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戲稱,真正會演戲的演員,就連一根頭髮絲都在表演。
這一場戲,轉眼就已經NG了九次,要麼是黎文貞出錯,要麼是曾遠文出錯,要麼就是陸潛認為不夠到位,兩個人始終沒有達到陸潛的要求,因為NG次數太多,以至於黎文貞現在都不敢直視導演的眼睛,總覺得那是兩個黑洞一般。
汩汩,汩汩。
曾遠文的反應也稍稍慢了一些,不明白陸潛提問的意義,難道他們需要從頭開始分析角色嗎?
陸潛微微有些心焦。
然而,想象和現實的偏差導致陸潛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打磨表演,反反覆復地重複相同動作,焦慮和煩躁也就在所難免,以至於陸潛也有些緊繃。
陸潛注意到黎文貞的焦慮,交流效率的低下也就在所難免,這反而是讓陸潛找回些許冷靜,因為這樣的全新挑戰恰恰是陸潛所追求的,一點一點跳出自己的舒適領域,在導演的位置上尋求更多可能。
「丟臉,憤怒,懊惱。」
「你想明白了嗎?陶麗為什麼會和_圖_書這樣?她為什麼不能直接和馬文對峙?為什麼試圖當面對質又不得不遮遮掩掩?」
「我……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我想要翻頁,我想要那件事沒有發生過,我希望陶麗不要再揪著一個意外不放。」
昨晚這場戲,四位演員就飽受折磨,因為陸潛希望呈現出那種僵硬而生澀、尷尬而好笑的黑色幽默效果,這對演員的表演細節提出嚴格要求。
晚餐的時候,馬文以趣聞的方式向兩位朋友提起了「雪崩事故」,但馬文的版本卻完全無視了他拋妻棄子落荒而逃的事實;陶麗隨即就戳穿了馬文,笑盈盈地說出事實,當場拆台讓馬文下不來,晚餐氣氛也就尷尬到爆炸。
陸潛又重複了一遍問題,堅定的眼神讓曾遠文有些慌張,深呼吸一口氣,找回鎮定,然後乖乖地回答到。
畢竟,這是「全新挑戰」。
「陶麗的情緒是複雜的,她是憤怒的,是悲傷的,是煎熬的,是焦慮的,但同時也是無助的、茫然的、壓抑的,她和-圖-書正在竭盡全力壓抑這些情緒,避免泄漏自己的脆弱,但我需要在鏡頭畫面上看到這些。」
「所以你想要什麼?」陸潛沒有繼續刨根問底,而是切換了一個問題。
沒有想到,今天又再次遭遇難題,拍攝問題漸漸浮出水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拍攝進度也被迫放慢下來。
「馬文現在正在想什麼?」
「收,往內收,我需要情緒往內收,然後通過眼神和動作表現出你的焦慮。」
面對陸潛的咄咄逼人,曾遠文心底咯噔了一下,張了張嘴,試圖辯解一番,卻發現頭腦亂糟糟的一片,沒有能夠理清思路,他想要辯解一番,結果卻看見陸潛那雙清澈而專註的眼睛,彷彿能夠窺探他的所有秘密,讓他無處可逃。
但這些陸潛沒有放過曾遠文,「不,你知道,想想!好好地用你的腦子想想!」
雖然「解除好友」和「突襲「的拍攝過程中,或多或少遇到了表演問題,但兩部作品的重點都不是演技,整體要求沒有那麼細緻嚴https://m.hetubook.com.com
格,稍稍調|教指引之後,演員的表現就能夠達到要求,那些難題也就迎刃而解。
昨晚,一場戲反反覆復拍攝了三個小時才完成,整個劇組除了林漢洲依舊生龍活虎之外,一個個都是心力交瘁。
黎文貞的注意力稍稍有些潰散,其實那些內容,她全部都明白,但是通過表演呈現出來卻是難題;而且,這場戲最大的難關就在於,陸潛依舊沒有給予特寫,而是採用中景,這也意味著眼神和表情的細節可能捕捉得不太清晰,需要演員用肢體語言呈現出來。
「我……我也沒有辦法控制雪崩,但為什麼現在好像是我做錯了?反正我們現在都毫髮無傷,不是嗎?為什麼她就不能忘記這件事呢?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好好度假呢?」
「丟臉?你為什麼覺得丟臉?因為陶麗在朋友面前對你冷嘲熱諷,還是因為陶麗說出了你不認同的真相,亦或者是內心深處你知道陶麗所說的就是真相?」
曾遠文就這樣被逼迫到了牆角,甚至不https://m.hetubook.com.com敢直視陸潛的眼睛,恍惚之間,徹底模糊了現實和表演的界線。
因為事故發生之後,兩個人始終沒有進行面對面的溝通,總是在欲言又止,總是在逃避問題。
黎文貞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蘭川總是傳聞陸潛是「惡魔」——
「遊客」則不同。
現在陸潛就要求黎文貞和曾遠文能夠展現這樣的表演,兩位演員都能夠感受到層層疊疊撲面而來的壓力。
「我……我不知道。」曾遠文慌了,思路跟不上陸潛的腳步。
「我,我不知道。」
自然而然,陸潛對演員的表演也提出了不同要求。
想了想,陸潛沒有再繼續為難黎文貞,而是轉頭為難曾遠文。
而晚餐結束顯然不意味著故事結束,返回房間,兩個孩子都已經睡著,然後陶麗和馬文一前一後離開房間,在走廊里展開對話,他們需要溝通——
但這次溝通,又因為晚餐的狗血戲碼而偏離軌道,馬文和陶麗都有自己的情緒和判斷,很難完全冷靜下來,腦海里的真實想法也就不可避免地冒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
。
「為什麼?」陸潛進一步詢問道。
「馬文現在正在想什麼?」
曾遠文陷入一種憤怒混雜著懊惱的情緒,隱隱還隱藏著一絲羞愧,只是想要這件事快點過去。
從故事到角色再到整部作品的高度,方方面面都提出不同的要求,而演員的表演就是效果呈現的最後環節,觀眾們將通過這些角色窺探這個中產家庭的生活,然後進一步窺探自己的生活以及內心。
明明陸潛正在和她說話,但她的注意力卻始終無法集中,她自己也有一種挫敗感。
這場戲,銜接的正是昨晚的朋友晚餐戲份。
一步一步,一層一層,就如同洋蔥剝皮一般,陸潛將馬文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全部暴露出來。
「陶麗在朋友面前讓我丟臉了,我以後再怎麼面對他們?」
然而,導演此時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面對面地進行溝通。
唯一的想法就是這件事能不能停下?
倒不是說陸潛多麼暴力多麼兇殘,而是說陸潛對於劇組片場的掌控力已經細緻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對演員的表演更是提出嚴苛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