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病村之行
第三百六十一章 被帶走的馬歇爾

「他把食物給他們了?全部都給了?」柯嵐有些愕然,如果馬歇爾沒有把自己的那一份全部交出去的話,一頓拳打腳踢肯定是免不了,那些傢伙手上已經沾染了同船礦工的鮮血,想必也不會在乎他這麼一個人的死活。
「我……我不知道。」
「是止痛藥的副作用,這玩意除了止痛外還能當鎮靜劑用,她剛剛一口氣吞下了三片,這已經是單日最高劑量的一點五倍了。」柯嵐不禁感到一陣頭痛,他連忙扶住了女人的身體,藉著自身的遮擋,從暗袋裡取出了一支高濃縮的軍用興奮劑,用指甲挑開針頭的保護帽,扎到了對方的胳膊上,然後捏碎了注射器尾端填有壓縮空氣的玻璃泡。
「我一開始以為是個老人,我那時候很好奇……你也知道,礦工這種體力活,上了年紀的老人是吃不消的。而且礦區的環境那麼糟糕,高溫、缺氧……還有那該死的輻射,年輕人都撐不了幾個月,更別說體質不如年輕人的老人了。那時候……」
四十來歲……柯嵐想道,年齡這點倒是對上了,按照淺野昭的說法,馬歇爾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最多也就三十五歲上下的樣子,再加上這幾年來經受的折磨,外貌上顯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把槍」的「槍」字還沒有說出口,柯嵐便已經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是誰不重要,如果你還想從我這裏搞到一些藥品的話,你就繼續回憶下去,告訴我,關於那個白頭髮的人,你知道的所有東西。」
「他的手臂上插著很多管子,那種透明的塑料管。」女人繼續說道,「我看到有深褐色的東西在管子裏面流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血。」
「馬歇爾被『神父』帶走了?!」柯嵐一驚,「他那時候的狀態怎麼樣?你有注意嗎?」
「沒、沒有,我們那條船上,重症患者在路上就被殺死了,他們只是拔掉了屍體的牙齒……和_圖_書對了,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們帶走那個人,你說的那個馬歇爾!」
「他們一次性發給了我們一天的食物和水,但一直到三天後,運輸船才抵達這裏。」說到這裏,女人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在貨艙里……那些有力氣的人先是殺死了病重的人,搶佔了他們的食物和水,接著,他們則是盯上了一些落單的、看上去比較虛弱的人。」
這些運輸船的船員看待這些患病礦工,或許就和當年的蛇頭看待那些偷渡客一樣……至於礦產開採同盟的規則,其實也就只是一個用來遮醜的幌子罷了。
「那他被『神父』帶走的時候,是活著的嗎?」
「我上船之後沒多久,人就齊了,然後運輸船就啟動了。」女人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那艘船上的人,只給我們分發了一次食物和水,就再也沒有在抵達目的地之前進過貨艙了。」
這時候,這女人也反應過來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語道:「三天沒有喝一點水也沒吃一點東西……他……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那時候我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他難道已經產生變異了嗎?」
「……好像是。」
「那他人呢?他現在在哪裡?」柯嵐還沒說話,旁邊的淺野昭已經忍不住追問了起來。
反正所謂的「移民費」,早就在這些偷渡者上船之前就繳納給他們了。
女人說著說著,身體忽然晃動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恍惚神色,原本坐在鋪位上的身體竟然是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緩緩地歪向了一側。
「來之前不是都有過準備嗎?」伊凡回道,「反正和當地人打交道的任務交由柯嵐他們,我們就負責搜集一些客觀線索以及提供支援就行,不用去管那些人。」
「讓我……稍微想想……」女人低下頭,用手捂住自己的腦袋,努力地回憶了起來。
坐在角落裡?聽到女人這樣www•hetubook•com•com描述,柯嵐的面部表情不由得出現一絲細微的變化……看來,自己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馬歇爾的確從全身癱瘓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我討厭這種感覺。」雷頓在小隊通訊頻道內說道,「總感覺心裏毛毛的。」
「淺野,這有可能嗎?」柯嵐轉頭問道,他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一個人,三天不吃東西或許還不會餓死,但是三天不喝水,就算是雷頓那樣的生化改造人恐怕也早就脫水而死了。
「不用急,你好好地、仔細地想想,千萬不要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細節。」柯嵐說道。
「嗯。」女人點了點頭,「他……那個馬歇爾,他看上去病得不輕,也就比那些躺在擔架上爬不起來的人要好一點,他們圍住了他,然後……」
「看來,三井財團還算比較厚道的。」柯嵐在心裏想道,大概是因為自己也在船上的原因吧……至於這個女人搭乘的那條運輸船,船員顯然就不太在乎他們的死活了,這不僅讓柯嵐想到了舊紀元那些蛇頭手底下的偷渡船——他們在船艙,隱蔽的夾板裏面塞滿了人,就像一個擁擠的沙丁魚罐頭一樣。至於抵達目的地之後,這個罐頭裡的『魚』還有幾條活著,就不是他們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你……你剛剛給我打的針,是什麼?」
與此同時,雷頓和伊凡那一邊。
「嗯。」
她的心率開始變快,臉頰和胸膛前壁也因為血液加速流動而泛起了一抹淺淺的嫣紅,十根手指則是有些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著。
「他們還沒動手,那個人……馬歇爾就主動把自己的食物和水給了他們。」
