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一生,並不只有道侶,還有其他的感情牽繫。
烏妙嘴角抿出一條好看的弧度,一如當年離別。
對此,徐行並不責怪烏妙。
烏妙上前一步,雙眸看向徐行,眸中再無以往痴戀。
烏妙微點螓首。
貪狼道君、玉衡道君能有機緣一閱天聖教的《辟邪聖功》,靠的就是徐行的回報……
徐行並不知道。
他神色淡然,目光清澈,像是一個真正的修道者,而不是執著于情戀的年輕人修士。
「教有教規……」
畢竟如今的補天教,不缺一個區區星隕派的加入。
「這情感,在烏聖女看來,能否勝過你和我?」
補天教創立之初,不毀加入門派的「家廟」,也就是說,補天教與其他教派不太相同,只是各小門派的聯合體。
徐行笑了笑,將身上的氣息收斂,伸出手掌,掬了一捧從空而落的白色雪花。
修道之初,他並不懂得什麼叫大道無情,但經歷這五百年修行后,他大概懂得了。
徐行看著烏妙和房掌門,漠聲道。
但房掌門的出手,徹底將這件事鬧大了,大到了他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因此,如今的房掌門仍舊為星隕派的掌門,只是在權力上,掌門之權不如教主、教主夫人之權。
書生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
而徐行的身影,也漸漸隱沒在日光之中,黯淡無影。
書看的多了,知道了其中的悲歡離合,世事無常。
「房道友,烏道友……」
再會處理人情世故,修為再高,也免不了因為權力,與親近者冷眼相對、刀兵相向。
二人一直靜默站立,直至白雪覆首,雪落滿肩。
不管是他,還是烏妙,今日做出這般選擇,日後……也難有相見之日了。
直接打了他的臉面。
不會傻到連這一點都看不出。
小派弟子,加入上教,是難言的造化……他們又豈肯為了她這個掌門,而放棄成為上教弟子。
這次前來,也不是挽回二人重回補天教,而是不想給自己留下再一次的遺憾。
當年趙芸娘一襲鳳袍,對他俯首下拜,願意放棄和圖書仙途……
「是妾身失手,還望教主懲治,不要怪罪妾身弟子……以及星隕派一脈……」
幾個呼吸后。
其次,徐行剛才口呼「烏聖女」,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打算對此事留情,她若是執拗不肯認錯,即使徐行有心對她留些情面,恐怕也會被她攪黃。
倘若不是徐行,勢小力微星隕派哪還有多餘的凝嬰靈物,讓她凝嬰成功,進入道君之境。
她本想以此逼迫徐行站隊,卻不料因此,砸了自己的腳。
「善!」
烏妙見自己師尊跪下,清淚流滿雙頰,一同跪地道。
但可惜,烏妙還是選擇了星隕派,而不是他。
觀徐行一路道途,儘管極少殺人,可其戰績,以及境界,實在太過懾人,讓她不得不心驚膽顫。
「徐某並不干涉!」
「徐教主不曾負過妾身和……星隕派……」
徐行點頭,袖袍一甩,帶烏妙離開北荒雪山,將其送到了房掌門身邊。
將星隕派的房掌門趕出補天教后,他再去訓斥左丘瑛,兩頭都不會落得好……
「看來,在他的心中,我大過烏妙……」
適才徐行責叱她們二人,將她們二人趕出補天教,而今又攔住她們的去路,不用多想,她就知道這是徐行對烏妙舊情未消。
等爭執結束后,他再擇機補償星隕派,安撫星隕派便是。
「師尊,我知道了。」
徐行和烏妙便到了北荒的雪山,立在皚皚白雪之上。
徐行點了點頭,沒有復言。
不出手的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怨恨,只會朝向房掌門一人。
不過他知道這一件事,權力者處事,不能完全看對錯。
聽到烏妙的話后,徐行搖了搖頭,沒有回話,只用目光冷冷盯著房掌門。
徐行眼中冷芒一閃,厲聲質問道。
徐行降下雲頭,攔在了房掌門和烏妙的身前,稽首一禮,說道。
禮畢,她素手按在烏妙肩膀之上,運用元嬰遁法,帶烏妙離開補天教地域。
「盡量在凝嬰之前,煉化這道仙氣,對你今後元嬰一途,有好處……」
「請m.hetubook.com.com烏聖女隨徐某前來。」
「他日道途再見,許是陌人了。」
這次確實是她出錯!
