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渾水

「你下去吧。」司馬昭額頭蹙起一個川字。
剛念叨完,就有掾吏入內,「郭都督請將軍前去議事。」
各為其主各為其事而已。
雍涼都督是郭淮,但司馬家在關右的根基也不差。
造反這麼大的事,王金虎不跟郭淮通氣,似乎說不過去。
這本該還是軍議的內容,現在郭淮只跟司馬昭講,足見他對司馬昭的重視。
當然,董卓能走到那一步,是託大將軍何進的福。
在這世道上混,可以騙別人,但不能騙自己。
楊崢把王金虎的信還給了他。
「拜見都督。」與郭淮的遲暮相比,司馬昭銳氣正盛。
六千人就要一戰而擒鄧艾,直取長安?
不過字裡行間仍舊少不了居高臨下。
過不多時,屏風背後傳來一聲輕嘆,「王太尉此舉三分出於忠心,七分出於私心,蓋欲為司馬太傅而不得,遂起此意,大魏落到他手中,未必強於司馬太傅。」
聽魯芝的意思,是讓自己站在司馬懿這邊?
下人拱手而退。
魯芝緩緩走出。
當司馬家的野心逐漸顯露時,與夏侯玄的矛盾就不可調和了。
魏國在蜀國有細作,同樣,蜀國在魏國也有細作。
楊崢頗有些感慨。
信送出的時候,楊崢心中有些難受。
郭淮接任雍涼都督才一個月,司馬昭就來https://m.hetubook.com.com了,還是持節安西將軍,有調度諸軍之權。
「子上快快請起。」郭淮以手虛扶。
令狐盛全身一震,「將軍……」
更何況,司馬懿還是殺父仇人。
高平陵之變這麼大動靜,吳蜀兩國有所動作,也是應該的。
「不過,若是雍涼內亂,則另當別論。」司馬昭忽然話鋒一轉。
長安。
「……郭淮乃吾姊婿,陳泰素忠於大魏,雍涼可慮者,唯鄧艾一人,某之才武名動天下,君之驍勇震於關右,兩軍合力,區區鄧艾何足掛齒!可一戰而擒之,揮兵東進,直取長安,則大事可期矣!」
令狐盛愣了一下,「當然……是,駱谷血戰終身不忘,若非將軍,盛已成枯骨。」
「近日勞累,就不送子謙了。」楊崢盡了最後的努力。
不過魯芝的這個提議卻是點醒了楊崢,雍涼這灘水很深,郭淮、陳泰、鄧艾,未必就是一條心。
他不知道歷史的走向,但自己知道。
三國之中,哪一位大人物不養些死士門客細作?
「小侄將何為?」楊崢拱手一禮。
沒過幾天,令狐盛又來了。
司馬昭輕笑兩聲,「楊崢若要反,當初就隨夏侯霸一起動了,當時不敢,現在又怎敢?西方諸將,皆豎hetubook.com.com夫崛起,無雄天下意,苟安樂目前,守戶之犬而已,他日可一一掃除。」
人處在不同的位置,會有不同的心境。
當然,指望郭淮跟著王凌造反,肯定是不可能的。
三個月前,姜維試探性的進攻,卻大破郭遁,已經讓這位天水麒麟兒嗅到了肉味。
而且王金虎的這套搞法,完全顧頭不顧尾,直接把郭淮、陳泰忽視了。
而且郭淮麾下部將很多都是司馬懿當年的舊部。
郭淮面無表情,「雍涼何人敢內亂?莫非是西平楊崢?」
又是王凌的兒子,又是郭淮的小舅子,不知多少人盯著。
楊崢寫了一封信,讓親衛送到武威陳泰手中。
更何況王金虎這麼扎眼。
令狐盛讓楊崢心寒了。
「哦?」司馬昭笑著盯著這名掾吏。
既然水這麼深,何不把水攪一攪?
旋即,臉上湧起一絲無奈的神色。
但楊崢豈會不知道鄧艾的厲害?
楊崢心中苦笑。
令狐盛臉色有些陰鬱,「盛告退。」
「子謙,你我還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否?」
從韓遂到馬騰,從馬超到宋建,從麴演到張進,無不是如此,只想割據自雄,從無進取之心。
司馬懿掌朝中大權,司馬昭鎮長安,自然不缺投效之人。
這廝到底是什麼意思?
