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周煜,整肅全軍,也就無從說起了。
楊崢又是心酸又是憤怒。
「這是誰家兒郎?」
「大王欲令其生則生,欲令其死則死,國事皆在大王一念之間!」衛瓘意味深長道。
大牢之中,周煜跪坐在枯草上,披頭散髮,矮桌上擺著雞鴨魚羊,還有一瓶蒲陶酒。
「一句話,周煜如何處置!」楊崢問道。
一團團幽火在長街上燃起,斜風吹來,火光明明滅滅。
我他娘的立國剛滿月,你就出去栽個大跟頭,府兵就算了,本來就留不住,但一萬多親軍回來才三千多人,楊崢想想都覺得心疼……
其實行台已經有了決斷,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今夜這裏沒有將軍,也沒有秦王,只有兄弟!是兄弟就該暢飲!」楊崢不客氣的為自己倒了一盞蒲陶酒,也為周煜倒上一杯。
周煜是元從系首腦,張特為人低調,周煜這幾年卻聚集了不少人。
別人聽到這些聲音只會當成耳旁風,但楊崢處在今日的地位,聽到這些哀聲,彷彿是一個個兒子在向自己要父https://m.hetubook•com•com親,一個個老父老母在向自己要兒子,一個個妻子在向自己要丈夫……
周煜兵敗,無疑是在打自己的臉,打秦國的臉。
親軍家眷最先被送到長安,沿途車馬舟船十分便捷,但他們歡歡喜喜的趕來長安,卻聽到戰死的噩耗。
「臣告退。」衛瓘說了什麼,又像什麼都沒說。
「你家的幾個為了你,到處跑門路,也是不易。」楊崢依舊微笑。
走了一陣,忽聽見有人的在嚶嚶哭泣,「兒啊,你好走……家中莫念……」
站在楊崢身邊,一言不發。
楊崢有些煩躁,「伯玉可暢所欲言。」
「將軍……」周煜習慣性的叫回以前的稱呼。
把楊崢掛在半空,怪難受的。
一個月後,周煜被調回長安。
衛瓘搖搖頭,「臣無話可說。」
當年在駱谷,刀山血海,大家一起殺出,活著的老兄弟已經不多了,即便活下來,也大多退役了,安享晚年。
楊崢忽然想起今日是中元節,也就是後世的和*圖*書七月半。
衛瓘笑而不語。
周煜似乎知道了什麼,眼中的光彩逐漸淡去,「將軍說的是,暢飲!」
形色枯槁,容顏削瘦,衣衫襤褸,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秦國的都督。
不過楊崢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文臣們也多閉口不言。
兩人碰了一杯。
「大王若實在不願處置周都督,便不處置,誰敢多言?」劉珩早憋了一肚子的話。
「阿翁,孩兒已經長成,再過一年,也能從軍殺敵,報仇雪恨……」
「來世還願追隨大王征戰天下!」
楊崢瞪了他一眼,事情若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楊崢氣的嘴唇發抖,這才幾年,就有京城惡少飛揚跋扈?
但龐青一言不發。
楊崢更覺得鬱悶。
「去見見仲明。」楊崢意興闌珊道。
各地軍將都在看著楊崢決斷……
「這是自然,若無將軍,煜早死在駱谷重圍之中!」周煜倒也乾脆,一口喝下蒲陶酒,抓起雞就大口咀嚼起來,「能活到現在,是我賺了!」
一陣陣晚風吹來,讓楊崢全身發冷,此時此刻,忽和*圖*書然明白了諸葛武侯揮淚斬馬謖的凄涼和無奈。
楊崢勉強笑了笑,「仲明日子過的不錯!」
如果是尋常兵敗,最多也就是降級、奪勛,但周煜之事太過惡劣,不聽號令自作主張,攻打敵軍重鎮,關鍵還是慘敗,數萬大軍分崩離析……
「罪臣愧對大王!」
不過這種事情的確不好開口,容易得罪人。
心中鬱悶不已,就帶著龐青、劉珩、趙阿七幾人外出行走散心。
趙阿七連忙吩咐身邊錦衣衛,一盞茶功夫,錦衣衛飛奔而來,「回稟大王,是周都督二子,著急去衛令君府上求情!」
一個人的機會一輩子只有那麼一兩次。
就在此時,一輛軺車快速奔來,馬車上兩個少年,錦衣華服,車駕也極為華麗,馬韁上都亮閃閃的,不是金就是銅,沿街喝罵,「閃開!閃開!」
沒人為他求情,也就只能如此了。
聲音凄慘悲切。
中樞總共才五萬親軍,一下就折損了六分之一。
衛瓘說一藏九。
「好,不愧是我楊崢的部下!」
楊崢最想聽聽龐青的意見。
楊崢m.hetubook.com.com倒是奇怪起來,「你當初不是說軍中也迫在眉睫嗎?」
周煜雙膝跪在楊崢面前,連頭也不敢抬。
士卒不是一個個冰冷的數字,他們有父母妻兒。
其實答案早就有了。
周煜頭伏在地上,一聲不吭的被兩名甲士帶了下去。
但關羽敗亡之前,至少威震華夏,曹操調集魏國所有力量,加上東吳背刺,才把關羽壓了下去。
「大王是天下英雄,煜不願死在尋常刀斧手手上,願死在大王刀下!」周煜放下雞肉和酒盞,兩眼放光,如同荒原中的野狼。
有時候沉默就已經表明了態度。
「大王!」見到楊崢,周煜眼中升起光彩。
錦衣衛都是箇中好手,前因後果,轉眼就查明了。
絕大多數都是錯覺和陷阱而已,所以能沉住氣辨明形勢的人少之又少。
便沒什麼心思議事了,早早結束。
殿中諸將一聲不吭,臉色陰沉。
周煜一臉慚愧,后又失魂落魄的笑笑,「家中五個崽子非要送來。」
「這麼多年,我楊崢沒有虧待過你們吧?」
少年持鞭隨意抽打,「賤奴何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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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瓘不出意料的去而復返。
楊崢咳嗽了一聲,「來人,先收押。」
先秦時代便已有之,祭祖、放河燈、祀亡魂,漢末道教昌盛,張魯五斗米教融入曹魏,幾十年來影響深遠,中元節也被道教發揚光大。
「原來如此!」楊崢望著星辰寥落的夜空。
享受權利,就要承擔後果。
兩個少年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彷彿那些戰死的英靈回來與家人團聚。
劉備剛稱漢中王,關羽就敗走麥城。
「不過屬下只有一個請求。」
「說!」
楊崢微服出行,險些躲避不及,幸虧身手沒有全丟,還能躲開。
大大小小的公文都是要從眼前過手下走的,將周煜正軍法的決定正是出自他的決定。
周煜敗的實在是慘不忍睹。
讓楊崢準備好的話,也說不出口。
尋常人家,置辦不起這些。
楊崢眼中淚光閃動,卻忍住了。
親軍家眷哭嚎震天。
有些人早就變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對秦軍士氣是巨大打擊,也是秦軍的污點。
但街邊燒艾的百姓就沒有這麼幸運,接連幾人被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