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刻,老夫看著他,就恍如看到了當年的你,也是同樣的神色,近乎于虔誠,也是同樣的話語,此生,忠於大唐!」
黃春輝盯著楊玄,不放過他的一絲表情。
廖勁老了,支撐不了多久。
他老了。
「下官並無野心。」
黃春輝說道:「那麼,你認為,我北疆如何避免此等情況?」
「解釋,不大有用。」楊玄說道:「越描越黑。」
「何處?」黃春輝淡淡問道。
王朝更迭,他們依舊能榮華富貴。
「那對父子的眼中只有權力,武皇年邁,失於控制。此後,我北疆將會越發艱難。
楊玄默然。
未來的路還長!
這個時代,鬼神傳說深入人心,誓言更是不敢輕發。
裴儉說道:「阿耶若是還在,定然會歡喜異常。」
打開房門。
這是一次拷問!
「開春了,天還冷,孩子們要注意些,莫要著涼。」
「相公,女兒貼心,故而說是小棉襖。」
黃春輝只是小酌,卻頻頻勸酒,沒多久,楊玄就有些醺醺然。
北疆多少文武官員。自稱大才的有多少?可說的多,做的少。這等人,老夫一概不肯重用。
這是經驗之談。
「見過相公。」
「相公,世家門閥的眼中只有自家,他們認為,自己便是一國。至於大唐,至於王朝,那只是他們棲身之所。
關鍵是,北疆,定然會成為兩邊爭取的一股勢力。
黃春輝笑道:「誰都知曉老夫看重你。不過,你也值得老夫看重。
這是從皇帝到村裡老農都知曉的道理。
「你的臉皮越發的厚實了。」黃春輝喝了一口酒,臉上浮起了些紅暈,「你以為老夫不知曉?你在陳州沒事就四處溜達,或是回家陪著娘子,每日在州廨的時辰莫說六個,能有三個時辰就算是不錯了。」
辛無忌是奉命來圍城,和楊玄遙遙呼應。
想想當年的裴九,相公,那是武皇心腹,可一朝長安風雲動,裴九就成了新人除之而後快的對頭。」
而且,一旦站隊,後續的報復會格外慘烈。
「風再大,吹不散我北疆兒郎的熱血。哪怕刀槍在前,依舊義無反顧,這是我輩武人的命運。好和圖書生去做,老夫在桃縣看著你。」
好像,那個小崽子最為出色。
老夫,穩重著呢!
「聽聞,你的娘子將要生產了?」黃春輝突然換了個話題。
而你,年紀輕輕就成了陳州刺史。
「相公。」
黃春輝眸色平靜的看著酒杯,乾咳幾下,「你能由此見識,老夫很是欣慰。
治理之能,武功之盛,在老夫與廖勁之後,北疆無人能出其右。
楊松成等人一心想把越王送進東宮,可皇帝卻不肯。
楊玄先是愕然,然後笑道:「相公這話,讓下官不懂。」
艱難會引發北疆軍民不滿,弄不好北疆便會與長安兵戈相向。
到了後院,裴家人都在,排的整整齊齊的。
大把年紀了,關鍵是廖勁的孩子還在牢中,沒孩子繼承,他造反,造哪門子的反?為誰造反?
所以,廖勁繼任也不可能謀逆。
這是給權力了。
「北方!」
「你,發個毒誓!」
「是。」
拈起三炷香,打火,點燃。
黃春輝不會謀反,這一點偽帝心知肚明,所以只是牽制。
戶部的錢糧依舊按例送來,雖說糧食中陳糧的比例更高了些,但好歹能吃不是。
「最近可出去玩耍了?」
「馭虎部呢?」
那麼,誰能?
最近老夫看中了一個年輕人。
「好歹暖和啊!」楊玄笑道。
「若是下官連潭州都無法應付,哪值當相公的看重?」
「是。」
黃春輝眼中的欣賞之色越發的濃郁了。
「馭虎部章茁狡黠陰狠,與潭州之間也是勾心鬥角,此人動向很難揣測。」
「是。」
「什麼條件?」
「您這話,至理名言吶!」
「相公,中立有條件。」楊玄苦笑。
該!
