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男人的話

朱高煦欣慰的拍拍朱瞻墡的肩膀:「我還是覺得你做皇帝是最合適的。」
朱瞻墡的話還是有分量的,多少分量?大明海王的分量,大明三分之一經濟話語權的分量。
「二叔謬讚了,我還年輕,經驗不足,就是看著幾位叔叔有樣學樣的。」朱瞻墡滿臉的「不好意思」。
但是更讓他震驚的是眼前的少年郎,漢王和皇帝老謀深算,可以理解。
既然漢王爺願意談和了,現在就是談條件了,毫無疑問漢王爺會獅子大張口,但是這些人也都是久經沙場之人,不會什麼都答應,能答應的先推脫,不能答應的直接否決,和談也不是一日之事。
「二叔,您放心,咱們自家人的事情還能鬧的你死我活不成,我用性命為二叔擔保。」
人心不齊,這是打仗的大忌。
朱瞻墡一臉輕鬆的說:「哪有造反的王爺稱自己為本王的,漢王爺在言語行為上可都沒僭越,只是被陳贇這混蛋矇騙了,拿著偽詔要一個說法而已,現在陳贇的事情水落石出了,漢王爺也就沒事了,雙方也沒打起來不是。」
「二叔啊,你要不還是降了吧,我去和父皇說說,您還當您的漢王爺。」
當初陳贇湊上來說給他這份聖旨,幫他在京城做內應,他能看不明白其中有問題嗎?只是皇位有機會他怎麼會不想要爭一下,學自己的父親也不是不可。
一時間于謙有著那麼些許的恍惚,他也竟然生出和漢王爺一樣的心思來了,覺得應該讓朱瞻墡去當皇帝。
「人要下樓你得給他台階,二叔從來也是蹬鼻子上臉的人,我若急著和他和談,他一定提出些非分的要求,比如之前說讓我當皇帝這種事情,給他台階,但是不能給的太早,不然他不一定下樓。」
朱瞻墡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接著說:「二叔,咱們其實都是為國著想,都怪陳贇這個姦細,還有朝堂上那些喊打喊殺的人,二叔是個明事理的人,我想著要不二叔咱們就坐下來好好談談,這件事情找個法子讓他過去就好了。」
「一兩黃金,整個西域,讓二叔就藩西域,建立國王制度,這個制度等會和_圖_書讓鴻臚寺的官員給您詳細解釋,大抵便是如同蒙元當年分封汗國一般。」
「人啊,最好的選擇就是主動權在自己手上,那怎麼選都由著自己。」朱高煦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
浙江,福建兩地稅收頗豐,特別是浙江,稅收只在兩京和廣東藩司之下,天下富庶之地半江南,在廣東藩司崛起之前浙江和應天就是最富的地方。
于謙看完了信件問:「殿下既然早知漢王爺有投降之意,為何不早談。」
朱高煦不屑一笑:「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怕是這個國王限制頗多,軍權稀少吧。」
「大舅哥以後真正的做我們一家人也不是挺好的。」朱瞻墡嘻嘻笑著。
他一開始自然是和朱高煦眉來眼去,但是絕不堅定的站在朱高煦一邊,只是傾向性比較強。
什麼叫就坡下驢,順水推舟。
「就算漢王爺不下台階,朝廷也不怕他。」于謙自覺朝廷的實力強橫。
試了一下,沒什麼人支持,自己也覺得不行,那就算了,明明白白朱高煦,清清楚楚漢王爺。
「二叔,我倒是覺得這對您來說也不是一個壞事,西域多大的,重新成立的西域王國可比您現在的藩地大了好幾倍,再往西去也不是不可以。」
世間竟有這般人。
「二叔,這些年商船下南洋,去西洋,我們發現過了天竺又是帖木兒帝國,再往西還有很大的土地,這些地方咱們何不去開發一番?」
朱瞻墡吃著碗里的葡萄乾,這是朱高煦說要提前熟悉一下當地的伙食。
畢竟觀大明這些年,叔叔和侄子內鬥都快成傳統項目了。
于謙非常認真的看著朱瞻墡:「殿下,微臣覺得應該並非如此,僅僅依靠殿下對漢王的了解,就可以完全拿捏漢王的行為,非微臣不信任殿下,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
「漢王爺?怕是當不了了吧,這番一鬧,還想榮華富貴恐怕是做夢了。」朱高煦往後一躺到紅木椅子的靠背上,話說的悠閑但是表情極為凝重。
朱瞻墡命人去自己來時坐的戰船上接下鴻臚寺的人,詳細的事情需要他們來說,並且m.hetubook.com.com一些漢王爺的需求也得他們記錄,朱瞻墡有許可權可以應下一部分,若是要求過高的,朱瞻墡也不能私自應下,得這些人登記在冊。
從一開始漢王爺就想好了後路,我朱高煦不是造反,我朱高煦沒有造反。
「還是和二叔說話簡單。」
要知道朱高熾身邊可是一群內閣在幫他出謀劃策,漢王因為不怎麼瞧的上文人,很多事情都只能靠他自己想。
朱瞻墡說的激動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我得上書和父皇說一下,不能總聽著那群文臣說來說去,這些人都沒打過仗,沒見著死過人,滿口的仁義道德,還不是框著別人仁義道德,他們自己升官發財,不行,這樣不行。」
人不齊,錢不夠,輿論上自己的聖旨還已經被認定是假的了,真的假的他自己心裏沒數嗎?
