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內,除了發血誓時才會提出苛刻要求外,其他道誓並不嚴苛,只是遵守本心。
或許是心中有一絲不忍吧。
……
這誓言的約束性並不強。他只說自己有機會,沒說一定要光大巨劍一脈。
「舟行駛之時,就會有所損耗。爭,是為了不讓自己被迫成為這一舟的船板,沉溺河中。」
爭,是為了從一眾人中脫穎而出,得高層矚目……
廳內,多了一些木製的桌椅板凳。只是樣式不太好看,未上漆。
「是啊……」
徐行深揖一禮,送巨劍道君離開自己的島主洞府。
徐行感慨。
徐行推門入石屋。
宋媺娖對徐行福了一禮。
那把刺在宋媺娖左胸的長劍,他也未曾取下,而是隨著棺槨一同葬在了此地。
「徐行此時退一步,是為了今後更進一步。徐行若有機會……日後定會光大巨劍一脈。」
素絹上,小楷娟秀,字跡齊密,但字字似啼血。
倚強凌弱。
宋媺娖搖了搖螓首,她用袖角輕拭眼角的清淚,「我父皇咎由自取,破壞的百姓何止萬家,妾身一人受苦,總好過天下生民受苦,陛下不殺妾身,已是對妾身的恩賜,妾身怎敢再奢望別的?」
只拿巨劍一脈的好處,而不去幫助巨劍一脈,他內心稍有慚愧。
回到飛羽仙宮。
給自己施了一個斂息法術。
當年趙芸娘對他莊重伏首一拜,久久未抬頭。
一樁樁仇,一樁樁恨。
「賜你死?」
精舍門口,掛著兩盞紅色燈籠,旁邊栽種著兩盆白蘭。
他腳步一抬,走出洞府。
如今,亦然。
「師徒一脈第八首座……」
「是,師尊。」
徐行走到宋媺娖身旁,坐在一旁的石凳,與之閑聊。
倘若他是初入門的弟子,說出這一番話,必會遭師長不喜。不爭,就是和_圖_書
好逸惡勞,仙途難久。
接著,他又回洞府,繼續打坐調息,穩固還丹初期修為。
徐行心中五味雜陳的看著塌上的宋媺娖。
但偏偏,安仁公主說不恨。
如今名分已立,宋媺娖的死活,于徐行來說並不重要。
「當年的少女,老了……」
至於李效祖,她反倒恨的牙痒痒。
就被宋媺娖叫住了。
讓其在碧淵山孤老,已經算是他的仁慈了。
這話,他能從宋媺娖的口中聽出來,她沒有說謊。
固然他是薄情之人,但若有機會做得更好,他亦不想欠人恩情。
以還丹修士的神識,已能感知到凡人的念頭。是喜是悲、是愛是恨。
其鬢間銀絲暗生,釵容樸素,面容稍顯憔悴、清瘦,已不復當年貌美。
而他之所以此刻說這一番話,則是有著深意。
洞府玉門緩緩關闔,他等待洞內的宋媺娖自盡。
徐行右手伸進衣袍,從脖頸上取下了趙芸娘送給他的玉蟬吊墜。
此時他退這一步。
「你有此心就好……」
一個苦命人。
「爭?」
「你之意……」
作為敵人,徐行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錯了。
可國破家亡后,她顛沛流離,被人送來送去。大好年華,盡皆流喪。此時,又被徐行困在這一隅之地。
山崖上,颯颯涼風撲面而來,徐行俯視整個巨鯨島。
飛羽仙宮中,之所以只有師徒一脈有首座。是因為師徒一脈把持了宗主之位。
石榻上,宋媺娖正做著女紅。她綉著一件淺黃色直領對襟,這衣裳是她在宮中還是垂髻少女時最喜歡穿的款式。
以他的心性,斷不會有不忍殺人這一選項。
這玉蟬吊墜和幾十年前一模一樣,仍舊玉潤。
她對崇明帝的死,漸漸看的也淡了。不是生性涼薄,而是崇和圖書明帝的死,是萬民的選擇。
「以前沒注意到這兩個字。」
徐行猶豫了片刻,走入碧淵山洞府,打算探望安仁公主一次。
從入飛羽仙宮開始,宗門就給了弟子兩個選擇。
她嬌軀微微顫抖,眼眸深處露出恐懼之色。但奇怪的是,她的面色,卻毅然決然。
