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斥候拱手而去。
一瞬間,老卒眼中的決然變成了欣喜,能活著,沒人願意去死。
軍戶的命運大多如此,祖孫三代同在軍中並不奇怪。
「鍾會若能匡扶江東,未必不能與秦人分庭抗禮,奈何鍾會不過一司馬昭而已,江東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我等不能為國除賊,就讓秦人去吧。」
吾彥急忙向陸抗稟報,「秦人水軍來襲,衝破夷道水域,向荊門、樂鄉而來。」
龍者,水中王也,水中龍,濬的三點水加上王姓,正應童謠。
兩岸吳軍多是山越、武陵蠻,望見江中怪象,以為河神顯靈,皆朝跪拜。
羅尚面紅耳赤。
「備戰。」陸抗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羅尚識相的沒有多言,不過低下頭的瞬間,眼中露出一點鋒芒。
吳國經營數十年的長江防線,絕非浪得虛名。
此言立即引來一陣嘲笑聲。
荊州之地到處流傳這首童謠。
時至今日,抵抗已經沒有意義。
陸抗擅謀,樂鄉還有數萬吳軍精銳,和_圖_書若是謀劃得當,完全可以跟秦軍一戰。
「傳令全軍,偃旗息鼓,不得驚擾樂鄉軍民。」王濬對陸抗充滿了敬意。
時已深秋,霧氣之中的怪鳥惡獸,火光之中,黑煙滾滾,光怪陸離。
眼神中卻帶著決然之色,「願為大將軍效死!」
均田制無論是百姓還是士卒都有巨大吸引力。
成功,便可躋身大秦朝堂之上,功勞甚至超過羊祜、羅憲,出將入相近在咫尺。
王濬斜了他一眼,羅憲是王濬的上官,但羅尚不是,一個下屬擅自發言,連敬稱都沒有,這就有些不識禮數了,不過王濬沒太放在心上,「陸抗聲名赫赫,豈是膽怯之徒?」
王濬水軍暢通無阻。
「為何會沒有?」王濬一愣。
此地是陸抗屯兵之地,江東真正的大門。
儘管氣勢如虹,王濬心中還是非常忐忑,此戰成功的關鍵便是能不能快速通過樂鄉。
所有人都聽見了。
作為江東另一大支柱的陸凱死的不明不白。
「江上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吳軍?」王濬的所有一切都壓在這一戰上了。
沒有戰船,就只能拿人命上去填。
若是敗了,也就不用多想了,王濬肯定是要葬身魚腹的。
吾彥的神色也輕鬆了不少,苦笑道:「大將軍……早該如此……這江東還守它作甚?我等即便是戰死,也不過為鍾會做嫁衣。」
吳國人心浮動不是一天兩天了。
吳人越發震恐,至夷道,遇攔江鐵索,王濬以木筏置火炬,長十余丈,大數十圍,灌上猛火油、煤餅、木炭,放在船前,鐵索瞬息熔斷。
就算此次擋住秦軍,最大的受益者還是鍾會,說不定還會再進一步,封王……
「傳令全軍,回城!」陸抗彷彿被老卒們感染,眼神也堅決起來。
陸抗平靜道:「沈黑,你的孫子今年應該有十歲了!」
「大將軍放心,我等定然讓秦軍有來無回!」老卒眼神堅毅。
鍾會和陸抗的嫌隙不是一天兩天了,鍾會封公之前,還曾率十五和圖書萬大軍逼陸抗低頭。
無論陸抗做點什麼,王濬都不會如此緊張。
任何人處在陸抗的位置,都很難辦。
吾彥當即召集步卒,沿江布防,在江水狹窄處設置四百多輛投石車,儲存了上萬罐火油。
「回大將軍,還有三年,既可以繼續為大將軍征戰!」
王濬小名正是阿童。
上游風聲鶴唳,下游的樂鄉早接到消息。
「稟使君,沒有發現吳軍蹤跡!」
願為陸抗而死,而不是為吳國而死……
岸上獸,羊也,暗指襄陽羊祜。
為了萬無一失,吾彥還準備了一支敢死營,兩千余精銳老卒,手持鐵鎚鐵錐,由他親自帶隊,準備去鑿穿秦軍的船底。
「回城!回城!」老卒們熱淚盈眶,扔下手中的鐵錐、鐵鎚。
一個多時辰后,斥候快船來報,「稟報使君,吳軍全部退回樂鄉城,江面上的鐵索已經撤去……」
幸好,陸抗選擇最壞的那條路……
沒有羅憲在身邊,王濬的部下當然不會給這位「少將軍」面子。
阿www.hetubook.com.com童復阿童,銜刀浮渡江,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
當年荊州內憂外患,八萬晉軍,加上三萬步家部曲,陸抗只有三萬餘眾,尚且敢迎難而上,此次順江而下的秦軍才四萬不到,陸抗憑什麼會畏懼?
「會不會陸抗畏懼我軍聲威,不敢應戰?」羅尚插嘴道。
秦軍大船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此乃軍令,回城!」陸抗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而吳國早已經千瘡百孔,秦國的檄文傳來,吳國在人心中,就已經亡了……
只需在江面狹窄之處,布置火船,兩岸以投石機夾射之,王濬不死也要脫層皮,然後在下游的夏口、武昌、柴桑等地再來幾輪,這支水軍就會被緩緩吞噬……
吾彥一愣,「大將軍?」
秋風陣陣,無限寒涼,敢死營的老卒瑟瑟發抖。
王濬率千艘大船自上游而下,每艘大船上畫怪鳥惡獸之相,戰鼓轟鳴,響徹兩岸。
陸抗自然能聽得懂,走到一個熟識的老卒面前,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臉上的疲憊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色越發濃重。
王濬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過來,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此為天助,亦是陸抗助我!」
聰明人只憑一個舉動就能猜到對方的心思。
「兩岸……什麼都沒有。」斥候也被王濬搞的很緊張。
陸抗是什麼人?
當年曹魏動輒數十萬步騎都望江而嘆。
人心向背,一目了然,陸抗又豈會不知?
又打造木筏竹排沿江隨行,令民夫搖動旌旗,日夜鼓噪吶喊,聲勢如虹。
有這麼多破事,陸抗根本沒道理為鍾會死守。
秦吳對峙,江東人心離散,是以各種消極之言層出不窮,有些是鎮撫司宣義司的細作所為,有些則是民間自行流傳。
王濬的第一反應是陸抗又有什麼奇謀,「船隊減速,所有斥候全部去下游打探!」
江面上。
數不清的木筏竹排泊在江面上,一旦秦軍戰船靠近,這些木筏就會變成火船,沖向秦軍……
即便擋住秦軍這次,下一次呢?更何況這次秦國根本就沒用上全力。
看不清敵人的手段,才是最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