若非漢王爺本身身上的小毛病實在太多,他的大局觀確實非常不錯。
漢王爺帶兵打仗的人,自然知道人心不齊的後果,自己兵力上差距本就懸殊,人心再一散根本就沒機會贏。
眼前的少年卻也能將這事情看的如此透徹,字裡行間全是通透豁達,十幾歲的年紀卻有一股子老成之氣,偏偏還生了一副好皮囊,讓人覺著不食人間煙火氣。
但是因為漢王爺花錢大手大腳沒有節制,時不時的還巧立名目往自家賬上拿,跟著他的將領們自然也是賺的盆滿缽滿,但是真的要用錢的時候,特別是現在這種大量超支的時候,財政賬上就明顯不夠了。
于謙震驚于漢王的這番操作,他還是個為己謀利的藩王,今日這般作為說道最後還是為己謀利,只是心思確實細了些,人不可貌相啊。
于謙打開一看,不是旁人,正是趙王爺朱高燧的信件。
于謙看著朱高燧的信件,看完之後恍然大悟,趙王爺對於漢王這邊的情況掌握的非常詳盡,裏面最重要的信息莫過於一點,漢王的部下將領們不想打了。
諸事對他都不利的情況下,他也不想打了,勝算太小了,但是事情鬧成這樣必須要一個合理的過度,他還得保下自己的榮華富貴,保下自和_圖_書己的軍權威勢,不然他明白自己肯定會被清算,朱高熾不清算他,朱瞻基也會。
朱高煦微微眯著眼睛一笑:「所以我走陸路,你走海路?」
他想要留在江南之地,但是朝廷咬死不放,這點是絕對不行的,漢王爺也摸清了雙方的底線,朝廷不會讓他再佔著這麼好的地方。
「二叔,這話可不興說。」
朱高煦有些疑惑的看著朱瞻墡:「再往西?那可就是你大舅哥的地盤了。」
朱瞻墡接過來鴻臚寺的人,漢王爺這邊的人也坐了下來,雙方面對面的談。
「二叔,還記得鄭和嗎?」
漢王爺不喜歡和這樣文縐縐的人說話,慢條斯理的,漢王聽著都頭疼,和談進行到第二天,他覺得不爽就又率兵去應天府外,罵了一遍才回來。
「西域除了美女和葡萄乾,其他有什麼可以和江南比的。」
朱高煦也接著話茬子說:「父皇真是深謀遠慮啊,老三給我來了信,也是勸我的,他說父皇也跟他說了這個話,讓他發了誓,不想我們兄弟之間起了爭端。」
當然這個沒錢不是說漢王爺自己沒錢了,是兩藩司的賬上沒錢了。
兩人聊著聊著都顯露出萬般無奈的模樣,朱瞻墡恍然大悟一般的說:「我就說二叔怎麼遲遲沒有動手,按照二叔的本事,我大哥怎麼可能是二叔的對手,用兵打仗也就皇爺爺在世的時候能和二叔相比,原來皇爺爺讓二叔也發了和我一樣的誓言,皇爺爺為兒孫所謀之深遠,實在讓人欽佩。」
人人都知朱高燧是漢王爺一派的,鐵打的二爺黨。
「二叔,其實咱們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現在一堆人就是想要看著咱們鬧,咱們鬧的你死我活,這些人一個個論功行賞,這不是讓人看來笑話還佔了便宜,這不行。」
一開始本著跟漢王爺干,漢王爺要是繼承大統,幾人也能封侯拜爵,封妻蔭子,但是隨著時間拖著,大家的信心就不足了。
「看來騙不到你啊。」朱瞻墡哈哈笑著將一份信扔給了于謙。
但是自己這個三叔,說他是牆頭草那屬實是對牆頭草的讚美了,他基本上就是騎在牆頭上,隨時觀測風向,m.hetubook.com.com風還沒來,他就已經先動了。
「細節我讓鴻臚寺的人來和您詳聊吧。」
和談的第四天晚上,朱高煦來找了朱瞻墡,依舊是西湖遊船之上。
于謙恍然大悟,朱高煦從一開始舉兵用的就是那道聖旨的名義,這邊朱高熾都登基了,他也一直沒其他的動靜,真的造反的話他也自己搞個登基才對啊。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朱瞻墡方才三言兩句,朱高煦就同意和談了。
「瞻墡,和談也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話你二叔我就要被發配西域邊疆了,以後都得挨著風沙過日子了。」朱高煦搖頭嘆氣。
