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枚『結晶』。」
就像是最頂尖的東瀛料理師在處理魚生一樣,那把看不見的刀刃不斷地將傀儡個體的身體片成一張張薄到幾乎透明的切片,就連飛濺出來的黑色瀝青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了半空之中。
「你的詩我會幫你發表到網上去的,再見,做個好夢。」
「這一槍,是替阿什卡尼少校和犧牲的戍衛軍團士兵們打的。」
「或許應該讓淺野昭來送他最後一程。」柯嵐有些如釋重負地搓了搓手,「唉,算了,頭都炸了,還是這樣離去比較體面些吧。」
「我來吸收?那你呢?」
「你這個怪物,是時候讓那些死難者的靈魂安息了。」柯嵐取出了一枚手雷,拉掉保險環,塞進了那張沒有牙齒的嘴裏,然後用槍管用力一頂,將其頂入了喉嚨的深處。
「這個彈匣里的七顆子彈,用來悼念廖子朗和馬歇爾。」
「你來吸收掉它,把你體內的那半枚晶體補全。」澤珞說道。
澤珞面無表情地看著柯嵐,歪著腦袋,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一樣停頓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
「嗯。傀儡個體的核心,那裡有另外半枚結晶。」澤珞回答道。
「你和那個人是同類。」澤珞看著柯嵐的眼睛說道,「不是因為你們都繼承了那些來自阿爾法文明的東西,而是因為你們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同類……你和他的關係,就像是我和傀儡個體……一樣。」
等到救生艙的電量耗盡,信號燈不再閃爍,它就將與黑暗融為一體,再也無法被人發現。
柯嵐剛剛轉過身來,便看到澤珞將纖細白|嫩的胳膊插|進了傀儡個體的身體深處,一黑一白在視覺上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她幾乎將大半個身體都探入了到了這堆爛肉裏面……不過,只要柯嵐一想到這些「和_圖_書爛肉」本來也是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這畫面的違和感就瞬間降低了許多。
三槍下去,這一張臉龐已經完全崩裂了開來,支離破碎的肉塊堵住了霰彈槍的槍管,黑色粘稠的汁液沿著機匣的紋路流淌,然後滴落在地上。
這種事或許還得去問那個異端教派的創建者才行——至於他的那具替身,被派到這裏來之前顯然是經過了洗腦,就連喀戎都沒法從替身的記憶里挖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澤珞:「說不上來,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嗯,想要將結晶分離,必須找到一個能夠作為載體的人,除了那個人之外,我所能感應到的全部人類之中,就只剩下你了。」
「啊啊啊——」那張臉發出了尖利的嚎叫,而在它的旁邊,另外一張猙獰而兇狠的、原本屬於一個中老年男性的臉,則是拚命地向著柯嵐伸來,它的上下顎不斷地張開閉合,似乎是想要咬斷柯嵐的咽喉一樣。
「半枚結晶?等會,你說的是融入我體內的那個東西嗎?被我身體吸收的……其實只有那東西的一半?」
柯嵐將馬歇爾的屍體推入了救生艙,然後拉下了釋放閥門。
「呯呯呯呯呯呯呯!」
反正……現在的觀眾也不會在意角色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只要長得好看就行了嘛……
「這句話就是罵人,你還小,不要被那個滿腦子不想當人的變態給帶偏了啊……再說了,你不是對作為人類的生活很期待嗎?那你就記住,我是一個人……唔,以後你也是一個人,我們都是人類,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怪物,明白了嗎?」
「只有你能融合它,我只能藉助它的力量,但是無法徹底吸收。」澤珞說道,「不然我也沒法從傀儡個體的體內把它挖出來了。」
傀儡個體應和圖書該算是死透了,它身上的那些人臉都已經閉上了眼睛,任憑澤珞怎麼切片都不再發出慘叫,柯嵐乾脆不再去理會這坨爛肉,轉身走向了馬歇爾的屍體。
「嗯。」澤珞點了點頭。
「我能理解為你在罵我不是人嗎?」柯嵐突然不知道該做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來,只能扯了扯嘴角,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尖,半吐槽半自嘲地問道。
沉悶的爆炸聲從傀儡個體的身體內部傳來,十幾張臉耷拉了下去,黑色瀝青般的「血液」從它們闔上的雙目之中緩緩流了下來。
「嘭!!」
「嗯。那是我將其分離之後,讓你帶離的,如果我擁有一顆完整的結晶的話,在被炮擊之前,我就已經蛻變成功了,那時候,我也將會徹底變成那個人的傀儡,任他擺布。」澤珞一邊繼續將傀儡個體切片,一邊對柯嵐解釋道。
彈匣里的子彈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就被清空了,柯嵐也顧不上換彈匣,直接握住裝在槍管下方的下掛式霰彈槍,將一枚18.4毫米口徑的00號鹿彈(註釋1)填入槍膛,在拉栓上膛的一瞬間,就已經扣下了扳機,完成了擊發。
柯嵐拋下了突擊步槍,又抽出了一支大口徑狩獵手槍來,狠狠地插|進了另一張臉的眼眶中,那顆眼球爆裂開來,碎末和膿血在柯嵐的側臉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污跡。
馬歇爾的屍體尚還殘留著一絲餘溫,肢體也還沒有僵硬,柯嵐將裹著骨頭碎片的斗篷塞進了他的懷裡,然後將他的屍體扛到了應急救生艙的門前。
「轟!!」
澤珞從「爛肉」中抽身而出,那些沾染在在她臉頰、胳膊和肩頸上的黑色瀝青很快便被她的皮膚吸收了進去,除了沾到衣服上的血跡之外,少女的身體再一次恢復到了白皙無暇的狀態。
「那和_圖_書你打算這麼處理這東西嗎?吃掉嗎?」柯嵐問道。
「嗯?」
「上一槍,是替阿廖沙,以及眾多在東九區事件中死去的特工們打的。」
柯嵐連續扣動扳機,將手槍的彈匣也全部清空。
這種應急救生艙是在緊急情況下使用的逃生裝置,和救生艇不同,這東西的大小就和一口棺材差不多,一台救生艙里只能躺下一個人,也不具備任何動力裝置,在被空艦發射出去之後就只能在宇宙中隨著慣性和引力漂流,直到被友方的搜救人員發現為止。
「對了,既然你說我和一般人類不一樣,那你能詳細說說,是哪些地方不一樣嗎?」柯嵐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來,連忙問道。
至少馬歇爾的遺願,是這樣的。
「生命力還真是該死地頑強啊。」柯嵐將手槍從前一張的臉的眼眶裡抽了出來,然後用力地砸了過去,合金材質的槍身和套筒猛地撞進了那張想要咬人的嘴裏,直接將它的牙齒盡數掃斷!
