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士卒戰鬥力強悍,對付三百沒上過戰場的甲士,以及臨時拼湊起來的雜役,當然不在話下。
無論是甲士,還是雜役、百姓,都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哀聲不絕。
但看到皇帝的輦車沖在最前,誰敢真的刀矛相向?
只要把皇帝擋在皇城中,一切都還來得及,司馬家的臉面也維持住了。
他們完成了自己的承諾,追隨他們的皇帝去了。
鋒從背出,曹髦半個身子被撕開,在這一瞬間,曹髦眼中非但沒有痛苦,只有解脫,然後墜入車下,他的嘴角猶在顫動,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討……賊……」
曹髦生前對他極為尊重,與鄭小同一起被尊為「三老」,宮中問對,王祥憑几持杖,坐北朝南以師道自居,曹髦坐南朝北聽其言,王祥陳明王聖帝君臣政化之要以訓之,聞者莫不砥礪。
曹髦意氣風發,大魏幾十年積威,畢竟在人心中還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聲音衝上雲霄,又從雲霄上墜下www.hetubook.com•com
,彷彿整座洛陽城都在回蕩著這個聲音。
曹髦當機立斷,揮劍引軍殺向敵陣。
就連擋在最前的盾牌也不知不覺鬆動了,被輦車沖開,李昭、焦伯隨後殺入。
司馬昭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事情正朝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成倅領著百余部眾衝上,一陣亂殺。
賈充冷冷的盯著兄弟二人,「司馬家事若敗,汝等豈復有種乎?」
沒人反抗了……
但中軍士卒不為所動,怔怔地看著成濟,以及地上的皇帝屍體,很多眼中升起同情之色。
成濟是騎都尉成倅的弟弟。
曹魏最後的一縷英魂消散在洛陽城中……
賈充陣腳大亂。
賈充沖成家兄弟二人拱手,「今日之功全在你二人,司馬公定會獎賞你成家!」
而一旦皇帝衝出宮城,事情就不好辦了。
三百甲士無一倖免,幾百童僕雜役也殞命刀劍之下。
並且越來越近。
那桿巨大的長戈m.hetubook.com•com在曹髦眼中無限放大,而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賈充滿臉冷汗。
曹髦劍指西面,「退下!」
任由成濟的長戈揮向自己的頭顱。
他賈充的榮華富貴也一樣終結了。
「討賊!」曹髦幾乎都能隱隱約約望見相國府中的亭台樓榭。
即便如此,王祥也沒有站在皇帝一面。
但中軍畢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精銳,仍然堅持著。
正舉棋不定的時候,帳下督成濟主動送上門來,「事急矣,當云何?」
甘露五年五月己丑,未滿二十的魏帝曹髦當街被弒。
成濟也水漲船高。
成濟吐了一口唾沫,揮動長戈,殺向皇帝召集的「大軍」。
無數道目光轉向賈充。
他的確應該慚愧。
眼看就要衝破阻攔,成濟策馬持戈衝出。
兄弟二人腦子雖然不好使,但四肢發達,武力強橫,曹髦身邊甲士皆不能擋。
西面士卒紛紛後退。
南街上血流成河。
都是司馬家的部曲,這兩和-圖-書年風頭正勁。
皇帝繼續倒在血泊中……
賈充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的微笑,「事已至此,何須多問?公畜養汝輩,正為今日耳!」
賈充心中一顫,命令若是從他嘴中說出,即便把事情辦妥了,士族也饒不了他。
鼓聲停歇,吶喊聲停歇,廝殺聲停歇。
兩人與司馬昭、司馬炎走的太近,自然引起了賈充的不適。
賈充猛省,「一個不留!速斬!」
「弒君者,司馬昭也!」還活著的人奮力呼喊著。
成濟直衝到輦車面前,曹髦揮劍相迎,成濟揮動長戈。
此時曹髦已經在聲勢上佔據絕對優勢,士卒皆不敢刀兵相向,曹髦劍指東面,「放仗!」
「相國!」王祥趕緊放下皇帝,一雙血手來扶司馬昭。
所有目光都轉向馬上的成濟。
司馬昭若是走出這一步,司馬家也必然終結……
「安歇?」曹髦縱聲大笑,「司馬昭欲取大魏,朕如何能安歇?有爾等不忠不孝之人助紂為虐,朕如何安歇?賈公閭https://www•hetubook.com•com,爾愧為賈豫州之子也,世受魏恩,今以魏室輸司馬氏,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一場混亂終於被平息。
嚎了兩聲,戛然而止,非常及時的昏厥過去。
曹髦一面劈砍一面大呼:「大魏天子在此,爾等何不退散?」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下一刻,他的脖頸被成濟長戈撕開,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地。
焦伯仰天咆哮:「弒君者,司馬昭也!」
東面陣列士卒紛紛放下武器。
成濟滿不在乎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成倅目光一閃,問道:「當殺邪?執邪?」
聲音斷斷續續,卻極有穿透力。
賈充一臉羞慚,不敢應答。
相國府中,司馬昭正焦急地等待著。
賈充、成倅成濟、司馬伷、司馬乾、王羡等等全都圍攏過來,「相國!」
但若是不做,一旦皇帝沖入相國府,難道要讓他敬愛的相國親自動手?
成濟舉起長戈,「殺!」
只差最後一步,司馬家的大業就完成了。
曹髦的屍體就倒和*圖*書
在血泊中,無人靠近。
正如他們宣揚的堯終舜及,聖人之道,中而已矣,堯、舜、禹三聖人為萬世法,允執厥中。
「陛下!」李昭、焦伯撕心裂肺地喊道。
坐立不安時,忽聽見府外傳來的呼喊聲,「大魏、大魏——」
尤其是成倅,在蒲坂不計性命的掩護司馬昭撤退,回到洛陽后被司馬昭提為牙門將軍。
彷彿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司馬家今日以刀兵絕陛下,他日亦為刀兵絕之!」李昭眼中流出兩行血淚。
現在皇帝都提著刀子出來了,還怎麼禪讓?
到時候,他必效法舜禹,經營中原,十年生養,十年教訓,統兵敗亡,橫掃東西。
太常王祥非常及時的趕來,于血泊中抱起皇帝屍體,涕泗橫流,哭聲極其悲切,「老臣無狀,老臣慚愧!」
士族可以允許司馬昭代魏,但絕不會允許如此不體面。
過不多時,司馬昭趕來,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賈充,然後嚎啕不止,跪行至曹髦屍體旁,「陛下啊,陛下啊,為何至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