此言一出,于謙明白,朱高煦這是有了降意了。
漢王爺這就是典型的中年男人,先試一試,能行就繼續,不能行今天狀態不好混過去就睡覺了。
人的底氣來源於對事物全貌的詳盡掌握。
朱高煦的態度變得非常的緩和,招招手說:「讓鴻臚寺的人來吧。」
「都鬧成這樣了,怎麼過的去?你爹那裡過的去,你大哥那裡過的去嗎?」
後來漸漸的他了解到朱高煦這邊顯然是越來越不行,就馬上調轉槍頭,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直接去找朱高熾或者朱瞻基,可能還要被人猜忌,思來想去,朱瞻墡似乎還是那個最好的緩衝地帶,便將自己說掌握的信息一股腦的發給了朱瞻墡。
但是他也聽明白,朱瞻墡一句句雖然看著是在吹捧朱高煦,但是明裡暗裡告訴朱高煦朝堂上他會幫著朱高煦說話。
他要真的自己登基稱帝,那兩邊不打也得打了。
朱瞻墡搖頭嘆氣:「唉,你和朝堂上的人一樣,事事弄的過於激進了,若是二叔死在父親手上,雖非父皇親自下令斬殺,但是兩軍一旦交戰,大明將士人人慾取漢王首級領功,真殺了二叔,以後史書如何寫我父皇,父皇如此重視名聲之人,史書這一筆殺兄弟的記載,是你于謙幫他擔著,但是內閣的人能擔著。」
于謙瞧著兩人忽然開始了互相吹捧,這馬屁拍的也是忒直白了些。
「二叔,西域之路通了,將來商貿往來頻繁,以後不會比江南差的。」
漢王手底下最重要的幾位將領,基本上家人hetubook.com.com都在京城,因為偽詔的事情,事發突然,也做不到將他們全部帶出來,所以心裏都有顧忌。
「朝廷讓你來勸降,用的什麼條件。」
「造反?漢王爺哪裡造反了?」
或許漢王爺那句話沒錯,這位殿下會是一個更好的皇帝。
一聽到三叔朱高燧,朱瞻墡不禁想笑,朱瞻墡能精準了解朱高煦的狀態杭州府的情況,三叔可是功不可沒,至於朱棣到底說沒說過這些話,自己和二叔作為孝子賢孫總不能拉他起來對峙吧。
漢王爺家還有錢嗎?自然是有,還非常多,但是漢王爺更重個人利益,拿進來的錢讓他再拿出來,這怎麼可能呢?
「啊?」于謙被朱瞻墡的話弄的一頭霧水。
撇清關係肯定是撇不清,但是朱瞻墡這人他是知道的,自己幫上忙了,朱瞻墡絕對會給他說話,不會激化他和朱高熾的矛盾,而且他本身和朱瞻墡雖然關係說不上多好,但是沒矛盾啊,朱瞻墡絕不會故意針對他。
這件事情上朱高煦和朱高熾都非常的克制。
去接人的路上,于謙無比好奇的問朱瞻墡:「殿下似乎非常篤定,漢王爺是想要和您談和,殿下是如何有如此信心的?」
朱高煦彷彿見到知己,情緒激動的說:「瞻墡啊,還是你清醒,你現在越來越有一個王爺的模樣了,我們朱家能出你這樣的兒孫真是祖宗保佑。」
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漢王爺,沒錢了。
「我對二叔了解啊,從我們剛到二叔就想和我們談,我刻意拖著,只要他想談,咱們就有主動權。」朱瞻墡微微笑著。
「怎麼可能不記得?被你忽悠出去說地球是圓的,現在不知道在哪了。」
「但是漢王爺是切切實實造反了。」
「你小子說你野心大也是真的大,說你沒野心,皇帝也不爭一下,真是看不懂你。」朱高煦面色複雜:「看來你有一些計劃了?」
可憐的朱瞻基,明明得到消息和談已經開始了,還得挨了一頓罵,也沒地方出氣,憋著一肚子的火。
與之交往久了,又覺得他非陰險狡詐之人,權謀城府他有,為民之心他也有,諸多手段,萬般謀划,卻最終仍為自己那顆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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