人到了這個年紀和-圖-書,想法也就多了。
若是能讓郭淮、陳泰、鄧艾、司馬昭四人之間生出嫌隙,自己的日子也好過些。
人家鄧艾是真的忠心耿耿,司馬家還不是沒當回事?
司馬昭起身,跪坐在下首。
頭髮與鬍鬚都已斑白。
所以他不得不思考,司馬家容不容得下他。
魯芝坦然受之,「上報朝廷!」
從另一個角度上看,自己是在出賣朋友。
「王太守手上多少人馬?」楊崢問了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
尤其是雍涼漢中二地,早就成了篩子。
夏侯玄一介書生,豈是司馬師的對手?
不過姜維即將進犯,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也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神色,在外人和下屬面前,他永遠都是威風八面的郭將軍。
否則司馬懿也不會派司馬昭鎮長安。
最有出息的是董卓。
沒有任何誠意。
司馬昭雲淡風輕道:「金城太守王飛虎,是都督的妻弟,都督可要多多管教一二。」
司馬師比司馬懿更狠辣。
「既然是兄弟,那我就當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你也沒來找過我。」
郭淮在雍涼三十多年,穩的像條老狗,絕不會妄動的。
司馬昭也收到了同樣一封信,沒有署名,字跡上也看不出端倪。
楊崢盯著令狐盛,很可能,在王金虎的計劃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勾引自己起兵,吸引洛陽司馬懿的注意力,然後令狐愚與王凌起兵直取洛陽。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眼神卻游移起來。
立場不同,地位不同,終究走不到一塊去。
很多將佐都是司馬懿提拔的。
實際掌握的權力還在他這個假節的雍涼都督之上。
但令狐盛來鼓動自己,也沒安什麼好心。
尤其是司馬昭鎮長安,深刻影響了雍涼的權力格局。
「那是何人?」郭淮沉聲道。
雄毅的臉上帶著無法抹去的疲色。
王金虎這人,楊崢徹底死心了。
三十九歲的年紀,對於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而言,豈非正當其時?
若使者不是令狐盛,楊崢一腳就踢出門去。
若是算上鄧艾、安定胡氏的勢力,司馬昭掌握的勢力其實不弱於郭淮。
魯芝勸道:「郭淮鎮守雍涼三十余載,耳目遍及關右,王金虎初來乍到,不知深淺冒然行事,必拖你下水,唯有如此,才能讓朝廷信任你。」
「郭淮啊郭淮……」司馬昭輕輕念叨著。
楊崢一呆,看來這位伯父還對司馬家有幻想。
郭淮眼中隱隱掠過一道銳芒。
「他日子謙有難,可遁入積石山。」楊崢只能言盡於此了。
「這是何人送來的?」
「子上所言正是。」郭淮召見司馬昭,當然不是因為蜀軍入寇,而是為https://m•hetubook.com•com了探探司馬昭的底細。
後半句話乃是當年衛覬進獻魏武之言。
這次頗有誠意,有王金虎的親筆信。
有這層關係在,就算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再鋪上一層白、粉兒,主動投懷送抱,該來的還是會來。
也對,現在的鄧艾以屯田水利而聞名天下,的確不以領兵作戰而聞名。
「不知,今早夾在大門縫中。」下人戰戰兢兢。
說來說去,還是想讓自己當炮灰。
「安西將軍到!」門外親兵唱道。
雍涼都督府中,郭淮閉目盤腿坐在軟癱之上。
區區鄧艾何足掛齒?
說不定就有哪條大魚沉不住氣。
楊崢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
司馬懿父子是什麼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令狐盛道:「精兵六千,皆淮右勇武之士!」
雍州刺史、涼州刺史、安西將軍,已經嚴重分散了雍涼都督的權力。
令狐盛眉頭皺起。
郭淮緩緩睜開眼,改盤腿為跪坐,臉上的疲色一掃而空,又變成威嚴的郭將軍。
當年張郃的死給了他不小的衝擊。
三年前的他與今日的他,已經不是一個人。
「漢中細作來報,賊將姜維又將進犯。」郭淮緩緩道。
「昔日諸葛孔明六齣祁山尚且不能成功,更何況姜維區區萬人?而且今日之雍涼已非昔日之雍涼。」司馬昭聽出郭淮的心思並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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