多,那麼他們就支持,少,那麼他們就翻臉。」
北疆的執掌人,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尤其是大局觀必不可少。
「為何這般說?我北疆大軍不弱,進取不足,自保有餘。」黃春輝喝著小酒,愜意的看著楊玄。
裴儉開門,「叔父。」
可長安卻暗流涌動,太子不廢而廢,衛王入長安,做了新靶子。
手握三炷香,黃春輝輕聲道:「九哥,當初你去長安之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尋了我飲酒。那一夜,你說了許多。老夫老了,忘卻了許多事,但卻依舊記得你最後說的那番話……」
黃春輝跪坐在上首,依舊耷拉著眼皮子,但楊玄卻感覺自己被他死死地盯著。
「是。」楊玄說道:「下官觀朝中爭鬥,兩邊的眼中只有權力,只有對方。但凡誰能以大局為重,那麼,下官以為,北疆的未來依舊樂觀。」
「別打諢插科,回答老夫的問題。」
黃春輝笑了笑,「第一次做父親,忐忑,也覺著奇妙。你慢慢領悟。」
玩中立必須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否則一巴掌抽的你七葷八素的。
「相公謬讚了。」楊玄厚著臉皮,「都是相公的教導,不過,下官勤奮,別人每日干四個時辰,下官干六個時辰,這不只是才幹,還得苦幹啊!」
他想了許久,北疆的那些官員一一斟酌再三。
但,你太年輕,手握北疆大權時日長了,你會如何?
「你不會弄了雙份吧?」
但,也有真正的人才。不過,那些人才需要歷練,需要磨礪。
「楊松成他們呢?」
黃春輝看著他,良久,「好!」
唯一留戀不舍的便是北疆。
楊玄仰頭喝了杯中酒,起身笑道:「相公既然放心了,那麼,隨後下官想籌劃清除兩大部,可否?」
黃春輝哼著小曲,回去換了便衣。
「下官已經做了不少準備。」
這不是另一個世界的棉花,而是各種棉絮。
「鎮南部聽聞北疆不能出擊,趁著下官去了長安之機,圍困臨安城。不過,也只是耀武揚威一番,隨即解圍而去。」
不只是名字,還有各種用具,楊玄都弄了不少。
楊玄笑道:「下官也想過,不過想來想去,不管生了什麼,都是自己的孩子不是。」
「你年輕。」黃春輝淡淡的道。
很親切的話題。
黃春輝撐著案幾起身,看著他。
漫長的從軍經歷告訴他,野心,從來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催生出來的。
他老了,腦海中偶爾冒起幾個念頭,也只是自嘲一笑罷了。
一國衰亡,首在內耗。
「不錯!」黃春輝點頭,「人要臉m•hetubook•com•com
,樹要皮,許多時候,上位者的地位與臉皮相關。臉皮越厚,地位越高。」
黃春輝不禁莞爾,「對了,基波部滅了,鎮南部如何?」
他們不為國,為的是權力。
論治理能力,從太平到陳州,他所到之處,留下的都是繁茂。
那麼,後續者為誰?
可以預見的是,此後梁靖與楊松成一夥將會把朝堂弄的烏煙瘴氣。
「老夫去看看九哥。」
何時兵戈相向,黃春輝為何問這個問題?
「那麼,可有法子?」
長安爭鬥,北疆也無法倖免。若是當家人看不清局勢,頃刻間便會被捲入漩渦之中。
「有!」
這話,一點兒都沒錯。
只是後來時勢造英雄,因勢而動罷了。
老夫剛開始還擔心你犯錯,只是想著,年輕人不犯錯,那還是年輕人?可這些時日下來,你卻讓老夫刮目相看。」
「相公請跟著我來。」
「你想直面潭州?」
「上位者不能事事躬親啊!」楊玄絲毫沒有被揭穿本來面目后的羞愧。
今日,老夫便是這般想的。可最後老夫卻改了主意。
黃春輝和皇帝是鬧翻了,但北疆依舊是大唐的北疆。
「好。」
……
可他畢竟太年輕,老夫一直猶豫不決,想著,再壓壓他,好歹再磨礪幾年。
一家五姓若是聯手打個噴嚏,大唐就得傾盆大雨。
你可知,世家門閥為何不輕易謀反嗎?」
回身。
楊玄苦笑,「您這話里,下官聽出了看重之意。下官若是未來能接手北疆,第一件事便是整軍備戰。」
「關中衰弱,北疆坐大。」
北疆人過慣了苦日子,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能殺敵。
他們,不在意誰來統御中原,在意的,只是統治者能與他們分潤權力的多少。
黃春輝不置可否。
「豪氣有了,老夫拭目以待。」
楊玄想過這個問題,「此等事不成即死,若非有絕對把握,若非取得了大部分家族的支持,否則,謀反便是自尋死路。就算是成功了,也將成為孤家寡人,用不了多久,就會煙消雲散。」
也是一次考驗。
北疆何時與長安兵戈相向?