話音落下,房掌門頓時脊背一寒,嚇得額生冷汗,連忙匍匐跪下,乞饒道。
徐行沒有接左丘瑛的話茬,他張嘴吐出一縷乳白色的仙氣,將其打入到了左丘瑛的體內。
雪山的雪花從空中飄落,落於烏妙的青絲和削肩之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以前,星隕派弟子會對自己在補天教的處境略有不滿,認為自己屬於元老派,地位應該在崇真觀和雪女教這兩派之上。
「但犯上之罪不可饒恕,今日起,房掌門便不復為我教之人。」
打狗都得看主人。
房掌門叩首。
道丹修士的智慧,遠比凡間的士官要高。
所謂的大道無情,便是境界越高,那些相熟的故人越來越少,直至無人。
對星隕派,徐行更是仁至義盡。
「我便在此處等她們師徒二人。」
他再無情,再是薄涼,道途中,還是闖入了幾個匆匆過客。
「是妾身離開……還是說……星隕派離開……」
房掌門在徐行的目光迫視下,像是抽幹了身上所有氣力,被烏妙扶住,才勉強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故此,從一開始,星隕派、崇真觀、雪女教這三大門派並未解體,只是選擇加入補天教,成為補天教的附庸,加盟門派。
半日後,烏妙動用法力,將身上的積雪清除一空,然後出聲提醒徐行道。
但正如左丘瑛所說,這次也算因禍得福,將補天教的內憂消除了不少,順帶,對一些別有心思的教眾,敲山震虎了一波。
就如玳姬與晏欒晴這兩女,他選擇納玳姬為姬妾,是因為玳姬出身紅塵閣,對男修三妻四妾這件事早就接納,不會有怨恨之心。
……
更何況,烏妙是被房掌門視為接替星隕派掌門之位的人選。
場內,氛圍瞬間冷寂如冰,落針可聞。
只是她看向愛徒的目光,比以往,多了幾分的憐惜。
自古以來,慈不掌權。
「徐教主,是妾身……心存妄想,與我師尊無關……m•hetubook•com.com」
「此事,還請房掌門自思!」
所以他選擇冷眼去看天下事,不輕易讓自己起情愫,誤了自己的仙途。
「既如此,房掌門何故欺我夫人?」
完畢后,她起身帶著烏妙離去,離開了補天教的後山。
徐行清楚。
她此前還心存僥倖,但看到徐行對她師尊跪地無動於衷后,心中的那點期許,也煙消雲散了。
遁光閃爍,烏妙回首望向後方,只見在大日朗照之下,徐行身上的余雪,漸漸消融。
「徐教主攔我二人去路,可有……要事?」房掌門擋在烏妙身前,看著徐行的目光,多了幾分的警惕。
徐行補充道。
「所以,烏聖女選擇了星隕派,而不是徐某。」
既為報恩,那麼自己過多的奢望,便不是徐行的虧欠了。
「徐某……祝房掌門、烏聖女道途長青,就此別過。」
教在門派之上!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徐行既然這般狠下心,那麼想來,對烏妙的感情也不見得有多少。
她也是人老成精,哪能不知道徐行的想法。
先前,左丘瑛和烏妙二女爭執,他沒出來,是因為事情還在可控制的範圍內。
他一甩袖袍,轉過身,接著說道:「還請房掌門收拾行李,離開我教。」
「不過本教主念在星隕派對我教屢有功績,此罰可免……」
「徐教主仙途長青。」
「這是我成就元神后的一縷仙氣,贈予夫人你了……」
徐行轉頭,目光再次看向烏妙,詢問道。
徐行聲音淡然道。
「是認為徐某好欺否?」
徐行站在雪峰之上,負手而立,看了一眼烏妙后,說道。
「半日後,徐某將烏聖女重新歸還房掌門。」他對房掌門傳音道。
而今,烏妙做出了與他亡妻截然不同的選擇。
多了這道仙氣,左丘瑛身上的傷勢瞬間恢復,境界氣息也徒增了一截,隱隱有破入元嬰之兆。
「讀書人,有的人看了書,喜歡上了裏面的雪月、風花,而有的人,對這些風花雪月嗤之以鼻,因為看到了人性的薄涼……」
然而——
「徐某向來自詡自己心和圖書性薄涼,為何?因為看慣了人間的冷暖,情感。」
烏妙靜立,沒有回答。
「徐教主,你當知道,妾身從來不僅一人,妾身……是星隕派的聖女,下任掌門。」