「今日妾身斗膽,討要陛下一劍,賜死妾身……」
他道出宗門的真諦。
「你老了……」
洞府景色煥然一新。
但總的來說,飛羽仙宮內部矛盾重重,不是鐵板一塊。
……
趙芸娘的意思是。
他不敢回宮去看趙芸娘此刻的容貌。所以來了碧淵山。
這一別,就是生死相別。
「妾身有三錯,一錯年幼未勸諫父皇,遭至大錯,兄弟慘死,父歿民口;二錯螻蟻惜命,未做節婦,對殺父仇人不思報仇,只念苟活;三錯與君只緣三面,便錯戀君上……」
若是他沒這個實力去爭,一般來講,巨劍道君也不會太過苛責。
宋媺娖幽幽嘆息,她生來富貴,花容月貌。
巨劍道君搖頭,「為師干涉不了。紫鵲谷、寒孤山,都是宗門讓你們去爭,但除了爭之外,宗門還告訴了你們這些弟子一件事,仙途是自己的……」
殺李效祖……
他雖不知徐行為何選擇自退一步,但他相信徐行的判斷。
徐行將宋媺娖屍骨安葬在了碧淵山的天池旁,這裏俯瞰美景,是一處形勝之地。
言下之意,他明白。
徐行懂飛羽仙宮讓底層弟子去爭的這一道理。
巨劍一脈並非只有他師徒二人。
「再別了……」
幾十年過去,她一日復一日的孤苦活著。
徐行點頭,內心稍釋。
不過他也沒在意。
如今,飛羽仙宮內世家一脈和師徒一脈相爭。
成為首座,對巨劍一脈的勢力干係重大。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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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是為了爭奪資源。
見此。
巨鯨島。
她想逃,都逃不掉。
他和宋媺娖之間有血海深仇。
他的這番話,已經是變相答應了徐行的請求,不去爭師徒一脈第八首座之位。
「妾身膽小,不敢赴死,陛下既不欲寵幸妾身,也不欲殺死妾身以絕後患……」
島上,朱樓碧瓦,建築櫛次鱗比,行人如織,一片繁華景象。
一炷香緩緩過去。
誰又知道他日後會不會再退,從此不再競爭師徒一脈的首座,只願閉關修鍊,不問世事……
徐行的體質,還有五十年不到,就破還丹的隱秘,能瞞多久,還是一未知之數。
「妾身十六歲下嫁給了鎮北王之子李效祖,二十歲被叛賊所擒,獻于陛下,為陛下之姬妾,如今四十多年已過……」
他說自己不爭。不管是巨劍道君,還是飛羽仙宮的兩大元神聖君都不會認為徐行是沒有道心之人,因為徐行已經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爭心」。
一個月後,他離開巨鯨島。
「似乎多了兩個字……」
殺崇明帝……
她未一劍梟首,而是雙手握劍,將劍鋒斜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只不過他剛走到洞府門口。
兩行余淚濡濕了地面。
徐行止步。
以他一等真傳的身份,宗門不會強制他完成駐外任務。
徐行聽到了屋內一道重物墜地的聲音。
徐行忽的注意到了玉蟬蟬肚上多出了兩個篆字。
「這是一級下品法劍綠竹劍,你只要輕輕一碰此劍劍鋒,首級自掉。」
「當年,我問你恨不恨我,你說不恨,如今呢?」
陣起,陣落。
「不恨。」
「那倘若……弟子不爭呢?」
入內。
相比于巨劍一脈的其他修士,徐行才是他和*圖*書
親傳。他心裏的天平自然更傾向於徐行這一方。
固然因為時間流逝,宗主之位越來越形同虛設,事事要聽從元神聖君的意見,但這不代表成為宗主就一點好處都沒有了……
料想是自己以前無意中忽視了玉蟬上的篆字。
睹物思人。
撲通!