「小棉襖?」
長安,那便是個漩渦。帝王將和-圖-書
相,世家門閥,恍若無數頭巨獸在長安爭鬥。
「沒法避免?」
相公,恕下官直言,陛下看著身子頗為康健,興許還有十載……
廖勁呢?
「什麼法子?」
世家門閥多年積蓄,人脈深厚不做第二人想。
「是啊!男娃女娃各一份。」
黃春輝驟然挑眉,一雙老眼死死地盯住了楊玄。
楊玄躬身:「相公保重。」
論武功,從太平到陳州,三大部從桀驁不馴,到聽聞楊狗之名瑟瑟發抖。
想啊想!
「下次,到地底下,咱們接著說。」
楊玄指著北方,「北遼始終是懸在北疆頭上的一把利劍,若是置之不理,下官以為,北疆撐不過三十年。」
另一個世界中,李唐能成功,少不了那些家族的助推。
衛王被召回長安,表面上看是皇帝想讓他來成為新的靶子,實際上,何嘗不是為了不給北疆謀逆的機會?
「中立呢?」黃春輝不動聲色的問道。
「若是局勢不變,北疆自保自然無虞。」楊玄說道:「可北疆卻連著長安。長安風雲變幻……
一個人手握大權,時日久了之後,心中會生出什麼來?
若是無外患還好些,可北遼虎視眈眈,南周一心報仇。
黃春輝緩緩走了進去。
未來,他會如何?
老夫看重你。
楊玄點頭,笑道:「就在春季。只是不知是小崽子,還是小棉襖。」
老夫一生豪邁,那對父子卻忌憚不已。可哪怕是到了此刻,老夫也敢說,老夫對大唐忠心耿耿!」
老夫若是舉刀高呼,便能一呼百應,隨後反攻關中,當可營救武皇。
在黃春輝和皇帝翻臉后,偽帝做出了一連串動作,都以牽製為主。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讓他一怔。
「把握多大?」
內耗將會導致大唐國中混亂,北疆也將被捲入漩渦。
你定然會問,那個年輕人有何長處?
相公,到了那時,咱們站哪邊?站哪邊都是錯。
帝王高居九重天,手掌御印,一言可為雷霆,可為春雨。
老夫認為,你足以在以後接手北疆。
可北疆不但要面臨著北邊的強敵,還得抵禦來自於長安的狂風暴雨。
偽帝父子當初能把北疆置於不顧,一心想弄死和圖書裴九,可見心胸狹隘,可見對權力的狂熱。
他一路晃蕩著來到了裴家。
黃春輝乾咳一聲,「老夫老了,九哥。廖勁也老了,後續者該是誰,老夫想了許久。
誓言一發,鬼神皆知!
但楊玄還年輕。
那種飄飄然的感覺,那種天地都在自己掌握中的豪情,會漸漸讓一個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楊玄看著黃春輝,「要不,您給個提示?」
故而,才有了那句話: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算來算去,竟然只有自己才有可能。
小崽子,去干吧!
他把三炷香插|進香爐里。
「野心這個東西,怎麼說呢?時勢造英雄,時勢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清。老夫老了,若是老夫年輕十歲,也不敢說自己不會生出野心來。」
難道他察覺到了什麼?
看看史書,那些造反的傢伙,誰開始不是忠心耿耿,兢兢業業?
裴儉帶著黃春輝去了祠堂。
九哥你一定會嘲笑老夫朝令夕改,不穩重吧?
「老夫先前問過你,若是北疆與長安兵戈相向……」
黃春輝笑眯眯的道:「這日子,終究會越來越好,想來九哥看到這一幕,也會歡喜。」
楊玄舉起手,「下官發誓,此生忠於大唐。若有違背,族滅!」
「第一胎,老夫以為最好是個小子。長子如父,能錘鍊他的責任心。另外,有個大兄在,下面的子女也能有個管束。」
這個問題幾乎沒人想過。
可一旦動兵,這個大唐就完了。
文治武功都出色的年輕人,該不該重用?
「這話,倒也有趣。」黃春輝笑道:「小棉襖啊!那棉絮可不怎麼經用。」
但這種事兒真的沒法解釋,你表忠心,在黃春輝看來只是喊口號,毫無意義。
「去了!」
楊玄告退。
「他不來,我去!」
若是誰想謀逆,拿住衛王,名義上奉他為主公,打出清君側的口號,名正言順啊!
但他也知曉,越年輕,未來的可能就越多。
另外,皇帝還推出了梁靖作為自己的代言人。如今梁靖正在長安招兵買馬,積極擴充實力。
說實話,若是年輕十歲,黃春輝不敢擔保自己會幹出什麼事兒來。
「相公,您是說……下官?」楊玄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