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早已怒目而視,大秦的天下就是壞在這群宦官手上,在他們眼中,是這些宦官遮蔽上聽,興風作浪,以至於天下沉淪至此。
楊深不覺悲從中來,一面是大秦,一面是自己的親身父親……
「兒臣願為大秦流干最後一滴血!」楊深斬釘截鐵道。
「誓死追隨殿下,與大秦同生共死!」身後二十多名驍將怒吼道。
國家衰落,連皇宮都變得破敗起來,倒塌的宮殿成了斷壁殘垣,宮人們的臉上也矇著一層凄苦神色,彷彿在擔憂自己的命運。
彷彿知道自己的命運一般,登基二十一年,連太子都不曾冊封。
昔日繁華的大興城,隨著大秦的衰落也變得冷清起來,百姓和外國商賈大半逃散。
「深兒這些年南征北戰,不墜祖宗威名,辛苦了。」
斑駁的雙鬢與眼角的皺紋練成一線。
「若這群閹賊不懷好意,殿下豈不是……」楊堅老謀深算,想起了漢末何進之事。
騎兵們身上的盔甲破敗不堪,還沾著暗www.hetubook.com.com紅色的血跡。
說完便跨上戰馬,與宦官一同入宮。
一支騎兵從東城門倉惶入城。
「殿下若是早生十年,天下之事何以淪落至此?」宗室大將楊堅一臉沮喪。
剛要一口灌下,卻被皇帝的手攔住,蒼老而疲憊的眼神中升起一種莫名的神色,這隻手又從酒杯上挪開,輕撫著楊深的頭髮,一如幼年時,父子之間常做之事。
「百姓累了,朕也累了……」皇帝頭上的白髮在燈火下顯得異常刺眼。
皇帝已將一份黃絹遞了過來,「看看吧……」
「哼,天下壞就壞在爾等手上!」韋孝寬憤然拔刀而起,「今日當為天下除賊!」
楊深從馬上跳了下來,跪在雕像面前。
啟用寒門出身的才俊,減免百姓賦稅,裁汰腐朽的中軍,重新招募天下勇士……
藩鎮們沆瀣一氣,乘機坐大。
朱雀大街上只有散碎的馬蹄聲,望著北面的宮闕,年輕的魏王楊深不禁潸然淚和_圖_書下,巨大的無助感籠罩再他心間。
良久之後,皇帝長嘆一聲,「我兒驍勇,父皇敬你一杯。」
亂民彷彿野火,永遠都不會熄滅。
十三歲從軍,轉戰十一年,參加了大秦所有試圖重振雄風的戰爭,從一介百人將積功成左車騎將軍,因此也被人成為靠山王。
「大興有守軍七萬,青壯十萬余,足以抵禦唐人,我等亦誓死守護大秦!」部將韋孝寬也淚流滿面。
父子目光接觸,臉上皆露出凄然一笑。
也不知為何,楊深一見到自己父皇,心中所有的怨氣蕩然無存,「父皇……」
饒是他驍勇善戰,智計百出,也無法破眼前之局。
所以在即位五年之後,這位後來被成為恭帝的君主開始沉迷酒色起來,坐看大秦一步一步向深淵滑落。
太極殿內,皇帝一人獨飲。
廣場上,武帝巨大的雕像俯視著這座曾經無比輝煌的城池,他的眼神悲憫而深邃,讓楊深一度不敢抬頭,「祖宗何其神勇,奈何子孫無能若,今若hetubook.com.com
死,有何顏面見武帝!」
宦官嚇得面色蒼白,雙膝一軟,倒在地上,引來周圍將士的大聲嘲笑。
「兒臣謝父皇!」楊深沒多思索,便勇敢的端起了酒杯。
但命運彷彿跟他開了個玩笑,越是努力,輸的越慘,大秦的敗亡也越快……
「我們還有關中,還有漢中,還有蜀中、南中,未嘗不能與賊一戰!」楊深做著最後的努力。
他不是武帝血脈,而是當年東平郡王楊固的一系。
這個時候拜祭武皇帝?
「陛下有詔,令魏王殿下速速入宮!」
清瘦的身影隨著燈火的斑駁而搖曳起來。
那宦官也知道將領們對自己的怨恨,隔得老遠,便已下馬,「殿下……」
「住手!」楊深能喝一聲。
「兒臣不辛苦。」楊深有種不妙的預感。
楊深一把擦乾臉上的淚水,「好,大秦能有爾等忠勇之士,實乃大幸也!」
韋孝寬當即跪下。
但皇帝的話不能不聽,「兒臣領命。」
昏暗的朱雀大街上,傳來宦官尖hetubook.com.com銳的嗓音。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皇帝親自端起酒壺,但在倒酒的時候,楊深卻清楚的聽到酒壺中機括轉動的聲音。
罷了,到了今日,還不如死在前面,免見國破家亡。
「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起來,「朕這一生最大的榮耀便是生出你這麼一個兒子!」
楊深盯著自己的父親,而皇帝也盯著自己的兒子。
其實蜀中和漢中的情況不太妙。
皇帝現年不過四十五六,給人的感覺彷彿是七老八十一般暮氣沉沉。
但無論他做出多少努力,在戰場上擊敗多少敵人,卻依舊無法挽回大秦的轟然倒塌。
這種酒壺名曰陰陽壺,可以藏兩種酒,一種毒酒,一種美酒,只需點動壺柄上的暗扣,壺中的酒水就會轉換。
「爾等在此等候,孤入宮面見父皇。」楊深長嘆道。
「臨晉已失,百萬唐軍即將入關中,大興孤城一座,你能守幾日?」沒有指責,沒有憤怒,只有平靜。
楊深莫名所以,唐軍重兵www•hetubook.com•com在臨晉集結,隨時要攻入大興。
如今這座城的精神支柱,只剩下這位年輕的靠山王。
「你若要戰,便待朕去拜祭武皇帝!」
這一支在大秦中後期逐漸大放異彩,名臣名將層出不窮,成為大秦帝國的依仗。
「父皇?」
平靜的令人心寒。
他的父皇楊柘在即位之初時,也曾雄心勃勃的想要逆轉乾坤。
一支唐軍從上庸向漢中進軍,而唐軍攻滅楚國之後,南部大軍已經攻下蜀中門戶永安。
很大程度上,他能理解自己的父皇,因為他也面臨過相同的絕望。
楊深扶起宦官,心中忽然有種直覺,或許這就是他們父子最後的一面了,到了此時此刻,誰禍害了天下早已不重要了,三百年大秦,早已腐朽透頂,搖搖晃晃走到了今日,已經走不下去了。
楊深凄然一笑,「都到了如今的地步,還爭什麼?」
忽然,皇帝顫抖的手打翻酒杯,「你真的還要再戰?」
楊深接過,入目的第一字,竟然是個「降」,「兒臣正欲與唐賊死戰,父皇何故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