準確地來說,是半顆。
但到柯嵐將注意力轉移到傀儡個體的另一側時,才發現澤珞要遠比自己更「狠」。
不得不說,要是無視掉少女身上的血污和她手底下正在乾的事兒的話,她的這幅模樣還真是挺呆萌的,隨便丟到什麼番劇都絕對能成為一個高人氣的角色。
八枚零點三三英寸口徑的鋼珠瞬間鑽進了喉嚨的深處,那張被槍管堵住嘴巴的臉龐發出了一聲非人般的悲鳴,黑色的血液不斷地從各個孔竅中飆射出來。
「我沒有在罵你。」澤珞搖頭,「我只是在向你陳述我的感知器官收集到的信息,並沒有包含侮辱的含義,而且,我認為,不是人這句話並不算是罵人。」
「這一槍,是替維多利亞女士打的。」
「嘭!!」
「嘭!!」
「這東西……真的能m.hetubook.com.com控制時間?」儘管柯嵐已經無數次體會過這種神奇的能力,但是當實物呈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可是,我在和那塊石碑接觸之後,所獲得的能力也只有阿爾法文明的語言能力,以及被阿爾法文明封存起來的記憶碎片而已,那都是一些意識層面上的東西,對於我的身體本身沒有產生任何影響。而我的身體開始變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還是在東九區事件之後……也就是融合你送給我的那半枚『結晶』之後。」
「我找到了。」
他把馬歇爾的散落開來的頭骨碎片都收集了起來,用對方的斗篷裹了起來。
柯嵐繼續說道:「我想,你口中能夠作為『結晶』載體的人類,對於肉體的要求肯定是很高的,但那時候我的肉體只能算是一個比較強壯的普通人類而已,別的不說,淺野昭、雷頓、卓力格圖他們的肉體素質都要比我強出一大截……我怎麼想,都想不到自己有哪個地方是特殊的。」
「……這麼說來,那傢伙沒有騙我,我和他真的是『與眾不同』的個體。可是……可是為什麼會是我呢,難道是因為我吸收了那塊石碑里封存的東西?」柯嵐有些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卻發現他的頭髮已經被那些粘稠的黑色瀝青糊成了一團,那種令人作嘔的手感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你在……找什麼東西嗎?」柯嵐看了一眼一臉認真的澤珞,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生下來就不是一個正常人類咯?這說法……我很難接受啊。」柯嵐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我不是從女性子宮裡自然誕生的嬰兒,從受精卵到胚胎到嬰兒,我的狀態一直是被機器監控著的,如果我的基因和正常人類出現偏差的話……不管是變異成怪物也好、還是進化成什hetubook.com•com麼超人也罷,監測儀器應該會在第一時間就發現才對。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前二十年的人生應該是另外一副模樣才對。」
銀白色的救生艙在壓縮氣體的推動下,迅速滑出了空艦,帶著不斷閃爍的信號燈,平緩地向著遠處漆黑的深空飄去。
「嗯。」澤珞像是一個在向大人獻寶的孩子一樣,將捧在一起的雙手小心翼翼地舉到了柯嵐的面前,在她的掌心,躺著一顆質感如同黑曜石一般的不規則晶體。
「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你之所以能和這枚結晶契合,是你本身的原因,和那塊石碑無關。」澤珞突然說道,「那塊石碑和這枚結晶是同一類的東西,就算那時候是你的隊友接觸到了石碑,石碑也不會被激活。」
雖然她是阿爾法文明的造物,但她卻連阿爾法文明的語言都不會說,和「結晶」有關的秘密,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柯嵐有些無奈地垂下了手,雖然現在澤珞說話已經要比幾個小時前流暢不少了,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距離「出生」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用人類的標準來說,那就還是一個嬰兒而已。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種感覺。」澤珞說著,突然看向了遠處馬歇爾的無頭屍體,「你和他們,不是同類。」
「得嘞,問了也白問。」柯嵐有些失望地甩了甩沾在手上的黑色瀝青。
「我不知道。」澤珞回答道,「我沒有幼年期和休眠期的記憶,我的自我意識是在那個獻祭儀式之後才覺醒的,我所有的知識都來源於那些被當做祭品的死難者、那個人、喀戎……還有你,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不過這玩意用來給你當作最後歸宿,倒是還不錯,至少不用曝屍荒野……啊不對,應該說曝屍太空才對。」
「那我那時候聽到的呼喚聲?也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