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陽安關

「子以保城獲全為功,我以出戰克敵為功,請各行其志。」
傅僉身披數十創,盔甲上掛著自己的血肉,猶在死斗,一步一步向前,尋找蔣舒的身影。
魏軍皆被其聲勢所懾,不敢上前。
一個人的刀也僅能殺數人,但一個人的言語卻能擊潰成千上萬的人心。
曾經的熱血早已寒涼。
越殺越多。
即便蔣舒有罪,先讓他入城才能交由大將軍處置。
這封檄文文采飛揚,加上鍾會本人的身份,就變得異常有說服力。
這不是鍾會第一次來信。
投降也要看怎麼投,投什麼人,鍾會無疑是最好的對象。
身後喊殺聲越來越近。
若動用軍令,則傷了兩人和氣,于守城也是大為不利。
蔣舒長長吸了一口氣,要什麼有什麼,鍾會給的太多了。
蔣舒卻躲著不敢見他。
雙手各持環首刀,與親兵殺入魏軍之中,勢如瘋虎。
所有人都驚住了。
城中蜀軍已被更多的魏軍分割包圍,如牲畜一般被宰殺。
「打開hetubook.com.com城門!」傅僉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此時此刻未及多想。
「鍾會怎麼說?」蔣舒的聲音冷的就像寒風的雪籽。
城樓上鍾會踩著一地的屍體和鮮血,悠長的嘆息一聲,「昔猇亭之戰,漢將傅肜不肯投降東吳,今日有子傅僉如此,足可彪炳千秋,蜀中人物何其多也!」
然後又面向西北,磕了三個響頭,「大將軍,非是某無情無義,而是大漢先對某無情無義!」
「受命保城,惟全為功,今違命出戰,若喪師負國,死無益矣。」傅僉自然反對。
但砍倒一個魏軍,會再來兩個、三個……
蔣舒跟隨姜維征戰十幾年,若論軍功,至少是個雜號將軍,而現在不過一副將。
「也罷,魏軍師老兵疲,你出戰也可,若有不利,可速速退回。」傅僉不疑有他。
「唉……」
「魏賊圍困數月,今已疲憊,願領一軍突襲敵寨,揚我軍威。」蔣舒沖傅僉拱手道。
「此和_圖_書劍名為倚天,為太祖所鑄,乃英雄之劍也,死在此劍之下,足慰爾之英魂!」
五千蜀軍在夜色中悄悄出城。
人也癲狂,聲也癲狂,彷彿一隻厲鬼。
文欽、唐咨等人反覆無常,司馬昭照樣接納他們,封為將軍,拜為關內侯。
不僅不後退,反而向前兩步,眼看傅僉的刀就要刺入鍾會的心窩,電石火光間,「鏘」的一聲,昏暗的城牆上劃過一縷白芒。
城門打開的一剎那,潰軍一擁而入。
傅僉望著西北,大吼一聲:「傅僉猶在,誰雲漢已亡?」
鍾會就站在傅僉三十步之前。
蔣舒沒有上城,而是堵住城門,大吼道:「大漢將亡,天下大勢歸於司馬公,諸位何不隨某投降大魏?」
「鍾會說只要將軍獻城,可拔為扶風太守,奮威將軍,統領舊部,賜爵關內侯,食邑一千兩百戶,錢三千萬!」親將王介道。
連曾經的武興督也在朝中的權力傾軋下被免去。
而城外大隊的魏軍甲士如潮水般湧來m.hetubook.com.com
蔣舒是姜維的心腹,連他也會投敵!
傅僉在城牆上靜靜看著,士卒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只有寒風不停呼嘯。
內城中很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大漢亡了」的喊聲,全都茫然無措。
從站起來時,便不再是漢將了。
祭拜孔明墓后,鍾會在蜀人心中的地位就拔高了不少。
「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窺禍於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長為周賓;陳平背項,立功于漢。豈晏安鴆毒,懷祿而不變哉?今國朝隆天覆之恩,宰輔弘寬恕之德……誠能深鑒成敗,邈然高蹈,投跡微子之蹤,措身陳平之軌,則福同古人,慶流來裔,百姓士民,安堵樂業,農不易畝,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計,豈不美與!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放,玉石俱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其詳擇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聞知。」
但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就被傅僉一刀刺入嘴中。
能殺一人是一人!hetubook.com.com
傅僉一見此人,眼中爆出一團光彩,手挽雙刀顫顫巍巍沖向鍾會。
蔣舒一把長刀,力戰在前,「投降!投降!大漢亡了,你們也敗了!敗了!」
這對一員流血流汗的猛將來說,無異於莫大的諷刺。
蔣舒領著數百部曲死死卡住城門。
「蔣舒賊子,恨不能食汝之肉!」傅僉腳下,魏軍屍體堆滿一層。
大火在寒風中燃起,照亮遍地的屍體與血污。
而身邊的親兵越來越少。
約莫一個時辰后,東北方向喊殺聲震天,火光陣陣,似有千軍萬馬在廝殺。
更何況蔣舒麾下也有自己的部曲。
「殺!」傅僉圓睜的雙眼中流出血淚,嘶聲吶喊,「蔣舒——」
不過越是不提,蔣舒就越想提。
蔣舒一遍又一遍的讀著鍾會信中的檄文。
一瞬間,傅僉的人頭和刀都斷成兩截。
蔣舒數百部曲在前,扮成潰軍的魏軍在後,到處殺人放火,「亡了!大漢亡了!」
形勢一片大好,沒有必要出城突擊。
兩人同在姜維帳下共事多和圖書年,此刻的傅僉也只是認為蔣舒想立功而已,看其神態,已不可再勸。
陽安關主將是傅僉,城中到處都是他的人,所以蔣舒能做的很少。
「多謝。」
傅僉站在城樓上,大聲呼喝,指揮士卒防守,但黑夜之中,軍心早已崩潰,眼睜睜看著魏軍攻入關中。
守軍一時措不及防,被其殺入陣中。
「投降免——」一個魏將出來勸降。
僅僅半個時辰后,蔣舒領著潰兵退回,「敵有備,突襲不利。」
寒風與雪籽從鼻孔中進入肺里,蔣舒全身一振,「大漢已經沒救了。」
雙方來來回回已經多次。
曾經的袍澤,在城門甬道中自相殘殺。
「你——關城門!快!」傅僉很快就反應過來,但為時已晚。
鍾會身邊親衛欲擋在前面,卻被推開,「忠血,不可負也!」
若是在蜀國,即便他奮戰一生,也拿不到這麼多東西。
每次信中,鍾會都對蔣舒如故友一般敬重,稱其為賢弟,推心置腹,卻絕口不提勸降之事。
黑夜中,這一聲大吼尤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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