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狼狽的已經徹底不成樣子了,很難想象在我記憶中這樣的一個人,最後會成了這樣,最重要的是,他已經神智失常了,與我那年見到他來找瞎子的時候已經完全判若兩人,他看見我在裏面之後嚇得整個人都縮到了稻草堆里,嘴上說著幾乎聽不清的話語,但是那樣子顯然是害怕至極。
我就有些好奇,既然我幾乎沒有在鎮子上見過他,那麼這段時間他又會去哪裡呢?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聽見我的名字他會嚇成這樣,按照他瘋癲的程度,對人名應該沒有什麼辨別能力的,除非這個人的名字就像一個烙印一樣,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而且還是讓他恐懼這樣的。
想到這裏之後,不是他被嚇到,反而是嚇到了我自己。在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會讓他這樣怕我!
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我的那個岳父,因為我覺得整個村子的人,就只有我和他還活著,我或者是僥倖,可是他為什麼活著,我覺得是和他失蹤的那三天有關。
我覺得有些口乾,於是就站起來到了外面,直到曬到了太陽,那種毛毛的冷冷的感覺才稍稍好了一些,我找了一轉張全根,已經不見他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蹤跡了,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不過我就生活在鎮子上,並沒有見過他流浪行乞,於是就覺得這事有些古怪,難道是瞎子定期給他送吃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我進去的時候看見最後一摞草堆從上面滾落下來,我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這樣的滾落,總之看到的時候,像是它自己這樣滾落下來的,因為裏面並沒有人。
我見沒有人,就沒有多做停留,因為我一直掛心著張全根,怕他這樣走遠了找不見。我出來之後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我於是小跑了一陣追上去,還好在河邊的橋上看見了他,他似乎還要繼續往那邊走,因為過了橋就算出了鎮子了,再過去就是鎮子上種的桉樹林,那片林子很大,人要是在這種時候鑽進去很快就沒有了,我於是加緊了步子,盡量跟緊他一些。
瞎子不管我們爭論,他只要結果,我和施虎意見不合,於是說那我們各自按著我們的線索去找,村子在湖底,我們不可能到湖裡去,也不能去,因為這個無底湖是吃人的,以前來的人都下去沒有上來,就連屍體都沒有浮上和_圖_書來,由此可見一斑。
這一等就到了天黑,我發現天擦黑之後,張全根就從裏面出來了,就像是晝伏夜出的動物一樣。我看見他從公社出來之後就一直往北走,但是在他出來之後,我聽見公社裡面傳來稻草被翻動的聲音,像是還有一個人在裏面,而且這種翻動聲音一直不停,我看了看張全根,最後還是先進去了公社。
瞎子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他沒說,而要我們自己去找。
我告訴他不要怕,然後就說了我的名字,哪知道他聽見我的名字之後就像見鬼一樣瞬間就從稻草堆里怕了起來,然後一溜煙就跑外面去了,我本來想追出去的,可是卻看見在他睡過的稻草堆上,赫然有一個人形印記,我於是就彎下腰去用手摸了摸,留下的痕迹是黑色的東西,並不是因為他身子臟或者什麼原因留下的,這很容易分辨得出。
進去到公社裡面之後,裏面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我很討厭這種昏暗的感覺,它讓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所以我很討厭傍晚,因為夜晚預示著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都將肆意妄為,這其中就包括死亡。
我在公社裡面也沒有找到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https://m.hetubook.com.com他這個樣子更不可能自給自足,所以炊具沒有事肯定的,還有就是一般來說精神失常的這樣的人,都喜歡撿一些東西回來,可是公社裡面除了堆著的稻草,其餘的真的什麼都沒有。
我覺得這是一個分外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本來我是打算就這樣回去的,只是想到這裏之後,我就將自己藏在了公社外面隱蔽一點的位置,一直等著張全根回來。
我去了那裡,那裡一如既往的荒涼,我沒有看到有人在裏面,但是卻看到似乎有人生活在裡頭,後來才看到了睡在稻草堆里的我的那個所謂的岳父。
等人是枯燥的,這也是一項需要耐心的活計,我不缺乏耐心,這大概是從小孤獨養成的唯一好處了,我一個人能在屋子中安靜地坐一天而沒有任何煩躁,所以等張全根來說並不費事,我覺得大概應該是一個多小時,他就回來了。我見他是一個人進去的,好像是被我嚇到外面去了一圈又折返回來。
我這個岳父叫張全根,生平也沒有做過壞事,要真說起來,除了發現我在墳地里的哭聲還真就沒做過什麼讓人覺得稀奇的事了。那時候年少並不知事,年歲漸漸大了之後,我總https://www.hetubook•com.com覺得我是有些對不起他的,因為我總覺得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多半是因為我的緣故,否則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忽然就變這樣了。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下,是繼續進去還是退出去外面等他,最後還是決定繼續走進去,萬一他不出來了,我就要等一個晚上,而且守株待兔有時候很有效,可是在這種時候收效就會很小。
那時候我做事雖然不說毛躁,但也沒個具體的章法,當然了我自認為是計劃的很周密的。施虎不知就裡,只是聽瞎子說了我們村的事,有些事他沒有親身經歷,在領悟和感知上就要差了一些,但是他有和我不一樣的見解,他說問題的癥結應該在我家,可以說是因為我父親再婚引來了這件事。
果真,他到了林子邊上之後就走進林子里去了。他前腳進去,我後腳跟進去,但是跟進去就不見他的人了。晚上有風,把這些桉樹吹得「沙沙」地響,裏面又是一片黑,特別是腳下乾枯的葉子,踩上去之後會有清脆的響聲,我不見了他的蹤跡,就站在原地聽了下有沒有腳步聲,但卻沒有任何腳步聲響起來,我自己覺得這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進來就不見了。
張全根回到公社hetubook.com•com裡之後就沒有再出來過,我輕聲走進去看他在做什麼,只見他又回稻草堆里睡起來了,這回我沒敢驚醒他,於是依舊到了外面等著,因為我知道瞎子不會無緣無故告訴我這個地址,也不會只是讓我知道他在這裏。所以一定有什麼,只要我耐心地去等,耐心地去看,絕對能找到什麼。
瞎子怎麼提示施虎的我不知道,總之他給了我一個地址算是給我的提示。瞎子給我的這個地方在鎮子邊上比較荒涼的去處,據說早先這裡是個義莊,破四舊的時候被改造成了一個公社,最後公社沒有了,就這樣荒廢了下來,據說是鬧過鬼,後來漸漸就不敢有人來了。現在基本處於廢舊狀態,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會住在這裏,鎮子上偶爾會有一些來的戲班子也會住在裏面,算是臨時的一個落腳處,在那裡常住的人是沒有的。
我摸了之後,這種黑色不像是沾上去的,反而更像是滲進去的,我看了看手,根本不會染上這種黑色的痕迹,我於是將染過的稻草拿起來仔細看了,這種模樣,完全就是墨水滲進去再幹掉一樣。看到這裏,我再看著這個人形的痕迹,心裏不禁開始有些打起鼓來,整個公社裡頭也開始有種陰森森的感覺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