「君若在盛世,當是一賢公主。宋家之錯,又與你何干。」
見巨劍道君面露沉吟之色,徐行便繼續組織語言,斟酌了一番,說道:「首座之位,固然好,但弟子以為有爭心便可,為了爭而爭,就落了下乘……」
……
他一甩袖袍,法力打開洞府。就見在客廳里的石桌旁,宋媺娖已經倒地不起,沒了一絲的氣息。
但此時徐行已從一眾弟子中脫穎而出,為將定的師徒一脈第八首座。
徐行從納物袋中取出飛劍,以法力托舉,送至宋媺娖身前。
首座,有資格繼承宗主之位。
但如此,才見他誠心。
島心的山崖上,徐行沉默了一會,他問道:「師尊,弟子入宗門已有四十余載,一直不明一件事,宗門為何讓底層弟子去爭……」
按照規定,宗門扶持師徒一脈首座所在的勢力,是為了首座繼承宗主之位時,有可依靠的一脈力量,不至於日後成為孤家寡人。
開篇是當年蘇學士為她寫的詞,詞后是她的遺言。
「不知可否還有來世。」
與巨劍道君商議完后。
隨著時間流逝。
宗門賜宋媺娖為他的姬妾。只是以此為理由,好讓他名正言順的繼承宋刀在宗門的財物。
只不過……
對宗門進行報備。
……
徐行不敢放宋媺娖離開。
宗門,雖是庇護修士的機構。卻也變相榨乾了修士的血肉,使其成了渡河的資糧。
他拍了拍徐行的肩膀,面露笑容。
因為他的計策,致使懷孕的宋媺娖被李效祖的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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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淵山附近千里不見人煙。
並搭上了回返飛羽仙宮的渡海飛舟。
言畢。
巨劍道君搖頭一嘆。
「六合?」
「妾身到了花甲之年。」
巨劍道君沒想到徐行會有此問,他沒有以淺顯的道理直接回答徐行,而是認真思索了一會,說道:「倘若修行是從河的一岸去往對岸,修士為乘舟的旅客,宗門即為渡河的舟,但這艘舟船是先輩骨血所建……」
如果安仁公主說自己恨他的話,他的刀劍恐怕早就梟掉了其的首級。
「弟子不欲取也。」
只是……既然能給安仁公主一個自盡的機會,徐行不想親自動手,殺掉安仁公主……
當時趙芸娘塞給他這玉蟬時,他就沒細看,直接掛在了脖項上。此時心有所念之下,才細細打量……
只不過在徐行的氣息浸染下,這玉蟬漸漸有神,玉質越發澄透,像是價值連城的寶物,而非凡俗的普通之物。
兩脈雖不是死敵,對抗之中,亦有聯合。
以他隨手的一道劍氣,隨手的一道法力,就可輕易將宋媺娖殺死、震死。
她在石凳上留下了一張素娟,上面用墨跡寫著字。
一道道殺陣、隱陣、幻陣被他布下。
享受了勢力的餘蔭、好處,卻不想擔責,世上哪有這等的好事。
徐行搖頭,嘆息一聲,準備轉身離去。
世上的諸事大抵都是如此。
徐行深吸一口氣,立誓道。
「你……你怎麼回來了?」
下一次再見面時,妾身容顏已老,恐負君望。
「世上沒有不消亡的勢力。」
本以為會孤寂的死在這裏,沒曾想,徐行卻又回了一趟碧淵山洞府……
但若他有實力去爭,無端放棄首座之位,必會引起巨劍道君不滿。
……
對於巨劍一脈來說,一個首座之位,至關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