但就算是想要靠變異來創造奇迹,僅靠空間站內的輻射強度,三個月的時間,也遠遠不夠。
「你說你不知道,那就你是沒有親眼看到他被殺掉,對吧?」柯嵐的另一手抓住了女人的肩膀,「那就把你知道和圖書的都告訴我們,我不僅不會殺你,還可以再給你三片止痛藥。」
「沒有……」女人呼出了一口氣,稍稍往後挪了一下身子,和淺野昭拉開了一點距離——她雖然感覺不到淺野昭身上釋放出來的殺意,但那股壓抑的感覺卻讓她有些不敢直視這個抱著「導盲杖」的年輕男子,相比之下,反倒是剛剛差點就把她給掐死的柯嵐要不可怕一些。
柯嵐注意到,淺野昭的手緊緊攥著被偽裝成導盲杖的戰刀,裹在刀鞘外面的布條都被擠壓出了明顯的褶皺。
……
「你是不是還感覺到脊背、大腿兩側和脖頸處有著細微的針刺感?」柯嵐說道,「剛剛給你打的是軍用興奮劑,主要有效成分是腎上腺素和糖皮質激素,這都屬於正常反應……要不然,你剛剛就要睡過去了。」
除非,他可以在這三個月內,達成拆除維生裝置的條件。
「他就那麼不吃不喝,在貨艙里呆了三天?」
「我總覺得他們想要襲擊我們。」雷頓嘟噥道,「媽的,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
女人足足沉默了四五分鐘,這才開口道:「我第一次注意到那個人,應該是在運輸船上。」
「害,我也就說說而已……」
而在這病村之內,顯然沒有維護這玩意的條件。
藥液很快就注入到了年輕女子的靜脈,並且伴隨著血液擴散了開來,她下意識發出了一聲舒暢的呻|吟聲,原本已經開始緩緩合攏的眼皮再次睜了開來,有些愕然地看著柯嵐。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你們會有這種東西?」女人的喉嚨聳動了一下,有些費勁地咽下了一口唾沫,「這東西,應該不是你們從運輸船上偷來的吧?那些止痛藥也不是……還有、還有你那把……」
「他……他……他現在……」
體外置管?柯嵐皺了皺眉,這大概是某種維生裝置的一部分?早年很多生化改造人身上都會有這樣的管子,不和-圖-書過後來因為體外置管容易遭到破壞,也會增加身體組織受感染風險,所以就逐漸被改良成了體內埋置式的管路——像雷頓那個傢伙,他生物體的那部分身體有三分之二的血管都是人造的,埋入體內的各種管道更是數不勝數,但從外表看上去,他的生物體和正常人類幾乎沒有區別。
柯嵐覺得,要是淺野昭那時候在貨艙里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疑地殺了那些人。
「沒有,至少那時候的他,不可能。」淺野昭回答道。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也記不太清了,雖然我的食物和水沒有被搶走,但那點份量實在是太少了,我又餓又渴……好幾次都差點昏迷過去。」
如果這玩意真是一件臨時性維生裝置的話,那現在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馬歇爾就算還活著,情況也肯定好不到哪去。
儘管柯嵐有很多細節方面的東西想要問,但他卻並沒有開口,而是繼續聽這個女人說了下去。
兩人也尾隨著當地居民進入了B區,動力裝甲的靴子都自帶吸附功能,所以兩人倒是沒有因為重力的突然變化而漂浮起來。
柯嵐和淺野昭都豎起了耳朵,誰也沒有出聲,生怕打斷了女人的思緒。
「他們沒盯上你?」柯嵐隨口問了一句。
「我……我沒怎麼注意,他一直就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在貨艙里的時候,我好幾次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那些人打他了?」淺野昭的聲音輕飄飄地從旁邊傳來,雖然音量很小,但卻充滿了寒意。
女人並沒有立馬回答,而是變得吞吞吐吐了起來,柯嵐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淺野昭。然後轉過頭,盯著女人的雙眼,低聲問道:「你先告訴,他還活著嗎?」
只不過,在踏入B區的那一瞬間,他們就感到了很多不友善的視線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明裡暗裡,至少有二三十個人在盯著他們。
她接著說道:m•hetubook•com.com「應該是在運輸船抵達這裏之後,船員才又給我們發了一點食物和水,然後我們就被趕下了貨艙。」
像這種外置式的管道,要麼就是一種極其古老的生化改造手術,要麼就是一種臨時性的維生裝置,而像這種臨時性的裝置,如果不進行定期維護的話,使用時限不會超過一個月。
「別干蠢事,」伊凡說道,「小心柯嵐罵死你。」
「大概是吧,不然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了。」柯嵐說道,「那後來呢?」
「接下來呢?那些當地人,『神父』他們,是不是殺死了你們之中病得最嚴重的人?」
「嘖,這下事情麻煩了……」柯嵐咂吧了一下嘴,學著獵犬的樣子,用手指輕輕地搓了搓自己下巴上的胡茬,「那『神父』顯然是發現了什麼,這下我們要找人,就肯定免不了要和他們發生衝突了……」
「……好。」年輕女人用力地點了點頭,「他……那個白頭髮的人,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個老人,但我走近之後才發現,他最多也就只有四十來歲。」
「那些人盯上了馬歇爾,對吧?」柯嵐接著問道。
除非是那種專門強化了生理耐受能力、或是可以讓自身進入到類似「假死」狀態的特殊改造人,才有可能存活下來。
「我……我那時候情況還算好,我有反抗的能力,而且我還有一個同伴……雖然她現在已經死了,那些人不願意在我們身上浪費氣力……不過,要是路程再長一點的話,我就不知道會發生了什麼了。」
「你繼續說。」柯嵐對女人說道。
「他那頭灰白色的頭髮特別顯眼,我剛被人帶進貨艙里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裡的他。」
「嗯……而且,我記得很清楚,『神父』在看到他的時候,好像很驚訝……」女人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用詞,「驚訝,不對……是驚喜,『神父』很高興,他還讓手下給他喂水……但在這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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