對於左丘瑛的這些小心思。
……
她雙眸蘊淚,但沒過半息,就被她以法力強行煉化,不再出現於眼眶之中。
若無徐行在百寶閣拍賣會的決定,身懷玄牝體的她,恐怕早已淪為他人爐鼎,被採補的身死道消了。
再者。
「左丘瑛曾是阮白眉的未婚妻,后經我插手,成為了我與南華派的聯姻之人……」
言畢,他一甩袖袍,在後山消失不見,遁光不知所向。
這安排,在二百年前,徐行離開南華派之時,就已吩咐了下去。
故此,他和晏欒晴只是單純的師兄弟關係,盡量不牽扯到婚嫁這一方面。
這句話落下之後。
跪在地上的房掌門身體微顫,詢問道。
趙芸娘、烏妙便是之一。
教主夫人……這個位置,從來不屬於她,確實是她奢望了。
他不是什麼優柔寡斷之人。
更別說,還有飛羽仙宮師徒一脈的加盟,勢力更可怖。
徐行立於雲端,俯視補天教內外上下,待看到房掌門師徒離開補天教后,便來到其二人的必經之路上,等待二人的到來。
烏妙一字一句道。
「為了權位。」烏妙停頓了一會,回答道。
兩個人都沒有錯。
左丘瑛遙遙看著房掌門、烏妙二女離開的背影,低聲道。
而晏欒晴不一樣,性格更要強一些。
「別輕賤了自己。」房掌門拍了一下烏妙的削肩,傳音道。
不曾……徐行確實不曾負過星隕派……
「對教主夫人動手,無異於對教主動手,乃犯上之罪,罪不容赦,理應當誅!」
雪花在掌心融化,從他的指尖緩緩流出,滴落崖下。
補天教的創立,星隕派是出了不少力,可這大教之所以能在北荒乃至東凰州立足,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因為徐行的實力在二百多年前,便已位於元神境下第一人,為教主級道君的原因。
「烏聖女應該知道,徐某為何要選擇左丘瑛https://www.hetubook.com.com
為我夫人,為補天教的教主夫人……」
左丘瑛內視丹田內的這一縷乳白色仙氣,面露喜色,暗忖道。
「這……」房掌門輕嘆一聲,讓開了身位,不再阻攔。
「是……」
即使再不濟,久經磨鍊后,亦能看出他如此做的原因。
「師尊,有些話還是說清為好。」
儘管徐行在凝嬰之前,得到了星隕派的不少資助,可這些,徐行早已回報的差不多了。
他來到後山,沒有立即出面,阻止二女爭執,卻讓烏妙看到他的遁光,便是打算讓烏妙「回心轉意」,選擇他這一邊,而不是星隕派。
非是彼時的徐行了。
「徐某明白了。」
烏妙妍姿清冷,與徐行並肩而立,聲音無喜無悲。
她此刻亦在後悔,自己怎麼昏了頭,對左丘瑛出了手。
徐行搖了搖頭,說道。
徐行目光看向二女,稽首一禮,說道。
徐行負手而立,氣質宛如古柏般淡然,清靜無為。
「房掌門想多了。」
接下來,烏妙看向徐行,答應與徐行暫時獨處片刻。
此時的徐行……
自古紅塵難捨,她不知烏妙獨自面對徐行,還能保持幾分冷靜。
於此時的星隕派而言,加入補天教,是好事一樁。
若不治這件事,日後他這個教主,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房掌門目光掃了一眼二女,心中知道了答案,臉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對徐行回禮道。
那年,在巨獒島的雲華樓上,她自己說過,徐行不必對她負責,自己只是報恩。
「徐某攔住二位,只是想和烏聖女有些話要說……」
有徐行這元神級高手坐鎮,補天教便是名副其實的十大教之一。
……
「房掌門呢?」
「徐教主,半日到了!」
「房掌門領罪,今後星隕派弟子便會安分許多了……」
更何況房掌門打的還是他一手冊立的教主夫人。
「妾身知道了。」
但今日之後,星隕派弟子只會感激徐行,沒有將他們和房掌門這個罪人,一同趕出補天教。
徐行點了點頭,一甩袖袍,將烏妙帶離原地,前往北荒北面的雪山。
「徐教主不曾負過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