膝高雜草看,這裏很少有人行走,要有,也就是一些獵戶,但也不常來。王況決定就在這裏把野人母子放歸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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